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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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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真的有一丝心疼,说明你还算良心未泯,劝你趁早悔改,否则只能自食恶果。”
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清冷月色,听见这句话,疾步向前走的沈玉倾终于停了下来,猛地回头看着玄阳。
“我没有错,需要什么悔改?如果不是那些人喜欢我,我才懒得多看她们一眼!是她们心甘情愿的。你以为你所谓的惩罚能把我怎么样?在这人世间,我什么样的苦没有受过,什么样的福没有享过,那些对我根本不会有任何用,你才该趁早离开,去做你的事,别来管我!”
沈玉倾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可他的心很烦乱,看到玄阳更烦!凭什么来管他?世上没人能管他,没人有资格教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天命也管不了他!
“你竟然还觉得自己没有错?”玄阳撩起衣摆疾步上前,和沈玉倾近在咫尺地看着对方,看着他充满不甘和悲愤的眼睛,“你难道看不到她们被你害成了什么样子?你若不爱她们,为何如此戏弄?你当真无心无情么!”
沈玉倾轻轻嗤笑一声,道:“以我的医术武功,难道我会饿死自己?我说了,是心甘情愿,是她们自己喜欢上了我,自己要给我银子花,为我哭,为我笑,日思夜想,牵肠挂肚,有这种好事,我为什么要拒绝?”
见玄阳愈发愤怒的神色,他也毫不在意,眉梢扬起挑衅地看着玄阳,继续道:“要错也是她们的错!如果不是她们要争相养着我,我就不会这样只靠女人活着,除了买醉,就是去找女人,这一切都是她们导致的,要说欠,也是她们欠我的……”
说完掸了下肩膀上的灰尘,好像他说的,不过是和灰尘一般不值得在意的东西罢了。
听完他一番强词夺理的话,玄阳真的快要气疯,几乎已控制不住自己,揪起他的衣领叱道:“你真是个疯子!冥顽不灵!怙恶不悛!”他清修以来从未如此动怒,修行人的心绪失了控,怕是要走火入魔,立刻强行将怒气压下去,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慢慢平复下来。
沈玉倾看这般清修的剑仙也快要气疯,心里就一阵畅快,好像打了胜仗,很有成就感,笑着说道:“你懂什么,应该是她们感激我才对,你根本不明白,要是没有我,她们的一生会多么无趣,根本活得像个死人。”
玄阳冷哼一声,忍住怒气,听他继续强词夺理的说下去:“段香儿是当红的头牌,可妓子到底是妓子,没有我,她只能每天陪着那些让她厌恶的男人,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年岁大些,嫁给一个肯出钱的男人做妾,为奴为仆,就像一件儿东西被随意送给别人,过这样的生活,她就很高兴了吗?”
“若你说林家千金是大家闺秀,与段香儿不同,那是你根本已忘了这个人间是什么样子,一个长在深闺里,活了十几年的女人,只是为了嫁给另一个男人,在另一个深闺里过完几十年,或许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出门,就是出嫁时坐在轿上的那一段路,如果没有我,你说,她这一生漫长的时间里,会有一丝一毫的快乐吗?”
“是我!是我的出现,才让她们的人生里出现了一点光彩,她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玄阳垂下目光,竟被他说得有些动摇,可他很快反应过来,猛然惊醒道:“纵然如此,这也不是你心狠手辣,玩弄他人的借口!你有这般医术,为何不好好行医救人,却端得行事毒辣,草菅人命!”
“我已经做得够多了……已经做了太多太多,可是我做什么都没有用,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累,我累得什么都不想做。”
沈玉倾突然笑起来,笑得声音嘶哑,崩溃的弯下腰去,双手用力抹过自己的脸,一脸笑容已变得有些神经质,仰头望着夜空的明月,痴痴道,“她们,是我的药……没有这些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沈玉倾突然抓住玄阳的肩膀,一步一步,将他一直推到了街边的墙上:“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就别拿你那一套大道理来劝我,我这种人不值得您浪费时间,否则怕污了您的眼睛……我可是男女不忌。”
“简直放肆!”
玄阳忍无可忍,真气贯于掌中,一掌打向沈玉倾的胸口,劲风卷起尘埃枯叶,气势如惊雷。
沈玉倾要是挨下这一掌,怕是当即心肺碎裂,必死无疑。
“说不过我,这便恼羞成怒了?”他向后倒掠出去,一边后退,手中接连发出一根根银针,左右手循环往复快得难以看清,眨眼间只听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的银针,掌风的劲力却也被卸去大半,他一转身便轻松躲过。
这一掌余力打到树干上,顿时树叶如暴雨一般,扑簌簌的落下来,玄阳旋身而起,于虚空中一抓,一柄清如秋水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凡人看来,就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剑气一可化万,攻势锐不可当。
沈玉倾竟能准确辨认出他的位置,可勉强接下两招后,他的眼睛虽能看得清玄阳,但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动作。
左肩、胸口,以及握银针的双手,眨眼间,几乎同时出现了剑锋划出的血口,双手一抖银针全掉在了地上,手腕一滴滴鲜血滴落,转身向前逃去。
“沈玉倾,我不会再手下留情放过你!”玄阳站定,双手扣着奇怪的道家印式,片刻数十种变换,喝一声“锁!”,沈玉倾脚下的地面张开一道阵法,他立刻像被无数锁链缠身,一根手指也不能动。
沈玉倾尝试运起灵力,抗衡阵法的禁锢,却是杯水车薪,身后,玄阳一掌正中他的后背。
“唔——”沈玉倾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向前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阵法消失,玄阳走过来,缓缓道:“你毕竟是个凡人,再怎么冥顽不灵,我也有法子对付你。”目光一转,伸出了右手,一对镌满符文的金环出现在手中,瑞光耀目。
任你能上天入地,也休想再逃过。玄阳将一个金环扔向沈玉倾,金环自己便圈住了他的左手,符文发出金光,整个金环都消失不见了,玄阳将另一个金环戴上自己的右手腕,同样也是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身体。
沈玉倾醒来,只觉得体内阵阵剧痛在胸口冲撞,受了不轻的内伤,又好像有什么钻进了自己的血肉,有种说不清的奇异感觉。
这是上次玄阳带自己来的那家客栈,还是同一个房间。沈玉倾想要起身下床,伸手到床沿,却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拦住,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结界?”沈玉倾靠回墙上,只能无力拍了下床,气道,“用得着这样关我么?”
听见开门声,沈玉倾看到玄阳进来,手上端着一个瓷碗,到床边把要递到他面前:“喝药。”
沈玉倾扬手打翻药碗:“我说了,不用你来管我,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快放我走。”一口气说来,胸口阵阵作痛,喉咙涌上腥甜,他不得不大喘了几口气。
玄阳似乎早料到,只是擦了擦撒到手上的药汁,淡然道:“你会医术,应该了解自己的伤,从今天开始你休想离开我半步,这药喝不喝,你自己选。”
“你说什么?难不成你想关我一辈子?!”沈玉倾闻言再也冷静不住,扑过去想抓住他,却被结界阻隔,衣角也碰不到。这结界只有玄阳可进出自如,自己要出去,就非要耗费灵力打破不可。
“不必多费口舌,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心软了。”对他凄然疯狂的模样,玄阳不觉有些怜悯同情。
可一想到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如今也是咎由自取,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他,开口问道:“你可还有父母?”
沈玉倾坐下来,颓然道:“父母早亡。”
玄阳又冷冰冰地问:“那亲人朋友呢?”
沈玉倾摇摇头:“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
玄阳道:“你有许多红颜知己,那……是否有子嗣?”
“没有。”
“你如此肯定没有?”
沈玉倾抬头看他,耸了耸肩:“当然没有,我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难道……”玄阳垂下眼眸,目光闪烁,思绪一转已想到了许多,淡漠的眼睛竟有一抹震惊,再看着他,“你此生就这么浪荡下去?是否有什么苦衷?”
“没什么苦衷。”沈玉倾出不去,干脆躺了下来,也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天命如此。
他天生患有不治之症,就算走上修行路,一样活不过三十五岁,偏偏在成亲那一年才发觉,他曾有个妻子,也有个小女儿,但为了不拖累他们散尽家财给自己治病,远远离开了他们。
那之后,沈玉倾四处求仙问道,希望找到治愈自己的可能,却终无所获。
玄阳终于撩袍坐在了床沿,不再维持那样高高在上,如神明一般的仙者姿态,终于俯身想看看这个凡尘恶鬼。
大多数凡间的男子,都是想要一个子嗣的,将多子多福视为福气,至少到了年纪,再浪荡也要找到一个出路。
为什么他能这样不在乎自己的人生?简直不可理喻。
沈玉倾无所谓他怎么想,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治好自己的伤,如此心软一个道长,要对付他并不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