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梦魇》风静深

2、第2章 百鬼夜行（风弈鸣/雪若华）

　　武成二十年九月二十六日，丰宁原上。

　　雪若华的眼里只剩下了灰色，她没有想到饥民竟是如此潦倒。一天里，从繁华天中到这千里赤地，她的世界也许只能用崩塌才能形容罢。
　　快要追上饥民队伍时，他们第一次遇到的就是将要死去的人。
　　那对母子都饿的已经动不了，那个小男孩趴在母亲身边已经只有出的气了。可那母亲却用最后的力气喊她的儿子叫他爬远些，她不要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不想带着如此悲惨的情景去到那个世界。
　　等他们两个赶紧把随身携带的食物送到他们嘴边时，他们已经没有吃下去的气力了。看到如此悲惨的情景，而他们却又什么都做不了，这真是让人绝望。
　　在那以后，就只有灰色的路，灰色的人。这却让那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小女孩那样夺人眼目。她很可爱，有一个风一样迷人的名字。第一天的同路，就让雪若华对她的喜爱无以复加。
　　“翼遥，你在画什么？”第一个夜晚，雪若华看着翼遥甜笑着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妈妈呀。”女孩舍不得抬头，还是一边画着一边答道。
　　“她真漂亮。”
　　“是啊。”
　　“你怎么躺在地上了？”
　　“这样才能在我妈妈的怀里呀。”
　　得知女孩的母亲已经在这场□□中离世，更让人对这个小女孩不自觉的多了一些怜爱。
　　那晚，自从翼遥躺在地上入睡后，雪若华总是不由自主的看看她，甜蜜的笑容偶尔闪现在女孩脸上，她想那一定是她梦见自己妈妈了吧。
　　由于担心被人认出，他们在第二天黎明前按计划悄悄的离开了。
　　雪若华不敢想象翼遥这样一个小女孩独身一人跟着饥民队伍，该如何存活下去。她甚至想过要带上女孩跟他们一起走，世道这么乱，哪个又不可怜呢？
　　能活一个算一个吧，她想。但在他们自身都难以保全的现实下，她很快就自己否定了这个幻想。
　　临走前，他们把身上带的一些食物留给了她，虽然能做的只有这些，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心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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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过去，风弈鸣早已不知道他们两个走出了多远，知道的只是经过了几个日落日出。
　　几天过后，他们只能沿路搜寻一些前面路过的饥民没发现的东西。又间或看见倒毙在路边的三三两两的饿殍，有时就算想吃些有限的东西也是不能了。
　　“若华，这还有一些。”
　　雪若华看到风弈鸣递过来的米袋。
　　但她知道，里面剩下最后的草根也没有多少了。
　　她抬起被风弈鸣拢着的脖颈，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没事啊，你看我还不是站着呢。”
　　风弈鸣垂头看看雪若华仰起的脸，也笑了笑，顺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搀扶着雪若华一步一步边走边说道：“没事，我们就要到凤鸣山啦，到时山高任我飞，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他注意到，前两天经常在路边看到的尸体从昨天起已经没有了，所以他想一定是在路途中有些能吃的东西，至少会有能喝的水，因此多少能放下心来。
　　已经赶了一整夜的路，他不再想再多，恰好看到路边有一片干草地，便扶着雪若华过去歇息。
　　身子着地不大一会，雪若华就沉沉睡了过去。
　　黎明前的荒原静的出奇，没有第一天听到的那些鸟鸣声，风弈鸣这时能听到的只是雪若华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声，他的心里也开始真的忧急了。
　　他抓紧她的手，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拉起女孩子的手。
　　他甚至已经后悔太过冲动和若华逃出天中了，那样虽然他们都不会安心，但至少是安全的啊。
　　忽的有地面震动的声响，就连沉睡中的雪若华也微微蹙起眉来。
　　风弈鸣连忙俯下身子将左耳贴在地面上，如他所估计，那真是战马踏地才能发出来的声响，如此急促又如此震撼。
　　正要将耳根离开地面，他却察觉到那些声响忽然停住了。
　　再次看向若华，急忙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滚烫。已然顾不得了，他背起雪若华疾速窜入了路边的荒草地里。
　　这时雾气又开始弥漫开来，前面是雾，后面也是雾，路边的荒草在这迷雾里若隐若现，远方的枯树也逐渐朦胧起来。
　　雾气来的太急，跑了不大一会风弈鸣已经看不太清前面的路了。偶尔被脚下杂乱无序的草丛绊到，幸好只是好几个趔趄并没有摔倒。
　　风弈鸣担心雪若华，时不时扭头看垂头在他左肩的雪若华，可如此颠簸之下，她竟然还是没有醒。
　　跑着跑着，风弈鸣忽然感觉前面雾气笼罩下有颜色刺眼，在这灰色衬托下那样明亮。他急忙停住脚步，想仔细察看却发现距离太远，只能隐约分辨出像是一团红色。
　　他开始踱步慢慢靠近，越来越觉得那是一个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的人，看身形大小不像是个成年人，正在地上踅摸着什么东西。他大概已经察觉到那是谁了，不敢相信的同时又想赶紧去看看好确认他的想法。
　　看清时，风弈鸣终于舒了口气，那真是翼遥。
　　风弈鸣赶忙走近去，刚想叫她，却猛地头皮发麻，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看到，翼遥竟然在半具尸体上撕扯着，正在把血糊糊的一块肉往嘴里塞，竟全然不顾身后有人走过来。
　　“翼，翼遥？”风弈鸣战战兢兢的轻声喊道。
　　那个红色身影忽然停住了，缓缓回过头，嘴上殷红的血迹和无神的大眼睛让人绝望，曾经那样鲜亮的红衣服也已经破旧不堪了。
　　她就这样看了一眼风弈鸣，又回过头继续将手里的碎肉往嘴里塞。
　　风弈鸣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路上后来没有尸体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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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弈鸣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对面浓雾后有人影蹒跚走近，不疾不徐，越来越多。
　　他不敢再往前，转头就想原路返回。可是，背后也有一样的人影正在靠近。
　　他又一次看了一眼雪若华，还好她没有醒，不然肯定会被吓坏吧，他想。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地上平躺下来，想了一下，终于还是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平地起雷，烈风骤起。
　　风弈鸣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从背后抽出了那把从小就从不离身的狼牙百辟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