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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人入梦 ...

  •   完颜毕亚这个晚上睡得有些不太安稳,她并不迷信鬼神,可是有的时候她也会想到那些死在她手中的亡魂,她从不敢说自己未曾杀过无辜的人。
      她曾经在入女真人的军队前对着南朝皇陵方向起誓“此生不杀一天水朝人”好像借此为自己博得一个心安。完颜毕亚在偷跑出去参军前曾经想过自己要不要就如同大姐她们一样过这一生,也许不会富贵至极,可是也不会日夜为生死而担心。只是终究心有不甘,就像幼时无数次的从噩梦中惊醒,看着寂静的小院和惫懒无视于她的奴婢们,心生愤懑却无可奈何。
      金猊中吐出芬芳,依稀可以辨别出里面1添加了龙脑,带着几分清冽。就像一场大雪过后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而有细小的风拂过带着残雪的枝丫。她极少做与死亡和战争无关的梦,早已习惯了在梦中依旧保持着警醒,只因梦中亦是现实的反射。
      只是这次却罕见的在梦中被美好的事物包裹着,完颜毕亚努力的想睁开眼,却并没有成功,只是可以从窗外透过的光感受到这是一个艳阳天。
      有人把她抱起来,轻轻的晃动着,完颜毕亚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人,却只是握住了鬓边一缕青丝,随后那缕青丝便从她手中滑落。鼻尖隐隐嗅到有龙脑清冽的味道,那人抱着她向外走去,一只手挒紧了她的小被子,手指抚过她的脸庞,指尖似乎有常年握笔而形成的笔茧。
      完颜毕亚感觉到嘴边有涩涩的东西流过,她竟然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流泪,可是抱着她的人却有些不知所措,只晓得拍着襁褓。
      “小娘子想是饿了。”似乎是奶娘乳母之类的人说道,将她抱走,“待小娘子吃饱了,睡罢午觉,奴婢再将她抱来。”“郑娘子,这倒是不必了,主人交代过了,小娘子喂完奶便抱回来,午觉主人亲自照着。”有女子回应道。之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更何况,主人又可以和小娘子相处到几时呢,怕是也不过是这一月了。”这两人边说着边走动着。
      屋外传来乌勒珠低声吩咐侍婢打水来的声音,尔后是珠帘被掀开,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像是乌勒珠开启箱笼取出她今日的衣裳,完颜毕亚睁开眼睛,是梦便是要醒的。
      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庞,却并无泪痕,完颜毕亚笑了笑想来自她奔赴泰州前线后,就极少流泪了,如今又怎么会为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而涕泪纵横,只是那在梦中流过婴孩脸庞的又会是什么呢。
      梦中有人会因为她的流泪而不知所措,可是早在许久之前越国王就告诉过她:“我的儿,不要流泪,尤其是在我的面前流泪,因为那会让我认为那是你体现出的怯懦。”
      她从梦中的情绪中抽身离开,看着进来的乌勒珠及她身后的婢女,吩咐道:“伺候我梳洗罢。”身后的小丫头蹲下将金盆举到与床榻同高的位置,乌勒珠从漆木托盘中取过两张叠好的绸巾,将完颜毕亚的衣袖挽起,用绸巾将衣袖掩住,另一张则浸入清水中。
      待完颜毕亚将脸洗罢,一应洗漱用具皆由先前伺候的丫头收拾走,乌勒珠才命另一个丫头将镜台取出放在榻上,自己取了木梳在一旁盛了香露的罐中浸过,为完颜毕亚梳头。
      又与完颜毕亚说道:“国相的女儿县君莎里古真设宴宴请上京贵女前往赏新开的梅花,得知四娘子已回上京,也把帖子往咱们这里发了一张,奴婢寻思着四娘子自别院回京后也应与诸位贵女多来往来往,便自作主张的接了。”
      完颜毕亚有些意料不到,她本打算今日便待在府中,寻个法子让那位长使亲随与她安插在陈王府中的人接上头,使他以为陈王一方有命令传与他,从而让那位亲随暴露与越国王眼下,使越国王相信他发现的那些隐藏着的指向陈王的线索,虽非巧合,但也绝不是第三方的人用来巧妙的陷害陈王的。恰恰相反那只不过是陈王在获悉了越国王调查他的轨迹后做的不成功的掩盖罢了。
      如今这封请帖来了,倒也不能说是打乱了她的计划,反而如果她出府,没准会更有利于她的计划施行而不暴露于越国王。乌勒珠见她一时沉默,也不知这帖子接了,是对是错。
      “你做的不错,我如今回了上京自然是要去拜会她们的,更何况莎里古真与我是再从姐妹,这宴会我是理当去的。”乌勒珠闻言这才一笑,命人前去将早已备好的衣衫取来。却被完颜毕亚止住,与她道:“我想穿汉人的衣裳。”
      完颜毕亚回忆起清晨的梦,那抱着她的人衣衫上浅浅的龙脑香,她想着就这一回容她表示对自己身上南朝的那点血脉的眷念。乌勒珠看着她,知自己不能劝住这位四娘子,从先前一再纵容的赵流光到现在的汉家衣裳,她叹了口气去取那仅有的几件衣裳。
      越国王府备了三架马车并着十数位骑马相随的王府亲卫,完颜毕亚回府后便由着原来的大娘子蒲里剌与二娘子习捻一辆,三娘子永安县主一辆,变成了她与永安县主并乘,几人的随从奴婢皆是在后面的车中。
      她与这位嫡出的永安县主并不熟络,对方亦是对她这位流着赵家血的庶妹无感。尤其见她一身汉女打扮更是皱了眉头,双方坐在车中一阵沉默,这样两人倒也都落得个自在。
      直至到了国相粘没喝的府邸,早有婢女候在一旁,打头的一人瞧着与越国王府的几位小娘子甚为熟络,言语间十分亲昵。“我们主人早就盼着聚一聚了,只这天气越冷人越懒,倒是把这事情给搁下了。”
      那婢女这般说,又拿眼偷窥着永安县主身旁的那位娘子,与其他三位的团衫檐裙不同,这位小娘子身着红色的交领襦裙,外面罩了一件滚皮毛的刻丝褙子,是南朝女子的打扮。一旁永安县主的婢女瞧见了这小动作,又看着主人的眼色,上前立于完颜毕亚身后道:“这位是府中一直在别院修养的四娘子。”那婢女闻言方郑重的敛裙行礼。
      完颜毕亚却并未在意这些婢女的脸色,她对这些打着赏花的旗子,实际上不过是上京贵女聚在一起聊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宴会素来不感兴趣。
      她这时倒是想着如何才可以唤来信鸽,那信鸽是由专人饲养,平时只与一般的家禽养在一起,以掩人耳目。她用信鸽传信一向是在夜晚,极少在白天传递消息,她一面想着如何在这里避过众人耳目行事唤来信鸽,一面随着婢女脚步绕过回廊。
      宴会自然是设在房中,说是赏梅花,也不过是几株植在院中。也并非是稀奇的品种,一般的红梅罢了。这些个上京贵女畏寒也不肯出去就在房中只开着窗,临窗赏那红梅。
      县君莎里古真以及相交颇好的几位贵女已经在房中等候,见姐妹几人都纷纷起身,其中除去莎里古真外,还有乌林答家以及唐恬家的小娘子。几人见永安县主纷纷敛衽行礼,完颜毕亚见状忙侧身避开。
      这几位小娘子见完颜毕亚心中已经知晓其身份,也都与她寒暄两句。话正说道,那位乌林答家的小娘子与众人笑:“都说唐恬家的大娘子容貌绝世,可与夷光为伍,今日见到这位才发现有个真西子呢!”说罢笑着推了推完颜毕亚。
      完颜毕亚闻此话也只得尴尬一笑。她在军中日久,自认回上京后虽然一直努力收敛自己身上的煞气,做出久居别院的懦弱庶女应有的畏缩之态,但也绝非就真如西子那般娇羞怯弱了。
      这些贵女聚在一起也无什么事做,县君莎里古真见状便笑道:“今日既然是赏梅,也不能就这般的临窗空坐着,不如大家一起来品尝我这府中自酿的梅花酒如何。”几人闻言也都道声好。
      完颜毕亚自顾自的坐在一旁觉得这宴会索然无味之极,倒还不如她旧日在泰州城与那些当地人的酒宴来的有趣。
      最起码在那些酒宴上她可以纵情的饮酒赋诗舞剑,泰州是边塞地处东北与室韦接壤处,民风豪爽,她当日从军为越国王所知晓后,便让她为幕僚,她这个年轻的汉家子在泰州城也是颇有名气的。当地的居民见她虽是汉人却骁勇更胜女真士兵,又兼因她文史皆通,又精音律,闲暇时常教当地的一些孩子识文断字,是以她每战告捷后,纵使军中越国王屡次无赏,这些泰州军民也为她设宴庆祝,宴会上酒酣意浓时也常挥毫泼墨,比之此时不知肆意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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