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弄枪》光中尘

26、是我非我

　　冉明珏敲了敲房间的门，唤道：“惜时，我回来了！”

　　他话音未落门便已经打开，一只白生生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进去，紧接着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别这么急啊，我还没走多久呢。饿了么？我给你买吃的了，就是你之前吃饱后看见说想吃的那个小吃。”冉明珏晃了晃手上的东西，“那老板这两天不开店，我专门找到人家家里去了，求人家专门为咱们做一份。”

　　谢惜时坐在床边：“那真是辛苦你了。我以后会更加辛苦地表现，让冉大人感动得忘记我有多么麻烦的。”

　　冉明珏顿时觉得这小孩养不熟。在安阳事变结束后，他认为他们的关系从“相互利用的朋友”变成了“挚友”，再加上谢惜时本来就是他请来的高人，两相叠加立即让对方在他的心中地位直线上升。

　　冉明珏这个人优点之一就是很直接，一个人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那完全都在他一举一动中体现出来了，绝不会说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叶凌云让他费尽心思买份饭冉明珏会踹他屁股，而谢惜时随便一说冉明珏立即就记下来，多么周折都一定办妥。

　　可惜谢惜时完全瞧不上他这种做完还要邀功的嘴脸，三言两语就给他噎了回去，然后心安理得地去摸索小吃。

　　不过小吃没有灵力，他定不准位置，摸了两三次都没摸到，最后还是冉明珏直接把东西递到了他手上。

　　“诺，这是虾饺。”

　　谢惜时拿着筷子夹了一个整个塞进嘴里，面孔立即扭曲了，眼角泛起了红色。冉明珏见他那样顿时意识到他是被烫到了，手头一时没有合适的器皿，干脆把手放在对方的面前：“吐出来。”

　　谢惜时条件反射地照做，冉明珏手指尖不慎扫到他的下巴，谢惜时才意识到对方在用什么东西接，脸红到耳朵尖，质问道：“你怎么用手！”

　　冉明珏顺手把东西丢进垃圾桶，去水下冲了冲，漫不经心道：“怎么啦怎么啦？虾饺要一口一口吃，一口气吃进去就只能扔掉了，多可惜。”

　　谢惜时若是能看见，现在可能已经把冉明珏用目光刺穿了。可惜他看不见，只好乖乖一口一口慢慢吃起了虾饺。他小口小口吃完了一个，评价道：“很好吃。”

　　“小祖宗你可是满意啦。”冉明珏心中谜之愉悦。让一个百般挑剔的人满意简直就像是千辛万苦追到了冰山女友一样充满了满足感啊。

　　“稍等，还有粥呢。”冉明珏从另一个饭盒里盛出粥，用勺子送到谢惜时嘴边，希望能再得到两句赞赏。

　　谢惜时却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不安，伸手按在冉明珏的肩膀上：“先别吃了，我们能谈谈么？”

　　“没问题……但是要谈什么？”冉明珏把粥放在一边，一头雾水地看着谢惜时。他觉得这两天两人进展顺利，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误会存在。

　　但谢惜时的这句话莫名让他有些紧张，脊背窜上一道凉气，让他不由打了个激灵。

　　谢惜时平静地说：“冉明珏，这两天你对我太好了，让我有些不安。我觉得有些事情，要先告诉你比较公平。”

　　冉明珏勉强挤出个微笑：“我们这叫有来有往，你一直在帮我……”

　　“那并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冉大人。”谢惜时道，“我一开始把你当做冉大人，但你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等等，冉大人……是谁？”

　　“这样来打比方吧。我跟‘谢惜时’的关系，就是冉大人和你的关系。在我眼里，你们并不是一个人。但是假以时日，你会消失，这具身体将重新成为冉大人，所以我才会跟在你身边。”

　　冉明珏摸到椅子，向后坐了下去，怔怔看着谢惜时，消化这一切。他艰难道：“可我被将爷捡回来的时候，也还是个孩子，在那之前怎么可能与你有任何关联？”

　　“‘谢惜时’不到二十岁，但我作为仙器已经有几千岁了。你那种计算方式一点意义也没有。”谢惜时怜悯地说道，“你具体是什么状况我并不清楚，冉大人的想法我猜不透，但他就是你这一点非常清楚。”

　　冉明珏努力从他的话语中抓到一点漏洞，拼命为自己的存在辩护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从你撞到我的时候就知道了。”谢惜时伸手撩开衣服，脱下亵裤露出大腿根。冉明珏刚想回避，目光却注意到了对方大腿上整齐排列黑色的字符，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冉大人为我施加的法咒。在我没有主动攻击的情况下，一定力量以内的攻击都无法伤害到我。在清州地道里你也看见了，那个女人试图攻击我的时候只是从我的身体里穿了出去，甚至连碰到我都做不到。”谢惜时重新穿戴整齐，神色有些惆怅，“这个法咒唯一的例外，是它的施法人自己。”

　　冉明珏脸色白了下去。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和谢惜时隔着一道布帘相撞。那时候他只以为是自己不慎撞到了一个小瞎子，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对他的身份不确定的谢惜时故意撞了上去。

　　谢惜时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可以找人来试验一下。”

　　“不用了，我相信了。其实我早该明白，我拥有那些知识不可能是没有代价的。”冉明珏长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让我这个肉身容器不出什么岔子，才跟着我么？”

　　谢惜时不置可否道：“若你不知道这些就太不公平了。”

　　冉明珏望着他，说服自己这没有什么。至少谢惜时选择的是尽力保护他，而不是把他关起来。自己依然拥有一切，自由，天赋，朋友，只不过是某一天可能突然会变成另一个人；不过纵然没有这件事，他平平安安到老的可能性也不高，现在也只不过是在几千种意外的可能性中加上了微不足道的一种而已。

　　谢惜时等不到对方的声音，微微有些不安，缓了缓语气道：“你不用太担心……”

　　“我不会担心的，多大点事啊。”冉明珏抬头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谢惜时的肩膀，“我得感谢你告诉我这点。不然哪天我突然消失，将爷还有小叶他们不得吓死啊。我对你这么好是因为我另有企图，你不要过意不去。”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对了，惜时，你能告诉我，你和……冉大人是什么关系么？”

　　谢惜时犹豫了一下：“算是情人。”

　　“情人？！”冉明珏吃惊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自己和冉大人的关系，立即向后蹭去，带动身下的椅子在地上划出一声巨响。他略带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小惜时，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吧？我对你并没有那种……企图。”

　　谢惜时微妙地沉默了片刻，应道：“我知道了。”

　　“那就好。”冉明珏松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神情像是渐渐下定了什么决心，放下杯子对谢惜时道，“惜时，能帮我一个忙么？”

　　“帮忙？”谢惜时皱起眉头，“我不会做对冉大人不利的事情。”

　　“不是，我只是在想，当他降临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无法与他对话了。所以，你能替我转达他几句话么？”冉明珏认真地说道。

　　谢惜时心里微微一颤，说道：“什么话？”

　　冉明珏低头盯着手中的杯子，缓缓道：“昌州是我用他的知识建造的世界，这也是他的世界。如果昌州遇到危机，希望他也能伸出援手。”

　　谢惜时握紧了手指，几乎想要安慰他了。但是不行，那和他的立场完全是相悖的。他冷淡地说道：“我会尽量记得的。”

　　“谢谢你。”冉明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惜时，抛开冉大人，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还算是个不错的朋友吧？”

　　“抛开冉大人，我不会认识你。”谢惜时依旧十分冷淡，强迫症似的吐出恶毒的话语，“把你和冉大人彻底分开，我还挺讨厌必须跟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的。”

　　冉明珏万箭穿心，含泪把血咽了下去。他嘟囔了一声“我知道了”，踉踉跄跄地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从那里跳了出去。

　　谢惜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到窗边，手指在空气中划过，什么也没抓住。他怅然抓着窗沿，手指一用力把木头捏成了碎片。

　　刚才的那些话本不是他的本意。但是如果不那么说，就好像背叛了真正的冉大人一般。

　　冉明珏一路跑到杜长风的城主府，在那里看到了正准备出发的杜长风和一众护卫。

　　“你们这要去哪？”

　　“哟，有牵挂的小鬼，怎么头发这么乱就跑出来了？家暴了？”杜长风毫不留情地毒舌道。

　　冉明珏心情极其低落：“别说这些了，你们要去哪里？带我一个。这里实在是待不下去啦，我要散散心！”

　　“有逃出去的修者的消息，我们要去抓他们。”杜长风用大拇指比了比外面，“一起去？”

　　“谢谢你。”冉明珏点了点头，“我欠你一次，老杜。”

　　杜长风心里一动，不知道是高兴多还是关切多：“你还好么？”

　　“追捕没问题。”冉明珏从杜长风的护卫手里借了一把枪检查了一下塞进腰间，“走吧。”

　　感情线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