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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天光终于大亮,金黄的晨曦铺满了院落。
      赵安歌用早膳的时候,安分许久的郑嬷嬷忽然来了,

      老嬷嬷捧着捏成蝴蝶模样的点心,跪在桌边,“老奴想着公主兴许爱吃,早起便去小厨房做了,公主尝尝?”
      “冬青,接着吧。”赵安歌打量郑嬷嬷一眼,“嬷嬷请起,平日里嬷嬷是最不爱去小厨房了,今儿怎么上那儿去了?”

      郑嬷嬷笑得一双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不是想着公主昨个儿没睡踏实,今早兴许想吃点咸香口的,便去做了来。”
      赵安歌道:“劳嬷嬷费心了,往后这种小事吩咐厨子做就是。”

      “出宫时淑妃娘娘与东阳公主都嘱咐老奴,定要好生照看公主,断不可让公主身子有何闪失,”郑嬷嬷缓了口气,接着道,“公主自幼体弱,倘若出什么岔子,那老奴就是赔上性命也不够啊。”

      赵安歌点头,“嬷嬷早起受累,我这有冬青伺候便可,嬷嬷回房歇息吧。”

      郑嬷嬷笑着点下头,脚底生根一样半分没挪,道:“老奴昨半夜起来方便,却隐约瞧见北房还亮着灯,想是公主要有什么吩咐,便想出门去问问,谁知一出来就碰见了冬青姑娘,说什么都拦着不叫老奴去。这不,老奴只得这会子才来向公主问安,见公主眼下乌青,想来是没睡实,不知昨夜公主可是有何事?”

      赵安歌搁下筷子,转脸看着郑嬷嬷,“有的话我不便启齿,嬷嬷要当真对我关怀备至,不如等驸马从衙门回来,亲口问一问。”

      “这……”郑嬷嬷面上一时尴尬,“老奴不敢。”

      赵安歌重新拿起筷子,目光移回到自己面前的肉包子上,淡淡道:“冬青,送嬷嬷回去歇着。”
      冬青垂目蹲礼,“是。”

      郑嬷嬷从北房出来,不由得直磨后槽牙。这平乐公主自打出宫以后,是益发要上天了,从前还知道拘着避着,如今是恨不得举起大棒直接往她脸上抡了。怪不得淑妃娘娘常说,贤妃这母子仨看着是软柿子,实际却贼得很,要不怎么当年都失宠了还能怀上平乐公主?
      郑嬷嬷回望一眼北房,心里恨道:“竟敢半夜偷跑出府,总要让侯爷夫人知道,来治一治你。”

      郑嬷嬷出门之后,赵安歌便没了食欲,她推开碗问旁边的秋彤:“郑嬷嬷是怎么知道我昨儿不在府里的?”
      秋彤跟着皱眉,“按说不该,她确实半夜从房里出来了,可冬青左右拦着,没让她往北房来。”
      赵安歌一叹,“虽说容安居里贴身伺候的只有你们几个,可粗使的丫鬟婆子到底还是不少。回头让福禄私底下查查,看哪个和同辉堂走得近,哪个和郑嬷嬷走得近,心思太活泛的……打发去别处。”
      “是,奴婢知道。”秋彤道,“还有一事,方才未顾上与您细说。今早天方擦亮时候,侯府大小姐过来了一趟,只人来了却没多说什么,可奴婢瞧着,似乎是有事。”

      “长姐?”赵安歌惊讶地睁大眼,“嚯,可别是我和承裕夜不归宿这事全侯府都晓得了。”

      赵安歌没想到,她随口一说,居然一言成谶了。

      午后,周氏只带着贴身伺候的荷香来了容安居。赵安歌恰在榻上打盹,听说夫人来了,忙从榻上翻下来,哪知双脚才沾地,周氏就已经进门了。

      周氏守规矩,一向不废礼,待敛衽行了礼,这才依赵安歌的话在太师椅上坐下来。
      向来一丝不苟的夫人屏退左右,屋里只剩下她和她金贵的儿媳。

      赵安歌暗自有几分局促不安,细一回想,大约是打从她进侯府就落下的毛病。她回回见着周氏都如芒在背,比坐在皇后面前还不知手脚该往何处放,却并非是怕,是觉得说起话来斟字酌句实在疲累。
      周氏奉女戒为上,是规矩大于天的女人,一时一刻都不肯松懈的生活习惯让苛刻二字几乎刻在她的眉目间。可同时她又是柔软的,对待丈夫对待子女,对待能入得她心坎的人。

      周氏抬起眼,正视着她很少细细打量的儿媳,“公主,老身有几句话想同公主讲。或许公主听了会不愉快,但这屋里只有老身与公主二人,断不会刮了您的面子。”
      赵安歌面上攒出个僵硬的笑来,“娘请讲。”

      周氏抚了下衣袖,声音微沉,语速却缓,“公主知道,侯爷常年在西北征战,这数十年能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数。我生下广泽那年,原有机会到西北与侯爷团聚,可我却没去,等生下承裕,侯爷又说要接我去西北,我也没答应。公主可知道是为何?”

      赵安歌却未开口,只摇了摇头。

      “男人有他们的天地,女人亦是如此。男人和女人之间那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是跨不过去的,自古那些离经叛道者妄图跃过的,哪一个不是跌的粉身碎骨。女人当以夫为尊,克己守礼。目要低垂,不可望得过高,野了心。”周氏面上说不出的寂寞,“生为女人,命运在出世那刻便已注定,只该如此。”

      周氏说的隐晦,赵安歌听来云山雾绕,但也多少明白了她苦心所指。想来是她掺和沈延在外之事不胫而走,结果传到周氏耳朵里宛如平地炸雷,于是冒着“惹毛”公主的风险,也要把“你安分点”这话说出口。

      赵安歌思量一瞬,起身揖礼,却吓了周氏一跳,“娘,倘若平乐所行之事让娘左右为难,平乐向娘赔个不是。可承裕此番所冒风险之大,并非是他一人掉脑袋就能承担的。说起男女之别,前朝有女相魏昭力挽狂澜,今时有女将姚忌领兵数千,女人并非只得受困于四方院墙之中……平乐只可向娘担保,日后不随意过问承裕衙门之事,可要事关生死,平乐仍会如今日这般。承裕是娘的儿子,也是平乐的夫君。他上了战场自生死有命,若死,我当尊古训为他守寡一生。可在朝廷暗流中,却断不可任人鱼肉,轻贱性命。”

      话音落下,赵安歌直视着周氏。
      屋里香炉青烟袅袅,似檀香又似草木香的气息缭绕,明明是凝气安神的用途,周氏却觉得闻着心火难抑。她断没想到生养于宫闱的女人会说出如此有悖伦常的话来,她的儿子,怎就娶了这样的女人?

      周氏攥着衣袖的指尖不住轻颤,仿佛被谁折辱的恼怒烧得她憋了许久的话在这一瞬冲口而出,“公主既这样深明大义,那想必对承裕纳妾也无异议了?卫伶与承裕乃青梅竹马,自幼感情甚笃,如……”

      “纳妾和平乐方才说的乃是两码事,”赵安歌站直了身,嘴角一翘,“娘想,我却不想。”

      周氏怒极,“你……”

      “既是关起门来说话,那平乐就不得不多说一句——卫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娘自清楚。”赵安歌道,“看透不说透,是我母亲教我的头一个为人道理。平乐的话点到为止,不多说了。”

      周氏如同被兜头泼了凉水,心头那直想燎原的火被浇得连点火星也没了,她方才端得平直的肩微微塌陷下去,不可置信地望着赵安歌,仿佛从未认识过她。她的避让和隐忍都到哪里去了?她的怯懦和低伏又都藏到何处去了?

      赵安歌却撤了力,再度向周氏揖礼,起身为她斟茶,抬起眼又是方才如坐针尖的平乐公主,如往常一般无二。

      片刻之后,周氏从北房出来,屋外日头刺眼,她伸手挡了挡,旁边荷香赶忙过来,本想替她遮挡一二,却被周氏挥手推开了。
      荷香小心地觑一眼周氏,总觉夫人面上有异,可转眼再看,却又没什么了。

      北房里,赵安歌又趴回了榻上。
      冬青推门进来,贼兮兮走到榻边,问道:“方才看夫人脸色可不怎样,公主给她吃瘪了?”
      “算不上,”赵安歌拉开条夹被把腿搭上,道,“初来时,我总想着别因我在侯府的行事而连累母亲,得夹着尾巴做人方是正道。可近日我却咂摸出点味来……咱们从前在宫里难道就张牙舞爪了?缩着头不照样被人欺得毛都不敢炸。土话说,恶人鬼都怕。咱不做恶,但也不能怂成软柿子,这要让捏过来人扎下手,以后才不敢随便捏着玩。”

      冬青嘻嘻一笑,“这都几个月了,公主可算开窍了?”
      赵安歌跟着她乐呵,“去去,你倒来调侃我。”

      “如此……一旁那卫姑娘可算不能蹦跶了,就看她上蹿下跳的欢。”冬青从旁边斟茶给赵安歌,“她可该庆幸不是东阳公主嫁来,要不哪还有她立锥之地。说起来,当初东阳公主在赐婚上可没少花力气。”

      赵安歌呷口茶,道:“东阳看上是武安侯的权势,少了这一个如意郎君,她自然还能觅得下一个,却不知她母女俩又盯上哪一家了。”
      冬青哼道:“管他,左不过就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罢了,定比不上咱们驸马文武全才。”

      “咳——”赵安歌一口水呛进了嗓子眼里,这边正咳得眼泪直冒,那边门就被人推开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延迈着大步进门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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