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又在消极怠工 废版》帛承

25、无音祭典20

　　十粼对当年发生的事也并不是不好奇，他很像知道无音的行为为何如此矛盾，以及这被灭的露实一族究竟是善是恶。

　　“如果……”十粼话中略带忧虑，“如果事实真的如你所说，无音大将岂不是……岂不是就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了？”

　　潋华瞥了他一眼，问道：“那又怎样？你跟他感情很深吗？他名誉败坏会给你带来什么不良影响或者打击吗？”

　　说着，潋华撇下十粼，继续往无音的方向走了过去。十粼神色有些沉重，默默跟了上去。

　　即便靠得很近，十粼和潋华仍旧听不到无音的声音。“居然还留了这一手！”潋华颇为不悦。十粼看了他一眼，从他眼中看出了几分愤怒和轻蔑。

　　果然，不出预料，潋华有了进一步动作，他只动了动手中，二人眼前的无音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周围的死寂随之瓦解，无音和神女的声音也突破了屏障。

　　“你做了什么？”十粼问。

　　“他一面想用我的力量，一面又想耍花招、不兑现诺言，我自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潋华说，“你自己听吧，听听当年究竟谁对谁错。”

　　潋华底气十足，俨然笃定无音并非善类。然而十粼却还是怀疑，他很难相信这个险些害死雪昭的所谓神女是个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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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次是来要我跟你一起赴死的？”一个天籁般的女声传入十粼耳中，十粼下意识紧张了起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是。”无音强忍不适，干脆地回道。

　　“有点意思。”神女轻蔑地笑了一下，随后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起来，“你可真的是令人作呕！看到你、听到你都让人巴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无音没有回应神女的话，只定定看着神女，坚持着自己要跟神女一起赴死的决心。

　　这种从容的神情让神女更加愤怒，周围空气都染上了怨毒的味道。神女对无音出手了，她爆掉了无音双腿的血管，无音猛地跪到在了神女面前，甚至连最基础的下意识防御都来不及。

　　一旁观战的十粼也没能看清神女的手法，他向潋华投去惊讶的视线，潋华会意，解释道：“看到了吗？无音的腿是由内而外炸开的，他体内早就有这神女的灵力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要问我借修为了。”潋华恍然醒悟，自言自语了起来。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十粼问。

　　“刚刚你也看到我对无音做的事情了吧？”潋华回，“像无音这种接受了别人修为和灵力的人是没有办法脱离灵力原有者的影响的，我最多也就能让他吃点苦头，想不到这个神女居然能做到这个程度。着实让人惊讶。”

　　如此平静地说眼前这件血淋淋的事，潋华的反应让十粼汗毛竖起，全身不适。

　　“你不会也对别人做过这样的事吧？”十粼问道。

　　“不会，”潋华说，“我最多只能分摊对方的感知和感受，做不到这么霸道的攻击。”

　　听到这话，十粼竟松了一口气。“那你以后还是少用这招吧，”十粼苦笑着说，“否则你自己也会吃苦头的，是吧？”

　　潋华显然不在意，他道：“还好，我的痛觉非常迟钝，身体复原速度也很快，所以影响并不大。”

　　十粼苦笑更深，无奈地摇了摇头。

　　神女和无音的对话还在继续，神女仍旧十分轻蔑，她问无音：“如何？我的灵力还好用吗？后不后悔当年求我给你修为？”

　　“不论如何，我都该为当年的事谢谢你。”无音一面回话，一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重新站好。

　　十粼不由得心底发酸，但潋华却和神女一样，轻蔑的冷哼了一声。

　　“你真的是够恶心，天下居然有你这样的人，我要不是当事人的话，真是不能相信你当年是怎么用感人肺腑的话来骗我给你修为去大义灭亲，又是怎么为了自己苟活反过来灭露实以向神界表忠心的。”

　　“托生在一个混账的种族里还投了个狗胎，不仅跟你族内的其他人一样多余又恶心，还跟狗一样会对任何给你东西吃的人摇尾巴。能在这种时候！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你可真的是‘天’人呐！”

　　“当年我确实有错……”无音垂下了头，深情甚是悲痛。但说完这句，他的语气又硬了起来，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反驳神女道：“但是后来我也后悔了！你以为我当年是自愿的吗？你以为露实族被灭的根本原因在于我吗？我承认我生来就是祸害，但这是我能选择的吗？我也承认恩将仇报令人不齿，但露实族当年气焰盛，神界早就视你们为眼中钉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无情无义，灭了自己全族，灭了自己恩人一族，这些我都承认。但我不过只是动手的那一个罢了，就算没有我，蜚族和露实族也不可能存续至今。你骂我的时候如此底气十足，当年又怎么没有半点底气去对抗神界呢？再说了，我为什么会恩将仇报，你难道一点数都没有？明明是你想把我当成奇珍异兽献给神界在先，被我反杀之后怎么就成了你最委屈了呢？”

　　“你身为神女，受万人敬仰，怎么会理解我这种生来就卑微如草芥的人的痛苦？又哪来的资格大言不惭，拿那些所谓的道义来指责我？”

　　“我不后悔灭掉蜚族，因为蜚族的那些渣滓确实不配活着。我也不后悔灭你露实族，因为露实族有你这样虚伪又懦弱的神女。我此时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你，而是为了那些因为你的愚蠢而被连累的露实族其他人，以及……”

　　“以及那个你伪装出来的好人。”

　　无音的神情又痛又恨，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抖着。他很痛苦，攥住胸口衣物的那只手血管暴起，脖颈额角都布满了汗水。

　　一句句互相指责的话，让十粼的心也揪了起来。事实就是那样的简单，没有英雄佳话，只有一个平凡人的私欲。

　　“看到这里，足够了吗？”潋华问十粼。

　　十粼没说话，只默默点了一下头。

　　得到回应，潋华打了个响指，周围瞬间重回寂静。无音和神女的声音消失了，潋华的声音清晰了起来。他道：“故事的真相就是这样了。”

　　十粼说不出话来，悲痛和失望此时只是他心中那万千情绪中最不起眼的一缕，凄然才是他最深刻的感受。

　　“原来仅仅是这样。”十粼轻叹。

　　“你以为会多精彩？”潋华反问。随后他又道：“这世上真实发生的故事大多都很简单，不会有什么太好看、太精彩的动机，所以我从来不喜欢这些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太无聊了。”

　　潋华变了，十粼很难从他的神态和语气中窥见那个任性少年的身影，眼前这个傲慢、蔑视一切的人让他感到陌生。他问潋华，“你好像一点点触动都没有，看似积极地参与眼前的事，但实际上又没有在意故事中人的样子，你做着一切，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看故事吧？”

　　潋华看着他，没有回答。

　　十粼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还在看无音和神女。十粼这才意识到凡间的故事还未完全终结，他立马回头，看向了无音。

　　神女身上的封印牢不可破，这注定了她与无音之间的最终之战不会激烈。无音从始至终都占据着先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轻而易举地杀死神女。

　　神女维系着整个露实族的命脉，杀死她自然不是易事，否则十粼也不用低声下气地跟潋华“借”修为了。

　　“你猜他会怎样杀死神女？”潋华问十粼。

　　十粼哪有回答这种问题的闲情逸致？他看着潋华，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与自己的距离又变远了一些。

　　潋华本也没有对十粼的回答抱有什么期待，问完之后就自言自语地给出了答案：“他的意思好像是要跟这位神女同归于尽。”

　　十粼听完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心头跟着堵得透不过气来。“是吗。”十粼语气局促而紧张，显然，他现在还不能平静面对生死。

　　潋华的余光扫过他的脸，提醒他：“转过去。”

　　十粼一开始还不懂他这话的意思，愣了片刻之后才仓皇转身。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响。

　　有血从十粼身后喷溅到他的面前，让十粼如芒在背。他以为自己被鲜血浸了满身，于是背过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脊背，结果却只试到了丝丝水汽，那是他的冷汗。

　　“好了，结束了。”潋华又打了个响指，暖水河的一切随之褪去，二人又重新回到了学院的医疗室。

　　十粼的心一直悬着，心中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当眼前的场景恢复正常之后他才重新喘得上气来。

　　“咳咳……”十粼被突然涌入喉间的空气呛得咳嗽，咳了两声之后捂住了嘴。

　　潋华还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十粼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沉睡多年的冷血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