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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端倪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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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本想回正德殿,略一思索,前往了永寿宫。
永寿宫中明亮如昼,一片祥和安宁。朱红的大圆桌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菜式,可不管是昭阳还是皇太后都没什么心情用膳,随意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
“睿阳王余孽真是太可恨了!”皇太后眉头紧蹙,啪的一拍桌子,恨恨道:“不,不能这么简单就让他们死了。”
“还好有惊无险。”昭阳默了会儿,问道:“只是朕有个疑问,那些刺客真的是睿阳王余孽吗?”
“你的意思是?”
“我们的人一直在民间散布不利于谢云迟的消息,在百姓心中种下怀疑种子。譬如谢云迟在宫变那日里扮演什么角色,是真的救驾来迟还是别有用心?”昭阳说:“怀疑的种子只要埋下就会生根发芽,就算谢云迟真的清白,这事也会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一出是谢云迟安排的?”
“有可能,他需要一件事稍微洗清自己,证明点什么。”
若非如此,她想不出来别的理由。明明见死不救,才是谢云迟最好的选择,他再也不用担心弑君的罪名。也或许,他发现了某些隐秘的事情,认为救她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一种,对她来说更胆战心惊。
昭阳闭了闭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
但愿是她多想了。
“今日里吓着了吧?”皇太后心疼地看着她,拉过她的手,轻声安抚道,“你且忍一忍,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皇太后温和的声音,像春风一般,令她联想到了一些美好的事情。她弯唇一笑,轻声呢喃:“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意味着随心所欲,昭阳时常会想,这个尘世间真的有这种人吗?
譬如说,普通百姓无法对抗权贵,权贵们顾忌着皇帝,而皇帝呢……像她这般也憋屈得很呢。
月上枝头,夜风冰凉。昭阳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永寿宫,走到半路想起了一件事情,又折了回去。她立在宫殿门口,望着那暖入心头的灯光,好一会儿才举步进入。
宋嬷嬷守在殿门口,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太后已经睡下了,是否要去叫醒……”
“不必了。”昭阳轻声说:“等母后醒来,你告诉她,谢云迟这两日里的举动有些奇怪,朕担心他看出了什么。”
宋嬷嬷满脸疑惑,显然不懂得个中缘由,刚想发问就见昭阳抬了抬手,顿时明白这事有忌讳,自己不能知道更多了。
“你告诉母后,她就明白。”
“是,陛下。”
她没有证据,很多事情不需要证据。讨厌一个人,或者中意一个人,不需要他做什么说什么,也许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定论。
昭阳相信直觉这种东西,若什么事情都等确切证据,真正事发了只能处于被动。
回到正德殿时,已是戌时三刻。
昭阳挥手屏退了所有人,立刻将无名和空青叫了出来,问道:“事情办好了吗?”
“回禀陛下,已经处理好了。”
遇刺之后,昭阳一离开谢云迟的视线就下了命令,她需要赶在谢云迟审问之前,把刺客全部处理了。
“做得很好。”
“陛下谬赞。”一直寡言的空青说,“按照陛下的吩咐,让暗卫扮作睿阳王余孽去杀人灭口,他们定然会以为这是余孽们担忧牵扯更多的人。此次行动突然,也算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时情急,只能这么做了。不过朕后来想了一下,若是这件事是谢云迟为了试探而来……那朕派人杀人灭口,不就坐实了他的某些猜测吗?”
空青道:“那种情况下,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昭阳喝了一口热茶,将茶杯捧在手中,“也是这么回事,下去吧。”
无名和空青刚要离开,又被昭阳给叫住了。
“今日朕遇刺,你们怎么没有及时出现?”
两人沉默。
“谢云迟早就来了,在那里观望吗?而你们顾及着他,选择等待?”
“是。”无名回答。
昭阳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目光缓缓从他们的脸上扫过。两人不愧训练有素,未曾有半分忐忑紧张。
“你们忠于的是我吗?”
“是,属下永远忠于陛下。”
其实她知道,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昭阳嫌弃地摆了摆手,赶苍蝇一样:“行了,退下吧。”
两人转眼就消失在了殿中。
昭阳冷哧了一声,哪个皇帝没几个暗卫?他们竟然为了不让谢云迟发现而不出现,这难道不是失职吗?
看来这两个人,也信不过啊。
就寝时,殿内灯火不熄,昭阳半睁着眼睛,思绪万千,她不断想起傍晚的情景,还有那双温柔的眼睛,那一刻,她恨不得就此沉溺进去。但每当有这种想法,她又心生无限嘲讽。
这一晚,她梦见了宫变时的情景,视线被鲜血染红,遍地尸骸。她满身狼狈,在护卫的拥簇下走了出来,走到了谢云迟的面前。
他骑着高头大马,单手执着银枪,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那银枪又细又长,将她的视线冰冷地一分为二,她顺着那银枪往上,故作镇定地抬起头来,她喊道:“谢卿。”
谢云迟沉默片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翻身下马,掀起衣袍跪在了她的面前:“臣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昭阳如释重负,刚要上前将他扶起来,他的眸中却骤然结冰。
下一刻,胸口被银枪贯穿——
昭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才惊觉只是一场梦。
这场梦太过真实,令她疲惫压抑,身子也分外沉重。
宫女从铜质的盆子里拧着毛巾,发出哗哗的水声,窗外虫鸣鸟叫。昭阳清醒过来,看天色已经大亮了,一边张开手臂更衣,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陛下,已经辰时了。”
“早朝已经过了,怎么没叫醒朕?”
“是太后的意思。”咏荷说:“信国公世子来了,一直等在偏殿里,陛下是否要宣他进来?”
昭阳闻言眉头微微一动,淡淡一笑:“宣吧,他来了正好陪朕用早膳。说起来,也有很长时间没见到祐安了。”
不一会儿,出去宣召的何川就回来了。
何川不敢看昭阳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李世子已经离开了。”
昭阳的眉头皱起,随即一叹:“也罢。”
“陛下,可要奴才去信国公府宣召?”
在何川看来,只要皇帝想见某个人,便是不在京城都能宣召,所以就多了嘴一句。但在说出这句话后,他骤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昭阳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不懂事”几个字,摇头说:“改日吧,让他来回奔波回头又得埋怨朕,更何况朕今日还有事与镇南王商议。”
“是。”何川退下了。
昭阳“闷闷不乐”地继续用早膳,竟然还比平日里多吃小半碗饭。谁知道刚放下筷子,又见何川又走了进来,一脸喜色道:“陛下,镇南王和李世子求见。”
昭阳:“……”
“陛下?”
昭阳努力调整了一下脸上表情,温声道:“祐安不是回府了吗?”
何川为皇帝感到高兴,语速轻快:“王爷说是半路见着了李世子,正好有点事情,便又邀李世子一同过来了。”
昭阳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她笑着说:“让他们去御书房,朕随后就到。”
“是。”
何川看着皇帝转入了内殿,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莫名有些凉飕飕的。难道他说错了什么话?呃,天威难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