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少女》球球熊

38、桂花糕

　　若是往常，周伯青还有兴致品上一二。可今天，他实在是没这个兴致。他皱了皱眉刚要开口，付姑父已经放下了横笛：“年轻人这么急躁，性子还需要磨练啊。这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试试，怎么知道，这路还有别条可走呢？”

　　“你听见了。”周伯青的话变成了陈述句，他的眸光平静地落在付姑父的脸上，“既然你听见了，你也知道，我们家如此境地，你也没什么可图的了。”

　　付姑父微微一笑：“是否有可图取决于我，而不取决于你。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和任何一个人提起。”他顿了顿，看向旁边的如意：“当然，我们两个都不会对旁人提起。”

　　周伯青看着付姑父，良久没有说话，似乎在品度他话里的真实性。片刻，他才开了口：“你今日过来，听到我们的这番话对你来说是意外，本就对你无甚影响。只是这个，未免太没有诚意。”

　　“你要什么我知道。不光是今儿个这番话，那个桶，你父亲的清白，一切该如何，就会如何，丝毫牵连不到你们身上。”付姑父走到了周伯青的面前，“而我，只需要你几句话的工夫。”

　　周伯青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事情真假？”

　　付姑父轻笑了笑：“你的怀疑也有道理。作为订金，明日你就去那锦鸿书院上课去吧。明日辰末，书院门口，我会再派人联系你。”

　　周伯青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归为平静：“你要我做什么？杀人放火违法违背天理伦常的事情我不做。还有，我要保证我家里人的安全。”

　　“一，你可以继续读书；二，放火之事会与你们完全无关。”付姑父轻轻拍了拍周伯青的肩，“而你，不要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要的对你来说是几句完全无关的话而已，小兄弟，再会。”

　　屋里众人被关在屋里，门从外面被关上，急得团团转。忽然门被推开，众人看见周伯青进来，都围了上去：“伯青/哥，你去干嘛了？”

　　周伯青看了看众人，方才那人的话又响在耳边。尽管心里半信半疑，但是看着面前他们的目光，周伯青镇定了一下情绪：“我明儿个跟仲春去书院，兴许有法子。爹，等我的消息。”

　　周父连连点头：“好好好。爹都听你的，听你的。”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有晶莹的光从他的眼角滑落。他蹲下来，垂着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样的心情。

　　这一夜，除了周伯青，大约是周家人睡得最好的一天。周伯青转头看向窗外，月光静静地透过窗撒下来，照亮了一方格子大小的地。周伯青一丝睡意也没有：明天，真的可以吗

　　次日天不亮周伯青两兄弟就出门了。尽管还早，但是周伯青心里一直悬着：那个人真的有本事吗？走到半路，周伯青这才给周仲春说自己找了关系，能去另一个书院读书，问周仲春可愿意一道。周仲春一听立刻点头如捣鼓，哪里有不愿意的。

　　兄弟两个赶到约定的书院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走出了一个人，迎了两人进去，正是山长。周伯青入学事宜很快办理完毕了，周伯青心里还是不能放心，借口周仲春这本书还没念完，索性念完再过来。

　　周仲春欢天喜地地回去念书了，周伯青跟着山长去了后头的藏书阁。等他提着那桶从书院出来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他走到了野外，点燃了火。火噼里啪啦地吞没了那只木桶，他看着那桶逐渐成了灰。微风一吹，灰腾了起来。他透过热浪和烟灰看向那热辣辣的太阳，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感觉：这些日子困扰自己和家里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吗？

　　周伯青回去上学的第二日，沈随心正拿着笔在端端正正地练着字。

　　沈老太爷站在她的后面，背着手探出脑袋去瞧，不置可否：“这横平竖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那就是十年二十年的功力。这字如其人，别人看见你的字就如同看见你的人了。沈俊，你这是在写字还是鬼画符呢？”

　　沈俊缩了缩脖子，手中的笔一下子倒转过来，蘸满墨的狼毫在自己的脸上画了长长的一道。被沈老太爷这一吼，他立刻端正了身子，但是写了两个字就开始打哈欠，感觉百无聊赖：之前祖父讲故事还是挺好玩的，还有看一些花啊草啊蚕啊，现在就是写字写字写字，真是无聊。大人们都是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吗？沈俊想到这里，悄悄地瞄了走远去喝茶的沈老太爷一眼，轻轻碰了一下沈随心的胳膊：“大妹妹。”

　　沈随心眼瞧着一张纸就要写完了。她刚刚蘸了墨，毫毛正满满地沾满了墨。被他这一撞，那毛笔托不住墨，顿时就滴落在了白色的纸上。那本来端端正正的一张字，就这样毁了。这可是自己这么久以来第一张稍稍好点儿的字啊。沈随心心里觉得委屈，抬起头来，嘴瘪了一下，哇的一下子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呜呜呜，哥哥你要干什么啊？”

　　沈俊看着沈随心的模样，顿时懵了，搓了搓手，又挠了挠头，想去拍拍沈随心的头，但是又不敢，只是讨好地赔笑道：“那个，我只是想问问妹妹那个蚕宝宝怎么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熊孩子，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动手动脚的！沈随心听到这话心里好笑，方才的委屈此时全化为了看好戏的心情。沈随心故意撅起了嘴，放下了手，像是很生气一样：“虽然你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写了这么久的字毁了呀。我写了好几天才写了这么多，还想给爹爹和娘亲看呢。现在怎么办？三哥哥你赔我！”

　　满脸墨痕的沈念心跟着重复：“哥哥赔姐姐！”

　　沈俊求助地看了沈老太爷一眼。沈老太爷甩开扇子轻轻扇了扇，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是你们兄妹两的事情，不归我管。”

　　沈俊又看向了沈随心，双手作揖讨好地摇了摇：“妹妹，不然我给你玩小木马？我给你吃好吃的那个糖油果子？还有那个狗狗，我娘从外祖母家带回来的一对狗狗，我送你一只好不好？”

　　沈随心只是摇了摇头，抬起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好!你就是要赔我一张字。”其实她也不是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人，只是沈老太爷给她使了眼色，这个贪玩的哥哥也该收收心了。

　　所有的方法都被堵死，沈俊只能拿起笔，重新铺了一张纸，轻轻地叹口气，开始写。

　　花园里的小竹舍时不时传来如下的对话：

　　“不行，这排前两个字太大了，后面两个字又那么小，重新写。”

　　“这个地方写错了一笔，哥哥你要重新写。”

　　“这一行歪了，重写！”

　　……

　　沈老太爷从窗户看到了外头沈浩探头往里看的模样，再看看又重新拿了一张纸从第一行又从头开始写的沈俊，以及兴致勃勃地当着小先生的沈随心，勾了勾嘴角，放轻了脚步出来。他背着手踱步出来，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看了沈浩一眼：“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还过来看你闺女？怎么，怕我抢了你闺女不还了不成？”

　　沈浩连忙赔笑，给沈老太爷奉上了一个油纸包：“哪能呢？我这不是买了桂花糕，想着回来孝敬父亲，并且想让爹帮我参谋参谋吗？爹，今儿个知县大人周大人召我过去来着。”

　　沈老太爷接过了那包桂花糕，入手的份量深得他的心意。他的胡子微微翘了翘：“他找你过去是为何？”

　　“不光是知县大人，县丞大人和主簿大人也在，付妹夫也在。他们叫我过去是说浩宇楼走水之事。那桶找着了。”沈浩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但是又丢了。”

　　“丢了？”沈老太爷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脸怀疑地看向沈浩，“这县衙什么时候还有贼惦记着？”

　　沈浩摇了摇头：“不是在县衙，是他们在查案的时候，带了那桶出去找卖桶的店子比对，结果，晌午吃饭的时候，马车被偷了，桶就不见了。”

　　沈老太爷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轻勾：“这么多年来，丢了证物的就是寥寥无几，如此丢掉的倒是闻所未闻。谁去查的时候丢的？”

　　“是，付妹夫。”沈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说来春满楼谢家横插一杠子之后，知县大人本想着老爷子您的面子，私下里找了妹夫去查。孰料……”

　　沈老太爷的目光看向沈浩，将那包桂花糕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他沉吟了许久，忽然看向了沈浩：“浩儿，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人，我也就没有多言。只是，今儿个我倒是觉得，这酒楼烧了并非坏事。你不到而立之年，我也知道你平日里学问一直没有落下。你继续考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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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星期总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