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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赵安歌在出生之后的十多年里,但凡碰上阖宫宴请,总是半饿着肚子,从没吃饱过。纵然珍馐美味陈在眼前,可因为这这那那的“规矩”,最多只能混个眼饱。是以这次中秋宫宴大半时间她都在神游,想着回侯府了让小厨房再捣鼓顿夜宵解解馋。

      沈延在旁边也没好到哪儿去,整个人如坐针毡,每咽一口菜都像生吞铁块。他不住侧目打量殿外天色,掐算着时间,霍平和沈建康应该已经顺利潜进大理寺了。

      没有变数,就是好消息。

      沈延远远望一眼坐在对面与人交谈的宋西川,总觉得这人哪里有些别扭却又说不上来。
      赵安歌看看旁边不时扫她一眼的赵珮瑜,没了食欲,转头低声对沈延道:“我出去走走,殿里闷得慌。”
      沈延心不在焉,略点点头,没说什么。

      赵安歌没让秋彤跟着,自个儿从云岚台出来,溜溜达达到了瑶光池附近。
      她因为前几日落水,如今恐水的毛病愈发厉害,离着水边三丈远就停下来,溜着假山边找了块避风的地方坐下来。

      坐了片刻,凉风吹得她脚凉,刚想站起来,却听见假山另一边有人说话,她探头出去一看,说话的两人一个是太监打扮,另一个着明晃晃的蟒袍,正是许久未见的太子赵舒。
      云岚台里那般热闹,赵舒不在里面和群臣推杯换盏却跑到这儿来吹冷风,八成是有要避人的事。赵安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这时候从假山里绕出去碍眼,还不如安静如鸡在里头蹲着。

      平乐公主打定主意,一缩头,又躲回了原地。

      “公主?”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饶是赵安歌胆儿大,还是给吓了一跳。来人大约也是怕吓着她,是以站在几步外,并未上前。
      赵安歌蹙起眉,仔细打量一番,才呵气似的问:“宋大人?”
      人影点点头,这才脚步轻缓地走到她面前。

      圆溜溜的月亮投下一片清辉,把假山这边的两人罩在软绵绵的微光中。
      赵安歌近似耳语般道:“宋大人莫拘虚礼了……可看见太子在‘隔壁’?”
      宋西川低笑,“自然看见了,不然哪会是这般做贼的形容。”

      赵安歌跟着弯起嘴角,可不,宋大人时时刻刻都是君子坦荡荡,哪像她这样,缩手缩脚早缩习惯了。

      宋西川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问道:“秋夜风凉,公主为何出来了?”
      “殿里闷得慌,出来透气。”赵安歌偏头看着他,“大人为何也出来了?”
      宋西川一本正经地学她说话,“殿里闷得慌,出来散酒气。”

      散酒气?赵安歌只嗅到他身上一股似有似无的檀香气,可没什么酒香。

      赵安歌莞尔,并不避讳他,直言道:“在宫宴上看戏,可比外面戏子唱的都有趣,大人不多看会儿实在遗憾。”
      “我是被承裕兄盯着浑身发毛,这才躲出来,”宋西川打趣道,“方才说散酒气是随口说着玩的。”

      宋西川话里有话,赵安歌却只能装傻,“承裕发呆时候就爱盯着一个地方看,看得人起鸡皮疙瘩他还浑然不觉,大人莫往心里去。”

      宋西川默了一瞬,才道:“大理寺今夜值守的人有大半都回家过节了,倘若有谁想做些什么,倒是神不知鬼不觉。所幸我与承裕兄都进了宫,否则衙门里真出了岔子,谁也撇不掉。”

      赵安歌只觉脑门上的皮都跟着一紧,心说完蛋,他看出来了。

      宋西川却并未打算撕破窗户纸,他一叹后淡淡道:“宋某虽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却也不想做苟且小人……漏夜出城实有风险,不如待风头过去,再从容离京。”

      赵安歌既惊且喜地望向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出什么话来,多一个字便是认了沈延计划“偷梁换柱”之事,那就是无穷的后患。
      她抿了下嘴唇,没吭气。

      宋西川喉头动了动,挡在宽袖下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公主……可好?”
      “嗯?”赵安歌愣住,旋即心头一酸,喉咙里也堵得慌,半天憋出来俩字,“挺好。”

      “那么……”

      “刺客!抓刺客!”
      一声惊呼打断了宋西川,他眉心一蹙,侧身贴紧了假山石向外看去,赵安歌的位置比他向外,也循声看去。

      只见方才还站着与人说话的赵舒不知怎的就倒在了地上,蜷缩着身子不住抽搐,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隐约能看见他痛苦扭曲的神色。

      “太子!”赵安歌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撑假山石就要跃出去。

      “别动!”
      两个声音几乎异口同声,紧接着赵安歌的手腕就被人大力气拉住,她顺着那股力道,直接就从坐的假山石上摔进了一个人怀里——沈延被她撞得胸口生疼,赵安歌也被他硬邦邦的胸骨硌得脸疼。

      “承裕?”
      “承裕兄?”
      赵安歌和宋西川满脸意外,沈延黑着脸先是扫了宋西川一眼,然后扶正了歪歪扭扭的赵安歌,“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侍卫马上就到,咱们分头走。”

      宋西川明白兹事体大,当下不多言,一拱手后转身踏进了旁边的阴影中,躲闪着迅速离开了瑶光池。

      沈延紧紧拉着赵安歌,边警惕着随时要来的侍卫,边护着她以防刺客再有所动作,从另一边悄然离开。
      绕回云岚台的途中,两人险些撞上一队闻讯而来的侍卫,沈延随机应变,反手一推,借力把自己和赵安歌一块撞进了道旁的灌木丛。
      赵安歌被沈延压得龇牙咧嘴,只好腾出手来捂紧自己的嘴,生怕闹出一点动静。

      待侍卫走远,沈延拉起赵安歌,顾不上说话,两人撒丫子就往云岚台飞奔,然而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两人到云岚台下时,四周围早已被禁军团团围住。
      沈延灵机一动,拉住了赵安歌,把她拽进云岚台下的角落里。

      “别动……别动,”沈延把赵安歌牢牢箍进怀里,凑在她耳边呵气,“如今没有上策了,咱们只能用下策。”
      赵安歌被他吹得直痒,躲又没地方躲,往后一歪脑袋正扎在他肩窝上,她蹙眉,想挣开又不是时候,只能边突突心慌边强行镇定道:“什么下策?”
      “这个策,必须要舍出咱俩的脸去不能要了。”沈延语速极快,虽还是吊儿郎当的语气,可却不是闹着玩的,“咱们在这装成十分亲密的样子,等着侍卫们找过来,要达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

      “……”赵安歌脸上一热,心说就这还下策呢,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可眼下又的确没法子,两人谁拍脑袋也拍不出妙计来,只能将就蠢办法。
      “行吧,那就别要脸了。”赵安歌心一横,在沈延双臂圈成的圈里“嚯”地一转身,硬着两条胳膊搭上了他脖子。

      沈延浑身一僵,没想到公主大人热情起来像一团如有实质的火,烧得他脖颈能立马燃成一块红炭。

      赵安歌带着探究的目光望向他,然而黑夜里只能清楚看见沈延一双亮晶晶的眼,“这样……对、对吗?”
      沈延用力吞了口唾沫,干巴巴道:“对、对吧。”

      两人僵硬得与旁边垒起云岚台的条形石无甚区别,就这样硬邦邦地戳了片刻。
      这短短的片刻实际也就是姚忌带人进去大殿又出来的半盏茶功夫,可对两人来说,却好像一瞬万年,眨眼便天荒地老了。

      姚忌着赤甲营独有的轻型银甲,腰悬佩剑,率一队人沿着云岚台高耸的台阶小跑而下。
      云岚台上,平乐公主和驸马都失踪了。
      姚忌心里火急火燎,她并不怕赵安歌和沈延遇上“刺客”,反倒怕他二人被有心人强按在太子遇刺一事上。眼下豫南王谋反案未结,武安侯受困京城,倘若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恐怕……

      与此同时,赵安歌沈延在犄角旮旯里听见了甲胄摩擦之声,两人只怕侍卫瞧不见他们,以冻成石头的并蒂莲姿势往外挪了几步。

      终于,二人得偿所愿,明晃晃的火光从头顶罩下来——是侍卫手里举的火把。

      “公主!”姚忌脱口道,紧接着她大步下来,走到二人跟前,上下打量过赵安歌,见她未受伤,一颗悬着的心落下的同时却又猛地跳了下——她裙摆上沾着泥土和枯叶。
      姚忌不动声色地一侧身,挡住了后面人视线,向着赵安歌揖礼,“原来公主与驸马是在这里叙话,方才宫中出了刺客,可叫皇上与娘娘担心坏了。”

      赵安歌没想到找来的居然是她师父,愣过之后赶紧把两只爪子从沈延脖子上取下来,并脚站直了,道:“姚统领免礼,我只是觉得殿中憋闷,便请驸马与我出来走走,消消食。”

      姚忌自然没信她这番鬼话,但还是转身吩咐人先行进殿禀报,随后又将带来的一队人打发走,这才转头低声对赵安歌道:“把你的衣裳收拾干净,进殿时别叫旁人看出破绽,其余话我自会安排人替你回禀。”
      赵安歌垂了下眼,“让师父受累了。”
      姚忌一叹,道:“受累倒不至于……”她转眼看向沈延,拱手揖礼,“末将的徒儿顽劣,烦请世子费心了。”
      沈延忙还一礼,“承裕明白。”

      赵安歌心头一热,“师父……”

      姚忌摆手打断她,“快去吧,多磨一刻就多一刻麻烦。”

      沈延攥着赵安歌的手,对姚忌一颔首,二人便匆匆登上了云岚台前的台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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