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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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文瑜又一次光明正大地出门，本想再消遣这些探子一会儿，忽而一道玄妙气息传来，直抵紫府天魂。
这气息并无恶意，仅仅是传递信息。
“城南十八里，帝临小亭。”
季文瑜察觉出来，这气息和自己的天魂是一个层次的力量。
几近于仙！
她买了街边一个烧饼，据说里面夹了持神敕大妖的肉，这才优哉游哉地踱步出城。
并非她要拿乔，只是她确实没有想好怎么面对那位。
对方天魂传递信息的手段十分粗糙，似乎是自行摸索而成，但气息却浩大尊华，贵不可言，一旦追踪观想，只见紫金二色。
这显然是那位天帝陛下。
等季文瑜慢慢悠悠晃到帝临小亭的时候，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她并不在意，随意盘膝坐下，打开包烧饼的油纸。
一个砍樵青年背着一捆柴走进了帝临小亭歇脚，面相看起来倒是憨厚，此刻看着季文瑜手上烧饼，不由有些嘴馋，于是便道：“这位女侠，我进山已半日，腹中饥饿，不知女侠可否将烧饼卖于我？”
季文瑜摇头，笑道：“这烧饼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但恰好我也正挨着饿，不能匀给你了。你再往北走十八里，进了十二楼，想要什么没有？”
青年苦笑：“女侠莫消遣我了，您一身衣裳面料一看便是不凡，哪里少的了这一个烧饼？”
“此时恰是要用到这个烧饼的时候，不然我买它干嘛？”季文瑜咬了一口烧饼，目光还注视着青年，直把青年看的手足无措。
青年憋了半晌，才道：“女侠，可知侠者仁心？”
季文瑜三两下将烧饼吃完，这才道：“侠者仁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救当救危，扶当扶善。”
青年似乎是没话说了，只好坐下来歇脚，背上的木柴还未曾放下。
季文瑜也不说话，就静观手中掌纹，功法默默运转，沉凝已极。
沉默许久，日渐西斜，明辉遍洒，山水皆披金甲，人间煌煌。
青年凝视着这一幕，似有触动，终是开口：“这处小亭原本叫做‘歇客小亭’，普普通通。许多年前，天帝入十二楼时在此歇过脚，后来这里就变成了帝临小亭，若非天帝不愿旁人那他名号招摇，这里恐怕得落成一个小镇来。”
季文瑜听到这往事，来了些兴趣，袖手而立。
青年却又沉默下去，好半晌才叹道：“这人间景象，依旧如此动人。”
他抬起左手，一枚古朴手镯微微发亮：“你终于来了。”
季文瑜眉头一挑，却不应话。
青年终于放下了木柴，双掌一合，却是躬身一拱，声线也变得浑厚如汞：“神一小界天天帝淯亥，拜见神使。”
季文瑜心中微惊，面上却是露出微笑：“不想天帝陛下还记得。”
“怎能忘却！”天地淯亥依旧保持着那一身的樵夫打扮，与他身份显得十分不搭，“朕知道，待到空冥镯发光，神使降临，便是神帝用到这处小界天的时候了。只是······”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神使如此弱小，以至于你有反骨之意。”季文瑜依旧是笑着，看起来十分轻松。
如果按照神明的策划去走，第一处小界天并入神明世界时，那里已经有两位数的帝君了，应天之中，也至少有五六位帝君，对付起这么一个小界天，只消派出一位帝君，简直是手到擒来。
毕竟季文瑜观这位据说是靠自身实力镇压一界的天帝陛下，也不过半步帝君的修为。
淯亥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但是季文瑜知道，对方放下了背上的柴，对她鞠躬，已经是一种妥协了。
淯亥顿了顿，见季文瑜没有再说什么，便沉声道：“朕得以攀至今日高位，全赖神帝指点之恩，又怎能不报答。只是······这天地诸多水族血脉，又有许多凡人繁衍生息，还望神帝······留条生路。”
他面色复杂，季文瑜的到来，似乎让他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季文瑜将他所言都记到心里，突然问道：“你为何如此确信我就是神使？”
淯亥苦笑：“此方小界天有壁障，无法突破至‘神尊’至强，当初我弱小时，神帝在我神魂中种下一朵血焰，强行突破界天之阻，使我得以用出神尊手段，也是借日日观想血焰之效，迅速跃升为半步神尊。故而此界中，不可能有天魂之属，若有，必是外界来人。另外，此空冥镯可以感知神帝之界中气息，此时它已发亮，神使当至。”
季文瑜一时觉得分外诡异，自己一个刑天掌令使，先后被认成为神明化身和神使，实在是应了那句话：三年之后又三年，再不反，我就混成敌方的老大了。
想到此处，她不禁发笑。
淯亥不明所以，也不敢贸然询问，这神使虽然肉身力量薄弱，但神魂却似无边雄伟，传话之时稍微接触，他就觉得心头发慌，也是由此，在见到神使修为低下的时候，他也不敢出手。
季文瑜笑过后，才对淯亥道：“为何你要求神帝留条生路，你等到神明世界中，修为必有进步，这难道不好吗？”
淯亥心中奇怪，但还是恭谨苦笑道：“神帝虽让朕威慑天地，但那朵血焰也绝了朕前行之路，朕受其影响，无论如何是突破不到神尊之境的了，进入神明世界对我意义倒是不大。但此界天妖类，因天地神位之故，早早开智明理，到了神明之界中，恐怕霎时就要被化做凶兽，而此界人族，修行之法不若神明亲传，恐会任他人宰割。”
见淯亥忧心模样，季文瑜才觉得这像是一位厘定秩序的天帝陛下。
“你去过神明世界？”
淯亥听季文瑜问，微微一叹：“幼时，族中为小辈开智，不知为何到了神明之界中，诸多兄弟姐妹化为凶兽，被神明翻掌镇压，压至龙宫第一层，充足苦力，而我与另三龙侥幸抵御，神帝施舍一道意识化身，观我等脾性，最后见我敦实守礼，才赐了我这泼天机缘，并送我回小界天，争天命。”
季文瑜追问：“那另外三龙呢？”
淯亥一笑，淡淡道：“被削了血脉，从龙种跌落了。”
莫名的，季文瑜想起三皇城外的那头三眼冰蛟，曾求自己从龙宫带一件宝物出来，为此给了自己十滴精血，那头三眼冰蛟虽只有三阶，但是少见的灵妖，更知道刑天，当初自己还怀疑对方是不是夺舍的老怪物。
如今想来，或许和这处界天有些渊源。
季文瑜也不藏着掖着，道：“我在彼界曾经见过一头三眼冰蛟，以纯粹仙法修行，似乎活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天帝的故人？”
淯亥眼神微动，眉头却皱起，紧抿着唇，似乎在思考，最后只是抱歉一笑，道：“朕没什么印象了，三眼冰蛟不是此界妖种，只怕与朕无关。”
季文瑜哈哈一笑，指着亭外山川道：“天帝陛下可心疼这万里河山，可心疼你的天帝之位？”
淯亥摇头：“死物罢了。”
季文瑜踏前一步，又指四周暗探：“那天帝陛下可是心疼这七情皆苦六根不净的人族？”
淯亥眼瞳微缩，随后断然摇头：“人族贪婪妄为，是天地之毒，我不喜也。”
季文瑜再次踏前，三问：“那天帝陛下可是怜惜族人，低头只愿护血脉？”
淯亥不禁想后退一步，但立刻反应过来，挺直脊背，正色道：“我为天帝，血脉之说，实在可笑！”
说到最后一字，淯亥语气已是僵硬至极，对季文瑜也并不那么恭谨了。
季文瑜却畅快大笑三声，才道：“天帝陛下，你心有不甘，更有牵挂。明日我将战诸英豪于天门，你若有意，天庭神将，也可来战。你若想反，便染天色为血红，我可登上天台与你好好说道说道，何为刑天，开刀为刑，斩夫之首。”
天帝淯亥面色骤变，杀机勃发。
他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人所谓的刑天白虎掌令使，并非“代神帝行走诸天”的“行天”，竟是大逆不道的“刑天”二字。
此界无论人族妖物，都以天为尊，崇敬天地，敬畏天地，何曾想过会有如此狂悖的组织？
此时，天地淯亥杀机暴涨，几欲出手。
但突然，他想起了季文瑜方才那三问。
他幼小时谨小慎微，苟全性命，虽见族中兄弟姐妹遭难，也不敢有丝毫怨怼，于是才得到机缘成了天帝。但他已做了天帝太久太久，手掌生杀大权，却因为知晓天高地厚，也曾同凡人一般与死亡并肩，祈求强者怜悯，所以对这世间万物，存了一份善念，并视之为自己的子民。
虽照拂妖族，但依旧勉励人族，允许人族神将传下道统，斩杀不义之神，作乱之妖。
看着天地在他掌控之中越发昌盛，淯亥哪里真的心甘情愿将千万载心血毁去？
季文瑜见淯亥神色变幻不定，心中大石落定一半，眉间天眼闭合，作势欲发的天魂缓缓收敛周身气势，道台气机隐没。她仰天一笑，走出帝临小亭，无人来拦。
天云漫卷，夕阳正浓，如火烧天璧，一片赤橙。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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