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梦（非良） ...
-
滴答，滴答。
耳边响起连绵的水滴声，着实扰人清梦。
张良的意识并未完全清醒，他迷茫四顾，只见周遭一片昏暗，唯一的光亮来自微弱的烛火。
他眯着眼，眼前的一切宛若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
他的双眼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借着弱光细细打量，发现此处像是个监狱。
单间的囚室并不宽阔，没有窗户，门被锁着。滴答滴答的水声正是从外边传来的，如今认真细听，应该是滴漏的声响。
转换视线，囚室中还算干净，同时也很干净。除了一边墙角处有一个用干草遮住大半个的木桶，另一边的墙边就只有几块木板垒起，便是床榻的模样。
木板床上坐着一个人，身影莫名熟悉，熟悉得让人心慌。
那人披头散发，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单衣，双手戴着镣铐，长发遮掩着他的容貌，只露出半边侧脸。张良却是认出来了，忍不住出声——
“韩兄？”
那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侧头望向他所在的地方。
而他这一惊，却是天旋地转，清醒过来了。
……
小圣贤庄。
窗外月色正好，银霜遍地。
张良从床上撑起身，被子顺势滑落半截，几缕披散的青丝粘在他白皙的脸上。
室内只有他的轻声自语回荡：“原来是个梦吗？”
真是一个……糟糕的梦！
张良怔怔地坐着，一时间全无睡意。
呆坐片刻，他伸手摸向枕下，摸出一条紫色的发带。他将手臂长的发带拿在手上，渐渐紧握成拳，抬头望向窗外的圆月，心里的思念与不安无法压制地滋长。
一夜没睡好的张良早早起来，趁着尚未开始晨读，寻了个地方舞起剑来。
天色尚未大亮，长剑挥舞间，却有光亮闪过，飘落的树叶被带着在空中几番旋转。
凌虚剑剑身秀丽，通体晶银，虽为利器却不带半点血腥。
张良的剑术师承名家，虽然比不上卫庄的凶戾，但是仙风飘然，自然，也被后者评作是“华而不实”。
颜路走过时，正好看到张良收剑。
因为上面还有一个严谨的师兄，温和的颜路颇为照顾这个刚来不到一年的、年轻的师弟。而相对于伏念，张良对颜路也更为亲近。
张良自然也看到了颜路：“二师兄。”
“子房。”颜路看了看他眼下隐约的青黑，没有细问，“一起走吧。”
张良回了声“好”。
突然，他脚步一顿，手不由摸向自己唇角。
“子房？”
颜路走了几步，发现对方没跟上来，不由转头问了声。
“没什么。二师兄，走吧。”张良放下手，恍若无事，几步跟上，和颜路并排而行。
刚刚似乎有人用拇指在他的唇边轻轻掠过，是错觉吗？
……
秦国监狱。
韩非缓缓睁开双眼。
此地昏暗，不知昼夜。
自被带进这里，韩非就没了时间观念。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累了就睡，睡醒了就找些事思考。
早在出使时自己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
昔日的紫衣贵公子，如今仅着单衣，披头散发。本就略带虚弱的俊脸此时更显憔悴，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在睡下前，他似乎听见一句熟悉的呼唤。那一声软柔的“韩兄”，似乎并非幻觉。
带着莫名的期待入睡，竟还真的让他梦见他的子房。
一年未见，少年身量高了些许，记忆中的浅绿衣衫换成一身儒袍，姣好的面容减却三分稚气，剑术倒是未变，飘逸又雅致。
韩非坐起身，左手的拇指与食指摩挲着，指肚间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颜路，二师兄？”
他低头看着右手手臂上愈发蜿蜒扭曲而又狰狞的诡异花纹，独自低语：
“只是个梦吗？”
……
公元前233年，韩国公子非卒于秦国监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回梦（非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