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克莱顿]这才是我要的结局》青山VIP

7、他的“挟持”（4）

　　就这么被Michael牵着手往海洋馆里走，Karen有几分恍惚几分无奈：自己怎么就上了这个男人的贼船了？明明应该是分外仇视他才对的，可眼下竟然跟他手拉手在海洋馆里闲逛！本来挺针锋相对的关系，经他这么一搅和，就莫名罩上了那么一点温情，放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都怪怪的。
　　他这个人，真是愈发叫她摸不清了。趁人之危要挟一个女人给自己暖床的男人，怎么想都不该跟好人扯上关系，可要真说这个人“坏”，又好像不大够格——与他此刻的身份归为一类的人，要不就是图个财，要不就是图个色，可眼前这个人，竟然“挟持”别人跟自己逛海洋公园，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难不成是顺道拉个人帮自己完成悲惨童年未竟的愿望？要真是这样，啧啧，那她真诚地献出自己一秒钟的同情。
　　进门之后的潜水艇主题隧道其实只是靠它的花哨来吸引孩子们用的，对于他跟她则没什么吸引力，本应快速略过，可他听着她踩着高跟鞋踏踏地跟在他身旁的声响，便考虑到她鞋子并不适于走路，因此故意走得很慢，遇到光线暗的地方还要在她腰上扶一把，总之是细心极了。
　　他这路数不仅让她摸不清，也让她觉得不甚自在。他待她越细心，越让她想起曾经的另一个人——
　　Don Jeffrey.
　　跟那个人一起的时光不短，可类似这种被精心照料的场景，她几乎是一个也回忆不起来，更别提带她来这种地方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只有两件事，工作和做-爱，现在想想，明明应该是如胶似漆的热恋期，每一天却都过得像是在完成任务，她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却能甘心听他编排，他要加班，就给他打下手陪他熬通宵，他要发泄，就施展浑身解数地迎合，除此之外，就是一个人三餐饭，一个人窝在家，渐渐地也把自己熬成了一个无趣而刻板的人，就连自己也开始相信这就是自己本来的面目。
　　如此跟他竟然也熬过了十年之久，不过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他迎娶另一个女人。作为这些年来兢兢业业谨守见不得光的“女友”职责的回报，他在升迁为董事会成员之际，许了她首席法律顾问的职位。这是他从前的职位，他最了解不过，最了解的职位配上最了解的人，极为方便他对许多事情进行掌控。这一次Arthur搞出来的“毒性除草剂”事件，她不就是他的打手么，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了她，利用了她的身份把自己好好地隐藏起来，而她独自完成了联络杀手解决问题的整个过程。若问她为何要如此选择，她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聪慧如她，怎会看不出他从头至尾只是在利用她而已，做这件事所担的风险，她心里也是明镜儿似的，然而最终还是照做了，并且在得知Arthur已被完美解决的那一刹，她连眼都没眨一下。
　　后悔药是没地方可买的，但她也完全不觉得后悔，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帮他做事的缘故。他总有办法把她收得服服帖帖的，那她就一次接一次地犯贱，这关系倒也颇和谐。
　　“当心脚下！”
　　她的思绪被Michael的一句告诫猛然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一路下到了海底隧道，而他的提醒来得正好，她回过神之后不疾不徐地站上传送带。头顶和四周被密不透风的透明材质所笼罩，透过这种材质，海底世界被原原本本呈现出来。
　　说起来都有点不可思议，自从她成年之后至今，一次都没有进过游乐场一类的地方，自然也包括海洋公园。唯一的记忆尚停留在八岁那年，那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异，她还被呵护在那个暖融的小家庭。
　　那一年暑假，她接受钢琴教师的建议，参加了一个少儿钢琴比赛，当时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地练习，但或许是因为天分不高，最后并没有拿到什么名次。父母看到小小的人儿有点委屈，便给了她一个大惊喜作为鼓励——带她去了加州的圣地亚哥海洋世界。
　　时间过去这么久，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依稀记得的细节只有白白的海狮毛绒公仔和化在手上的黏腻腻的奶油冰激凌，以及加州那无处不在的酷烈阳光。
　　那只海狮公仔到现在她都好好地保留着，一点都没有损坏。不过这恐怕也是得益于父母的离异和她的“无趣而刻板”吧——仅仅一年后，父母便分开了，她的所有美好回忆到此戛然而止，而代表幸福时光的小海狮与其他的一堆小玩意儿一起，被丢进了柜子深处，从此再没拿出来摆弄过；至于成年后，为了更好地适应她如今的形象，她的公仔更加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一个傲慢而冷血的女人，家里怎么能有哪怕是一件可爱的东西存在？
　　“Hey，我说！”耳边又开始传来男人的聒噪，“你怎么一直没精打采的？不舒服吗？”
　　她再次被他从思绪中扯回现实，怔怔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她忽然有点怨他。
　　她本来早已忘掉了那些不开心的过往，如今拜他所赐，那些“洪水猛兽”又一拥而上，撕扯起她已经麻木很久的心脏。如果说父母离异那件事因为过去了太久太久而对她已经造不成太大的影响，可是跟Don谈那段地下办公室恋爱的时候呢？毕竟Don曾无数次口头许愿要带她去这里那里，却没有一次实现过，久而久之，她以为自己早已不抱希望，可是在这一刻，当她回过神来发现陪在身旁的却是另一张面孔时，她才发现，原来跟他一起的那十年，自己过得这么委屈。
　　女人这种生物，一旦矫情起来，是连自己都要被吓到的。所以在这一刻，当她发觉这种久违了的心慌鼻酸就是眼泪即将涌起的前兆时，竟然差点不知所措。好在这些年逞强惯了，下一秒，那个逞强的本能就杀了回来，直接控制着她的大脑，指挥着她与眼前的男人错开了视线，然后抬起头，扮作去看头顶缓缓游过的大海龟，同时把眼里的水汽逼回去。
　　“我没事，不过这里有点闷而已。”
　　不知为何，一想起Don Jeffrey，她忽然就觉得Michael Clayton的大手就像是一个烫手山芋，烫得她一刻都无法再忍受他的紧握。她别过头，看着身侧正悠哉滑水的几条白鲨，心里狠了狠，终于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
　　Michael这次也没有继续坚持，甭管他心里有多贪恋跟她手拖手的感觉，但看着她那决绝的样子，他自认没办法继续逼她。这两天以来，他跟她拼心机拼无赖，也拼得够多了，他连她的人都强吃了，难道还不该就此打住吗？再步步紧逼，恐怕她就真要恼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眼前这点芝麻丢了日后强扭西瓜的机会，这事他不干。
　　况且，他是男人，也要自尊要脸面的，跟一个显然并不待见他的女人可劲儿纠缠，说出去，也是忒丢脸了。那不给广大男同胞拉低平均分吗？
　　随着传送带的缓慢推进，游人们将各色叫不出名字的海洋生物尽收眼底。那微缩的海洋世界里，有石头，有海草，大大小小的鱼儿裹着五颜六色的花衣，或在石和草中间戏追逐，或瞪大眼睛静静朝外看着，似乎在人们观察它们地同时，它们也在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外头这些怪异的物种。
　　周围有许多小孩子，看到这些新鲜事物，或惊叹或欢笑，虽然有的家长总会提示他们不要过于喧闹，但终究是架不住这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累积起来也免不了两耳繁喧。
　　在这热闹当中，Michael和Karen这一对却是出奇地消停，这又不比在馆外排队时两人那闹哄劲儿了。所以说，他们的组合永远是怪异的，不合时宜的，该安静时闹个不停，该繁华时，却又太冷清。
　　走过长长的隧道之后，可以选择出馆，也可以去看动物表演。Michael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恰好，再过十五分钟表演就要开始，于是道：“我们去看表演好不好？还有地方坐，你可以歇歇脚。”
　　嚯，没想到他也知道征求别人的意见呢！她横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往通向小剧场的走廊那边去了。他在原地站了一站，嘿嘿一笑，也急忙跟了上去。
　　小剧场里早有人选了好位置坐在阶梯看台上等了，不过他们进去的也不算晚，正对舞台的最佳观看区还剩了后几排没坐满，他朝那边指了指，她便坐过去了，他随后，坐在了她右手边。
　　这个时间点，她有些犯困，打了几个哈欠之后便托腮在那里闭目养神。他把她的包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一边活动着被勒痛的肩膀一边扭了头看她。
　　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其实挺柔和的，那小翘鼻子小薄嘴，怎么看都没什么杀伤力。她所有的锋芒，都来自于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只要盯上你三秒钟，就逼得你不得不转开眼睛去，否则就要冒出冷汗来。不过，他可不怕！从第一次见她，他就看出来了，她就是一纸老虎，色厉内荏，不然也不可能被他两句话就要挟成功给他暖床的吧！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就是看人准！
　　他也不知道最近是染了什么花痴的毛病，就这么看着她，都能把自己看笑了，要不是忽然觉着脸上的肌肉酸了，估计还回不过神来。他晃晃脑袋，收回眼神，暗骂了一句没出息，自己拿了瓶水，一口喝下半瓶，才觉得清醒了一点，用胳膊肘顶了顶她：“饿吗？”
　　她懒懒地睁了下眼：“不饿。”
　　“哦，那你睡吧，还能睡个十分钟，这样不舒服的话，我的大腿随时借你。”他多慷慨多体贴一男的啊！说着还把两腿朝前伸了伸，想给她营造一个舒适大宽“床”，却由于腿太长，一不小心踢到了坐在前面台阶上一个大妈的屁股，忙不迭地又跟人家道了半天歉。
　　她悄悄睁了眼瞧着他那个低三下四的贱样儿，无奈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