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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血玉心(12) ...

  •   在危素看来,原本整件事情就是谢凭,她喜欢的男生,一个普通人家的男生,为了救她出了事,不幸变成了植物人,更不幸的是他家里负担不起医疗费和住院费,将他抛弃在医院里,从此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于是,她决定就由她来承担一切费用,由她来寻找唤醒谢凭的方法。
      偶尔,危素会觉得自己牺牲了这么多,还显得挺伟大的,谢凭醒来以后,肯定一辈子都不敢再跟她吵架了。
      没想到这背后全是谢家顺水推舟的一个阴谋。
      听到谢银萍说老鬼和谢凭都拒绝谢家对自己使用强硬手段,危素心里不是不毫无触动的,只是这些微的触动,并不能够将她心中的苦涩冲淡半分。
      其实谢凭失踪之后,尤其是老鬼挑明真身之后,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她知道有些东西就藏在迷雾后面,她也再三告诉过自己,不管面对的什么,都要去接受。
      然而,迷雾被拨开了,她仍旧难受得无法自抑。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陷入这样荒谬的境地。
      说实话,被利用,她并不感到很难过。
      在本质上,人原来就是被利用着,又利用着别人的一种生物。
      有人利用,才能体现出自身价值;利用别人,才能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不过是一种各取所需的方式,互惠互利,很公平。
      让她难过得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是被欺骗,被背叛。
      一个是老鬼,一个是谢凭。
      果然,最亲近的人捅出来的刀口最深最痛。

      危素沉默良久,谢银萍倒是很有耐心地等着。
      她以为危素会发作,会破口大骂,会撂挑子从此不干了,她甚至已经想好要怎么劝服她继续替谢家办事。
      不料危素只是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说完了?那我走了。”
      她这样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谢银萍的嘴唇几张几合,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危素没有耐心等她组织语言,转身就要走。
      “这么好的茶,不喝一口就走?”
      危素顿住,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是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是里面有一间内室,现在他才走出来。
      他头发灰白掺杂,脸上别的地方倒没什么皱纹,只是脸颊上两道法令纹非常深,像是拿凿子刻上去的,叫她第一眼就印象深刻。
      他样貌、身形以及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唯独那两只眼睛,闪着锐利的精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见到来人,谢银萍低低叫了一声:“哥。”
      危素皱眉,萍姐既然是谢凭的姑母,那被她喊哥的人岂不是……
      谢凭的爸爸?

      谢正永整了整衣服,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他看向危素,慈蔼地问道:“这就是小素吧?坐。”
      他的嘴脸看起来有些做作,危素一见就有些反感,但他的话语里有一种令人难以违抗的压迫感,她不知道怎么的,就坐了回去。
      他端详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摆在货架上的商品,那目光让危素不舒服极了。
      谢正永评价道,“嗯,长相还是蛮标致的嘛,就是这里——”他指了指她左眼下方那一小道黑印,“有些不大好看。”
      之前他并没有在危素身上寄托太多希望,因此也就没有十分在意这个女孩,都是随便听听下属的汇报。
      他只见过危素的照片,要说跟真人面对面坐着,今天还是第一次。
      “不过没关系,大虺出来之后,你这印子就会消失的。”他接过谢银萍递过来的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呷了一口。
      危素冷笑一声,是的,黑印没有了,她的左眼也就瞎了。
      谢正永的语调不慌不忙,继续道,“小素啊,我知道你现在不太高兴,但叔叔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你想进谢家的门啊,多少还是需要一些磨炼的,想想看,阿凭毕竟是谢家长子,你总不好空着手进门吧……”
      危素死死抓住椅子扶手,克制着心头怒火。
      不高兴,她仅仅是不高兴而已吗?
      她几番出生入死,在他看来竟然能用一个简简单单的“磨炼”轻易带过,还把欺骗和利用说得这么理所当然——难不成真是人老脸皮厚,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愤怒到极点,她反倒轻轻一哂,“您放心,我今天就在这儿发个誓,要是我危素真的嫁给了谢凭,那我就不得好死,尸骨无存。”
      说到末了,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谢凭踏进门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危素这样的一番话。
      他脸色不由得一白。
      谢正永闻言,也怔了一下,“小姑娘,年纪轻轻,说话倒是狠绝……”
      他瞧见门边僵直站着的谢凭,脸上的神色顿时收敛了起来,又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似乎在等着看接下来有什么好戏。
      危素背对着门,并不知道自己找了许久的那个人就在身后。
      谢正永和谢银萍两兄妹都没有说话。

      谢凭向前走了一步,嘴唇轻轻颤动,喉咙发抖,良久,才吐出了两个字:“小素。”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嘶哑。
      猛然间听到这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危素不由得浑身一震。
      她甚至不是很敢回头,尽管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到了这一刻,几乎连咫尺天涯都无从形容了。
      一片死寂之中,危素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站起来,转身看向谢凭。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歉疚和慌张。
      她从来没有觉得他如此面目可憎。

      谢凭完全不晓得说什么好,茫茫然地凭感觉伸出了手,指尖还没碰到她的皮肤,她就警醒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那样的抗拒,就好像他手指上淬了毒。
      “对不起……”谢凭讷讷地说道。
      危素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毫无意义的三个字。
      她在库木塔格差点被流沙吞噬的时候,他在哪?她在巴朗山被山魅所困的时候,他在哪?她在天水围被怨魂诅咒的时候,他在哪?
      现在他来说对不起,倒是轻巧得很。
      她暂时不想跟他讲话,也不想见到他的脸。
      危素冷冷看着他,说道:“离我远点。”
      她怒火攻心,还以为这句话说出来会是字字铿锵,将她的怨气全部撒出来,撒个痛快,没想到,真正从嘴里出来的时候却是轻飘飘的。
      好像是已经累到了极点,没有半点气力了。
      谢凭呼吸一窒,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起来。她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心上,疼得他每喘一口气都觉得胸口在疼。

      寂静如死的石室内,突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笃,笃,笃,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打在地板上。
      危素和谢凭同时扭头看去,是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人。
      白发苍苍,下巴上有同样雪白的山羊胡,眉心刻着深深的川字,看上去岁数已经很大了,但是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身子骨应该还很健朗。
      他手里拄着龙头拐,慢悠悠地从内室里走了过来,脚扎扎实实踩在地上却无声无息,所以刚才只有拐杖尾敲地板的声音。
      一见到他,谢银萍立刻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爸,您来了。”
      谢凭也低低地叫了一声:“爷爷。”
      原来是谢凭的爷爷。
      老鬼见他出现像是吃了一惊:“谢老爷子怎么来了?”
      谢银萍连忙开始重新沏茶斟茶,谢正永见状,也赶紧站了起来,把主座让出来,弓着腰请他坐下:“爸,您坐。”
      “今儿这里真热闹,一下子来了三位客人。”谢老爷子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沧桑却内劲十足,在石室内竟然激起小小的回音。
      危素闻言暗自觉得奇怪,在场的除她之外都是谢家人,要说客人,那应该也只有她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三位客人?
      很快她反应了过来,她算一个,老鬼也算一个。
      可……第三位客人指的是谁?

      听到这话,叶雉终于现了身。
      他唇角微勾:“谢老爷子好眼力。”
      之前,谢凭进来的时候心中着急,并没有把身后的石门全部拉上。
      所以此时,叶雉就慢腾腾地穿过了半开的石门,两手插着裤袋,表情优哉游哉的,仿佛不是闯入了别人的地盘,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遛弯。
      谢老爷子笑眯眯的,他端起了茶盏,“是晚辈们太轻忽咯。”
      谢正永和谢银萍顿时面色一白,异口同声,“爸,请您原谅。”
      两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连外头有人来了都没有注意到,甚至不知道那个人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或许不是因为他们疏忽,而是对方把气息藏得太好。
      谢老爷子摆了摆手,问道:“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怎么称呼呀?”
      叶雉想了想,还是决定点明身份:“叶家,叶雉。”
      听到这话,谢正永和谢银萍不由得对视一眼,脸色微变。
      谢老爷子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他手中的茶盏里,原本光滑如镜的茶水表面在刹那间微微地起了一丝涟漪。
      当然,谁也没有发现。
      他似笑非笑:“噢,原来是叶家的长子。”
      危素:“……”
      她道歉,她向被自己误以为是私生子的叶雉道歉。

  • 作者有话要说:  装逼王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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