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木眇眇

11、猛药

　　袁也是告诉她，邮局查不到什么。
　　这个程是懂。
　　但是她从来都不信道听途说，凡事要亲自去调查，求证后才会下结论。

　　袁也看她眼里跳动的光芒，带着强烈的个人意识与自我判断，知道这不是好哄的女人。
　　昨天到今天，他这般厚颜无耻的调戏骚扰她，她竟然还赖在这不走。
　　这个神奇的女人……

　　他还得下点猛药。

　　***

　　程是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邮局。
　　她走来时的那条小路下山，经过一上午的曝晒，湿软的小路重回坚硬，比昨天好走。
　　虽然部分路段险了点，但借助路旁树根还是有惊无险地平安下山。

　　下山后她看了看时间，只花了半个小时。

　　她顺着公路沿线走。一路往下，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一辆路过的卡车。
　　程是拦下车，请求搭车。这司机早年跑过川藏线，经常遇到搭车的穷游妹子，对程是的请求也见怪不怪了。

　　“上车吧。”司机说。
　　一路上，程是看着窗外景色，一边是深山，一边是悬崖；随着山峦延绵起伏的树林郁郁葱葱，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云荫里。
　　她不由感叹道：“这儿树真多啊。”
　　司机笑道：“这儿可是退耕还林规划区。随便砍树的话，是要罚款的。”

　　程是想起在电影里看到的，枝干参天的原始森林，遮天盖日密不透风，走在那其中的话，什么光都看不到吧。

　　***

　　学校上完下午第一节课，袁也组织学生们放学。

　　“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放假在家里，要按时完成作业，作业做完了可以休息。想看课外书的可以去我那拿——但要交一篇读书心得。知道吗？”
　　这些话每次放假前袁也都会说一遍。学生们毫不厌烦，齐声答：“知道了——”
　　“星期天下午准时返校，知道吗？”
　　学生再答：“知道了——”

　　袁也道：“一年级出列。”

　　高矮不一的学生群里走出三个小萝卜头。
　　这三个孩子年纪太小，都是女孩子，家里有困难，大人不方便接送。回家路上跋山涉水，袁也实在不放心，每次都要亲自接送。

　　这次袁也叫住蔡元伟：“你帮老师一个忙。”
　　蔡元伟：“袁老师，你说。”
　　袁也说：“你帮我捉……”话说到一半，他恍然反应过来，改口说，“那两个，陈小丽和钟燕，你反正也顺路，帮老师送送她们。”

　　蔡元伟没答应也没拒绝，直愣愣地看着他：“老师，你有事忙吗？”
　　袁也认真点头：“对，大事。”
　　蔡元伟：“那蔡青我也帮你送回去吧。”
　　袁也摆手谢绝：“她没关系，我自己送就可以了。”

　　******

　　程是成功到达开临镇，她给司机车费，司机笑着没收，一踩油门，开走了。
　　经过打听，她成功找到邮局。

　　邮局门面不大，位置还算好找。她走进去，里面站满了办理储蓄业务的人民。
　　她找保安打听，知道领包裹的话要旁边的收发室。

　　收发室里只坐了一个中年男人，带厚镜片眼睛，弓腰驼背。听到程是进来，他没有放下报纸，低头道：“取信还是取件啊？”
　　程是说：“我来找个人。”
　　“找人？”中年男人稍稍抬眼，“找人去派出所啊，来我这干嘛？”

　　他的语气不算友好，与城里头的工作人员比，完全是两个样子。
　　程是也不想跟他扯什么服务态度问题了，摆出最基本的微笑脸：“我想问问，杨明英这个人，您认识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程是语气措辞都很恭敬，中年男人还真冥想起来。
　　没一会，男人说：“这人谁啊，不认识。”
　　程是道：“他应该每个月都来这里领过东西，您一点印象都没有？”
　　“诶你啥意思啊？是想说我工作不认真是吧，我这每天全国信件包裹那么多，我哪有那个闲工夫记住每一个人是谁？”

　　这时来了个年轻人领包裹，中年男人让程是走远点，“你挡着人家拿东西了。”
　　程是站到一旁。
　　年轻人报上自己名字，中年男人走到小屋后面去，翻出一个袋子，教给他。
　　年轻人道完谢就走了。

　　程是看那人走远了，轻声道：“他没有出示身份证。”
　　她声音虽轻，却透露质疑。
　　中年男人又一愣：“啥身份证？”
　　“领快递的时候，要出示有效证件证明自己身份。”程是掷地有声道，“以防别人冒领。”

　　中年人翻白眼：“我们这人都老实着呢，不得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哈。你说的那个人，拿照片来，我说不定还能记得点。但就一个名字，我能知道个鬼啊？”

　　*******

　　程是早想过这事不会这么顺利，邮局这边的线索断了，她能怎么办？
　　在镇上吃了碗清汤面，填饱肚子后，她掏出手机拨打了两个号码，依旧无法连接。

　　她去超市买存粮。
　　饼干，泡面，牛奶，面包。
　　买够存货，路过猪肉铺子，她停下脚步。
　　时间已过了半下午，肉贩子正没精打采，见来了生意，瞬间满血复活，热情道：“美女来点肉哇，就剩这么两坨了，便宜点卖给你。”

　　程是说：“我都要了。”

　　提着大袋东西，程是忽觉得自己不是来办事的，反而是来采购的。
　　她去转盘口找车，又遇到昨天的摩的司机。

　　司机还认识她，爽朗笑道：“今天还去安水不？”
　　“去。”程是说。
　　“那一样的价，上来吧。”

　　程是想，你想得倒便宜。

　　她没上车，犹豫道：“昨天你半路就把我扔了，我怎么还敢上你车。”
　　司机愣了愣，满含歉意：“昨天天气特殊，我不是只收了你一半钱嘛。今天不会啦，我一定送你到目的地。”

　　今天在路上，程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从司机嘴里套自己想要的信息。
　　“师傅你熟悉安水乡吗？”
　　“经常跑那，还算熟。”
　　“我想打电话，但我手机没电了，你知道哪有座机吗？”
　　“有一个小卖部有。”
　　程是喜上心头，报出那串号码：“这个好号码，是这些小卖部里的吗？”
　　司机冥思苦想：“好像不是，我也记不清了。”

　　“美女，今天送你到哪啊？”
　　程是想了想，问：“学校离那些小卖部远吗？”
　　“小学？”
　　“是。”
　　“说远倒不远，走路的话也就半个小时。”司机说。

　　程是想自己独身一人，又不认识路，还提着东西，今天暂且回学校，明天再去小卖部看看。
　　于是她说：“回学校。”

　　摩托车渐渐开过昨天的小岔路。程是问：“从大路去那所学校，要多久？”
　　“不远，半个多小时。”
　　轮子当然比腿快。用走的话，还是那条小路近。

　　不久，前面出现三岔路口，右边那条路明显窄一些，司机径直开进去。没过多久，小学出现在眼前。

　　其实既然通了路，这个地方不至于多落后。
　　这所学校也没有一般希望小学那么破败，只是这里的学生很穷。

　　程是付过钱后，司机就下山走了。
　　程是眯着眼，老远就看到两栋教学楼间的空地上，铁丝线上晾着软绵绵的东西。
　　那东西有浓郁的颜色和喜庆的花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程是越看越眼熟。

　　哦，是她昨晚盖的被子。
　　不仅有被子，还有被褥。

　　是谁挂在这的？

　　学校里空无一人，成群结队的学生一个都没有了。
　　程是四处张望，喊：“袁老师？”

　　没人应答。
　　学校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程是回屋，打开电脑写工作日记。
　　笔记本储电不够用了，她想了想，干脆搬去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张空办公桌。
　　冬天黑的早，太阳已有落山的趋势，昏黄的余晖透过紧闭的窗户照进来，刚好落在办公桌上。
　　她吹了吹桌上积尘，扬尘扑鼻，从包里找出纸巾擦拭干净后才坐下。

　　她一边整理思绪一边打字。
　　蔡晓花身份证上的地址，并没有精确到哪个区哪条街哪个门牌号，留下的只有安水乡。
　　她现在手上有两组号码，一组是座机号，一组是手机号。

　　座机号她做了两种假设，一种是公用电话，一种是家用座机；而手机号，警方给的，确认是蔡晓花亲属无误。
　　可惜两个号码都无法打通。
　　不，手机号打通过一次。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平静如死水，没有任何起伏。一听说她是记者，就挂断电话了。
　　随后再也联系不上。
　　先前她以为是因为没信号，现在再细想，她觉得对方拉黑她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怎样，她决定明天去村里唯一的小卖部问问。

　　写完工作日记，她合上电脑一扭头，被吓一跳。
　　袁也抱着手臂倚靠在门框处，神色莫辨，面色红润额头有汗，似乎刚刚运动回来。

　　他在那站多久了？
　　程是站起来，收拾电脑线，一边与袁也寒暄：“袁老师，回来啦？”
　　袁也笑了笑：“是啊，回来有一会了，看程记者工作太认真，没好意思打扰。”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旁若无人的专注状态都有别样魅力。
　　如神秘的黑洞，任何视线都逃脱不了。

　　是不好意思打扰，还是忘记打扰。
　　袁也自己也说不清了。

作者有话说

　　去看《重返狼群》，搞得我都好想养一只狼。
和基友讨论格林，都说它妥妥的男主人设，小时超萌长大了超帅！
但我不敢养狼，只能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