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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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空无的沉寂感包围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她一人。没有声音，没有景象，眼前便只是一片吞没般的漆黑。心口处凝结着无法忍受的痛，啃蚀般的不断蔓延，撕裂，焚烧……
要死了么……？
她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但这样的折磨真的使人发疯。她连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便只能忍受，坚持。
时间漫长得令人窒息，仿佛一秒便是一个世纪。
就在她的意志已经逐渐溃散时，疼痛，消失了。
意识，随即变得迷幻起来。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一刻，传来了一把呼唤的声音。
“绯儿，绯儿……”
这样称唤自己的，从来只有一人。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那个人已经……
“绯儿……”
纵然无法相信，她还是奋力地睁开了双眼。
漆暗之中，剪破了一道狭小的缝隙，一缕白光倾透而出，刹那间，光华满溢。
乌黑色的柔长发丝，深邃而包容的双眸，还有，那世上最温柔的笑容……
时轮停止转动的一瞬，一切，再次回到从前……
“师父……”一字一节，悲重得她无法透气。
他依然微笑，如梦，如回忆，所有一切从未消失。
她沉痛的目光饱含着期待、疑惑和不可置信。
他懂，他全部都懂得。他知道此刻的她，最需要的是什么。他缓步向她走近，张开了双臂，将她纳入怀中。
她一动不动，她害怕，害怕细微的一丝颤抖也会使得眼前的一切消失。
他的下颚轻轻点过她的额心，他说道：“傻孩子。”
不去承认，一切便不曾发生。
选择忘记，所有悲伤便皆休止。
只有这样，只能这样……
白桦树下，玉镜湖前，倒映着曾经消失的画面……
相隔的温度再次因为怀抱的温柔而紧紧重叠。
七岁的白衣小女孩，使尽了所有的气力，紧紧地抓着眼前人的衣袍。
此刻，她的愿望便只有一个。
请不要，再次离开。
小小的绯倦倚坐着舒软的绵椅，桌上放着一碟玲珑精致的点心，犹如水晶般透华光澈。她饿极了，但还是睁着大而圆亮的眼睛，安静地等待。
师父在弹琴。
深谷流泉般清澈的琴音，拥有着可以使人心魂洁净的力量。
一曲终了，他优雅地起身，慢步走到了她的身旁，他问她：“饿了怎么不吃？”
小小的绯倦摇摇头，认真地说道：“等师父一起，我才吃。”
空微微一笑，挽起了修长的衣袖，坐到了她的身旁。
“吃吧。”
她又用力地摇摇头，她望着他，说道：“师父先吃。”
拿她没办法，空满含笑意地夹起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现在可以吃了吧？”
她这才伸手取上一块。
这是师父最喜欢吃的。用着好几种奇珍材料才做成的。淡香清甜，难以言喻的美味。
甜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而她知道，真正使她感到幸福的，不是这些糕点，而是陪伴她吃着这些糕点的身边的这个人。
他教她念书，教她弹琴。
困倦的时候，她便依偎在他如晨光般温暖的怀中酣睡；
噩梦的时候，又有一双守护般的手为她拭去泪水；
没有忧虑，没有苦楚。
梦境，总是完美无瑕。
突然在脑海里冒出的一句，使她打了个大大的冷颤，回过神来，她正坐在玉镜湖边，画面依旧……微微风，水波纹，树倒影……
“又想睡到湖里去吗？”
他笑着走来。
她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一阵愕然，神情随即又变得宠溺般温柔，他笑着轻抚她的头发，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她摇摇头，不说话。
他便安安静静地让她在他的怀抱中歇息。
她紧紧地依靠着他的一侧臂膀，突然开口道：“师父，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梦。”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表情笼罩着一阵阴霾。
他沉默了半晌，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他淡淡地说道：“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你沉迷。”
一句话，如利箭般直刺入心，痛得极至，痛至茫然。
他将她由自己怀中扶起，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舍与不忍，他接着说道：“绯儿，该醒来了……”
她想要掩着耳朵，想要挣开，想要逃走。总之，这不是她想要听的话。
然而，他依然抓紧了她的双臂。
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要再让我担心了。”他轻柔地亲吻她的发，那代表着他所有的祝福。
时轮无法永远扭转于过去。结局是既定的，过程纵然改变，终结的悲伤依旧会到来。
她含着泪光的双眸，终于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她咬紧了下唇坚忍着不落泪。
他的一声叹息，充满了心疼的包容，他知道她会难过，但最重要的，她也已经摆脱了困惑。而他所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一件事，他用他蕴藏着温度的指尖为她擦去模糊的泪光，就像以前……
“要记得，我始终守护在你的身旁。”
她点点头。
他终于放心了，而他的眼神突然又变得肃然，他对她说道：“关于你的身世……去魔域……去找……”
蒙蒙胧胧地，她再一次睁开了双眼。她知道，她的眼前，已经不会再是那道梦里的影。
“醒了？”声音淡然，说话的是云苍逸。
她凝望着他好一阵子，两人都不说话，等到她启口欲言之时，却发现喉咙已经干痛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默默地转身，替她倒了一杯水。
她用目光向他表示谢意，便接过了水，一饮而下。冰水清凉地滋润了她的喉咙，她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他面无表情地答道：“两个月。”
真是一段不短的时日。她心想。晃了晃神，又突然意识到了云苍逸的存在。
她的脸色因伤而依然苍白，她轻声说道：“谢谢你来看望我。”
“没什么。”他的表情深沉而温和。
他又替她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床边，他叮嘱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好好休息吧。”
她嗯了一声。
他们又再陷入了沉默。
那十年的珍贵光阴，他们一起生活，一起长大，他们互相了解，互相扶持，也一直以为，这份单纯会维持下去，应该维持下去，直到两人生命的尽头……而待到某种青涩的情感破石般地迅速滋长而出，他们之间的改变，已经无可挽回。
不愿去破坏这样牢固而安然的平衡，他们只能彼此装作不知。
他的神情依旧那么自然，她却显得很不自在。
“我先走了。”
她点点头。
他想了想，还是再转过头，对她说道：“凡界又有魔魅作恶，我必须下界。一个月后才回来。”虽然他不认为，他有什么必要向她说明，但心里就是有把声音不断地催促着他去做这样的事情。
她仰首朝他一笑，眼神舒然清澈，她说：“你要小心。”
他颔首，转身离去。
云苍逸一走，绯倦便陷入了一个人的深思。
关于你的身世……去魔域……去找……
苏红罗。
七岁那年，她被师父收养，带到了无上间界，神帝将她度化为‘神’，之后，她又被选作‘四尊’之一，修术十年。而在此之前，她是什么人，来自哪里，记忆一片空白。
身世，魔域，苏红罗。
她绝不认为那是一时的梦境。
不管怎样，她要去调查。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最可悲的。
她望向了房外，永昼的浮光依然华灿耀眼。
她下了床，轻步走到了外面。
她的目光留驻在了庭院的一角，那是她亲手栽种下的一片幽夜兰。素白色的花枝，碧玉色的花瓣，外形已然动人，花香更是特别。
那是师父生前最喜欢的花。
她垂首微笑。
心里最困惑的结，终于解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