《绝色名伶之蓝印》goodnight小青

6、六 龙之嗜

　　茜姬抱紧了云釉，两个都是千娇百媚，月光下双美相拥，两张桃花妖容相贴，两头泼墨长发交缠，甚是赏心悦目。云釉偷偷侧过脸来冲明日红眨了眨眼，制止她胡喊尖叫。茜姬毫无觉察，只顾死命搂着她的“袁郎”，方才那股泼狠劲儿如冰融水，但见绛衫裹着一双薄肩簌簌乱颤，这女子的背影极其苗条，纤腰一把，抖得如同风中柳丝一般，我见犹怜。可是柳腰之下并非垂地罗裙。
　　青绿色的庞大巨躯猝不及防地在她腰下展开，鳞甲宛然，一层层竖起锐利鬣刺，映着月色发出含毒般的绿光。两腿粗壮如柱，一只爪子顶得两个人头大，四趾之间有蹼膜相连，却有点像片刻前“郎次阵”的怪兽之足。
　　一条根粗梢细的五尺锯尾拖在她身后，在剧烈的哭泣中偶尔抽搐，地上便一阵暴土扬尘。
　　明日红的目光从二女身上转向茜姬飞奔的来路——半截残亭被她一跃所震，已彻底塌为一堆碎石；细棘紫浆莓倒伏一地；那口还剩大半池水的方塘为此巨物趟过，塘水溢出，差不多已干涸到底。
　　“这佳人真是‘千斤’之躯……”明日红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龙怪！把我们的手链交出来！”
　　茜姬闻言一震，还没拿定主意是否对付她，只听怀中“袁郎”悠悠说道：“小孩子太没礼貌了，茜姑娘莫与她计较。”
　　“你！”龙身女子一掌把她推了个踉跄，目中神色恍惚片刻，幻梦渐醒，再度怒不可遏，“死戏子！如此作弄，我饶你不得！”
　　袖底腥风鼓荡，茜姬抬起双臂，十指如钩，龙尾高扬在天，眼见又要发飙。明日红疾趋上前，边走边指她大骂：“你还有脸闹？死小贼，偷了人家的东西，事主找上门来，你还敢拒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瑶萝手链是为啥，不就是听了那什么情链的鬼话嘛！你男人不要你了，你想用情链让他回心转意是不是？我告诉你，那只是件普通首饰，钱是值点，可它根本没有法力，你打错算盘了！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情链！小道消息害死人啊……”
　　茜姬正欲集全身之力将云釉碎为齑粉，这句话陡然传来，赛似一个霹雳。心神大乱之际，龙尾击下时就偏了半尺，擦着云釉肩膀重重落在地上，大团尘雾腾起，将两人笼在里面。明日红惟恐班主吃亏，紧跑几步团起一个大磷火球，运劲掷出，登时啾啾鬼声盈耳，劲急的阴风夹着万点磷光卷向浓雾。谁知不等鬼风抵达，从土团内里吹出一股清气，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刹时驱散尘烟土味，依然是月光照耀。
　　磷火球在两人头顶爆开，朵朵绿焰如流萤纷然坠落，绕着二女飞舞，拖出虚渺的长尾，煞是好看。云釉向旁挪了挪，避开脚边那个几尺深的大坑。
　　“我生平最不喜欢掉进坑里。”她一手持烟杆吸了口水薄荷，一手掸着衣裳道，“小红啊，今天回去你有事做了，帮我洗衣服吧。”
　　茜姬对她毫不理睬，缓缓回头凝视明日红，她上半身体态纤弱，又生就一张清艳脸庞，这么一回头，仿佛笨重的青铜巨尊里插了一枝绛色梅，极美然而极怪异。
　　“没有情链？怎么可能！你小丫头家见过几件宝物，我凭什么要信你胡说！”
　　“在下云釉，是个跑江湖唱戏的，承众看官捧场，都叫我一声梨云班主。这小姑娘如今是死灵之身，乃敝班……帐房。她年纪可不小了，在生的时候是魍魉朝枭帝亲生之女，封号红绶公主。她活了十七岁，也没见过多少宝物吧，不过就是闲着没事常到魍魉内廷那三十几座宫库玩耍罢了。据说她生前甚受枭帝宠爱，两岁就拿南珠当弹球玩儿，七岁习字，最喜将孔雀暖玉研成细粉调墨。”云釉向趾高气扬的明日红看了一眼，微笑道，“请问姑娘，像她这种小丫头说出来的话，还有几分可信么？”
　　明日红双臂合抱作大人不记小人过之状，等着龙怪自行奔来叩首山呼公主恕罪，岂知茜姬一旋身，径直朝云釉跪倒，双膝落地自不免又砸出两个土坑。
　　“原来您就是代解天下情孽的梨云班主！小妖无礼冒犯，请云老板恕罪！”
　　“哼！每次都被她抢风头！”明日红气得一跺脚扭过身去。
　　“茜姑娘言重了，快快请起。”云釉忙伸手搀扶，努力几次后终于气喘吁吁地放弃，“唉，麻烦你自己站起来吧，我实在扶不动……”
　　茜姬面上先是羞红，继而转为凄凉，苦笑道：“我这个身子，太笨重了吧。但我原先不是这样的，否则又何须去盗情链……云老板的名头我早有耳闻，也一直想请您帮忙解我情厄，只是您行踪无定，我实在找不着，才出此下策……”
　　明日红忘了赌气，转身叫道：“瞎说！你的天性就是喜欢聚敛珍宝，看见好东西一定会去偷，当我不知道吗！呸，白昼已将宝盗，夜晚又来胡闹，试问脸是啥，天下龙最不要。再闹，再闹，叫你牙崩眼掉！”
　　“别以为字数凑得上就是如梦令了。”云釉斥道，“哪来那么多龙，龙乃一重大天神物，这么容易就见着了？远了不说，此地青铜山便曾有崆龙出世，但它已穿越俚破湖到另一个世界成为人皇……”
　　“我说的不是那种龙啊！西边旧秋国也有一种妖物，西人名之为龙，并非蜿蜒长躯之状，那种龙长得就像她！”明日红指着茜姬辩驳，“龙最喜欢珍宝了，不管有没有用，一定要偷来藏着，这不就是她干的好事！”
　　茜姬转身费力地向她下拜：“公主所说不错，我承认今日到当铺盗了情链后，本已回转，无奈眼见那么多珍宝，天性难抑，我……我又回去想再拿一些，还伤了他们的伙计，幸亏二位救治，否则我实是罪孽深重。旧秋人所言之龙我辈也曾听说，只是山川阻隔，未得亲见验明是否同族，我只知道在花都，人们不称我族为龙，而是呼我们为铜鬣蜥。”
　　云釉悠然点头：“蜥之种类最是繁多，分九属三十六科，有飞蜥、腹蜥、蛇蜥、长鼻蜥种种名目，贵族所属应为鬣蜥中的一门吧。世传铜鬣蜥虽遍布大陆，唯有在花都青铜山方得长成巨型体态，因其嗜食铜矿，此地得天独厚，无怪茜姑娘威风凛凛啊。又曾听说铜鬣蜥与郎次相依互惠，郎次幼时遭人追打，鬣蜥常加庇护，待它们长大了便会以其对地下铜矿的独特嗅觉帮你们寻找食物，是以两族形影不离，时常一同出现。”
　　“哦，我就说哪来这么多小鸟，原来都是幼郎次嘛！其实它们成年之前根本没有杀伤力的对不对？刚才那个大郎次阵只是你弄的花招，就算真扑中了也没事的吧，难怪班主不躲。鸟儿真可爱！”
　　明日红拍手欢叫，幼郎次得到阵解命令，早不复狰狞面貌，只见千万只黄绒鸡喙、形如麻雀的小鸟漫天乱飞，明日红伸出手，便有一只落在掌心啾唧而鸣，小黄嘴啄得痒梭梭的，她咯咯笑了起来，且忙着与郎次玩耍去了。
　　“想不到云老板对我族竟如此深知，不错，我生长在青铜山，与郎次相交甚好。也不知是缘还是孽，就因为郎次，我遇上了那个冤家啊……”
　　茜姬蹙眉叹息，其音柔婉，令人忘记了她的庞然龙躯。她唤着冤家，脸上神色又是甜蜜又是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