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女配之不走寻常路》万千紫

57、五十七章

　　刑部大牢。

　　凌韵坐在牢房中，静静思索。

　　动手之时，她心无旁骛，一心只在成败之上。直到现在，方才感到一丝心悸。

　　动手之前，她也曾经犹豫，但每每想起当日春梅那句话，这一丝犹豫，便荡然无存。

　　划了她的脸？她相信，这句话的背后，还省去了很多东西。

　　她甚至能想象到，兰妃会亲自拿着刀，一刀刀割在她的脸上，甚至还会在上面，再加一些更可怕的东西。

　　而已被毁去容貌的她，被卖去的，定会是那最下等的妓院。

　　她虽没去过那些地方，但相关的资料，她却看过。

　　在那里，女人与牲口无异。

　　兰妃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杀她，在那样的地方，要不了几年，她便会带着满身疾病，痛苦地死去。

　　每当想起这些，她所有的犹豫，便尽数消失了。

　　同为女人，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兰文瑶此人，其心可诛。

　　哪怕兰妃直接想要她的性命，她都未必会有这样的仇恨和决心。

　　原来的映雪已经死在了她手上，而自己纵是要赴其后尘，也得先让她还一还债。

　　若有一日，两人易地而处，想必兰妃做的，还将比她狠毒一万倍。

　　凌韵深吸一口气，动荡的心绪，再次归于平静。

　　此时，忽听外面传来声音：“开饭了！”

　　不一会，负责分发饭食之人已走到她的面前，将饭菜放在了她身前。

　　她端起面前的饭菜，悄悄摸出一枚银针。

　　进这牢房之前，她的头饰便已被全部收走，衣饰也换成囚服，但她仍悄悄藏下了一枚银针，以备不时之需。

　　她将银针轻轻刺入饭食之中，见其并未变色。

　　她又刺入菜食中，依然如故。

　　她松口气，准备开始吃饭。

　　然而，就在她将要把饭菜送入嘴中的最后一刻，她忽然顿住。

　　普济堂一行，让凌韵第一次见识到了毒、药的可怕。

　　她原本以为，以她如此苛刻的要求，要寻得这两味药，会颇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她才刚去了第一家，便轻松完成了第一步。

　　兰家在这里的势力，不知胜过她多少倍，只要他们想，找到一味用银针无法识别的毒、药，想必不难。

　　她看着眼前的饭菜，心中有些挣扎。

　　她从昨夜进来以后便一直没有吃饭，此时的确已然很饿，并且，这次不吃便罢了，下一次呢？

　　一念及此，她又拿起了筷子。

　　然而最后，她却还是放下了。

　　命只有一条，不能轻易冒险。

　　她放下了碗，看向四周。

　　这是个极普通的牢房，环境并不算好，而环境不好的地方，通常会有……

　　她挑出了一些饭，洒在了角落中，然后将碗放下，闭目休息起来。

　　不一会，收碗的人来了。看到凌韵几乎未曾动过的饭菜，他不禁摇头道：“这姑娘，都到了这地方了，还嫌弃饭菜不好么？”

　　下午，刑部的人提审了凌韵。

　　进了房间，甫一坐下，凌韵便感到一股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

　　在审讯一项上，古今之别，似乎只在技术上，而心理战术，却是一脉相承。

　　此刻她的正中坐着主审官，其左右两方还各坐着二人，除此以外，旁边还另有侍卫站场。

　　以一对多，将会大大增加人的心理压力，而重压之下，往往便无法隐瞒真实的想法。

　　然而，对于经历过多场这样的面试的她来说，这样的场景，她并不畏惧。

　　更何况，今日她早已做好一切准备。不论他们要如何做，她都可以应对。

　　此刻，坐于正中的刑部右侍郎王安，却是迟迟没有发话。

　　只因这面前的女子，实在令他有些惊讶。

　　坐到了这里，还如此不慌不忙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知道自己一定能出去的，另一种则是不怕死的。

　　前者多时位高权重者之人，后者则多为亡命天涯之徒。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男人。

　　女子坐到了这里，能手不抖、身不颤，已算是极难得了，如这名女子般镇静的，他还真是头回见。

　　直到旁边的人已经忍不住开始提醒他，他终于回过神，开始了审讯。

　　前面都是固定流程，凌韵对答如流，所有事实一一陈述，倒是颇为顺利。

　　而直到最为关键处时，终于出现了分歧。

　　王安道：“你说，你并没打算刺杀兰妃娘娘？”

　　凌韵道：“不错。我只想向她下毒，但并不打算要她的命。所以我刺的位置，并不是心脏，而只是右肩。”

　　王安道：“下毒，也一样可以置人于死地。”

　　凌韵道：“那毒并不致命，相信兰妃娘娘，现在也还好好地活着。”

　　王安道：“你怎知兰妃娘娘近况如何？”

　　凌韵道：“我下的毒，我自然知道。”

　　王安心道，根据他所得到的消息，兰妃倒是的确没死，但这中间，却还用过解药，至于是这宫女的确不曾下死手，还是那解药之功效，那便不知了。然而这个消息，却是不能让此人知道的。

　　她虽认了罪，却还认得不够实，若能坐实了，自是最好不过。

　　王安道：“但据本官所知，兰妃娘娘已经仙去了。”

　　凌韵心中一惊，却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大人为了让我招认，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知若是让兰家之人听见了，会作何感想？”

　　“你！”王安不禁甚是恼怒，她怎的竟没有上当？

　　王安道：“看样子，本官不上点刑，你是不会招了。来人！”

　　一名年轻男子忙应道：“在！大人有何吩咐？”

　　王安道：“上拶刑！”

　　拶刑，即用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紧收。十指连心，疼痛难当。

　　那男子一惊，怎的一上来就是这样重的刑罚？但他却也只得答道：“是，大人。”说完，便起身去了内室拿刑具。

　　凌韵心中一震，终于要用这一招了么？

　　来之前，她早已想好，此番行刺兰妃，不论成败如何，只怕都得用命去抵。

　　既然横竖逃不过一个死字，那么，若是对方真要严刑逼供，她便按其意愿，承认了便是。

　　但真的事到临头，她却突然改变了想法。

　　为什么她一定要屈服？

　　兰妃如此狠毒，害了无数人命，却还能凭借着背后的家族，锦衣玉食，好好活到现在。

　　而她，明明放了兰妃一命，却因身份差异，不得不以命相还。

　　而刑部之人，为了讨好兰家，坐实她的罪名，甚至在她已经承认全部罪行之后，还要对她严刑逼供，让她将没做过的事也一并认下。

　　呵，莫非他们是害怕，自己不认下这刺杀之名，皇上会放了她？

　　若是如此，这罪名，她还偏就不认了！

　　凌韵静静看着那已拿来拶子的男子，将原本打算承认的想法，抛了个一干二净。

　　她曾为生活而屈服过很多次，也曾为信仰反抗过很多次。

　　而今日，她选择反抗。

　　王安看着岿然不动的凌韵，心中不禁震惊不已。

　　凡是来了这里的人，最怕的便是受刑。

　　但这女子，此刻竟神色倨傲，凛然不惧。

　　他一边觉得吃惊，一边却又有一种被人挑战权威的愤怒。

　　于是，在手下正准备用刑时，他喝道：“慢着！”

　　那人是个新手，刚一上阵便要对个女子用刑，本就有些不忍，此刻听到王大人似是改变了主意，不禁松了一口气。

　　谁知，王大人接下来的那句话竟是：“换烙刑。”

　　那人忍不住手一抖，差点便拶子掉在了地上。

　　旁边之人听了这话，不禁也是一震。

　　这拶刑本就已是相当残酷的刑罚，王安刚才那声“慢着”，众人皆以为他是改变了主意，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要换一种更重的！

　　这烧红的炭贴上了皮肤，疼痛难当自是不必说，凡受刑者，无不痛到大声惨叫，而更严重的是，这个刑罚所留下的烙印，终身都难以消除。

　　王大人对个女子下这样的命令，会不会……太狠了些？

　　而凌韵，自始至终，端坐于座位之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王安下完命令，本也觉得有些残忍，但看到凌韵的神情，却又忍住了收回命令的冲动。

　　哼，等一会刑具上来了，看看你还有没有这骨气！

　　见那行刑之人还楞在原地不动，王安怒道：“你是聋了吗！”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去换刑具去了。然而那手，却止不住地抖。

　　待他返回之时，饶是凌韵早已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也不禁心中一颤。

　　只见他手握长柄，底部是一块烧红的了炭，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炽烈的温度以透过空气传了过来，而那“滋啦”的爆裂之声，更是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王安看着凌韵终于松动的神色，不禁心中笑道，呵，终于知道怕了，可惜啊，晚了！

　　两人走了过来，按住了凌韵。

　　于是，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烧红的烙铁，离她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阵转动门锁的声音突兀传来，落在了屋内众人的耳中。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