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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糖葫芦(捉虫) ...

  •   时逢梅雨季节。

      自从十五年前相国沟通外敌兵变夺取政权,南蛮西戎北狄纷纷长驱直入,十五年间,相国陆坤一面携幼帝力压九州四十二郡的反对势力,另一方面也极力避免外敌深入危及政权。

      十五年的兵荒马乱,苛捐杂税日益深重,南蛮勉强被镇压下去,被打散的西戎北狄却在西北边陲汇成一股势力盘踞一团,随时准备趁机而入。

      但是东边隔海相望的另一片大陆这几年却趁九州内乱很发了一笔战争财。来往海商络绎不绝,见九州国内空虚,近期海盗倭寇也混在商队里时不时地烧杀抢劫一番。

      放眼望去,整个九州四十二郡,稍微安稳点的也就是堪堪平复的南方和中心腹地。
      而临近着舞河的青州,也成了南边最大的聚集地,可谓是乱世中的一湾避风港。

      “我呸!”夏云把十六搁在前面,双手从十六的腰间穿过死死的勒住缰绳,尽管二人身上都穿了斗笠,但突如其来的暴雨还是把两人淋了个落汤鸡。

      “什么乱七八糟的避风港!我去他大爷的世外桃源!”夏云嘴里愤懑道,“路上走得好好的,这雨说来就来!这该死的梅雨!”

      她回忆着刚刚租船渡过的舞河——那传说中如银河绸缎般的河流,因在阳光下好似一位生性婀娜的女子得名——此时在暴风骤雨中瞬间化身为水龙,夹杂着无穷的怒气冲河流上妄图渡江的人咆哮。险些就把二人吞噬在河流之中。

      十六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在驿站里面多呆几日,为何你执意要趁这种天气渡河?”
      “我去!多住几天不花钱啊!”一提到钱夏云的声音就拔高了几度,“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再说了,这梅雨止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落了下来,南方就是这点烦,要是等到天晴,运气不好说不定得像去年那样等上三个月,我可没这个闲工夫,要等你等。”

      十六:“……”

      碰上个死穷鬼是她的不幸。

      十六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天晚上两人达成协议后,夏云立马变脸,把三千两银票从她手里抢了过去。

      “不是说……三月后钱归你吗?”

      十六还记得夏云面对她小声的质问那信誓旦旦的语气,“我说的走规矩,又没说走正道的规矩,谁叫你事前没说清楚?咱走的黑吃黑,先给钱,后交货,明白没?”

      于是十六身上剩下的零碎银子也全部被夏云抢走,这下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怕她心里十二万分不愿意都得跟着夏云在这种该死的天气里渡河。

      不过夏云到底还算是有点良心,竟然真的遵守了护十六三个月的约定,在一番考虑后还一脸痛苦地放了一两银子在十六身上,说是万一走散了,好歹短时间内饿不死。

      “碰上我这样仁义至尽的算是你的运气。”夏云把一两银子交给十六的时候语重心长道。
      十六:“……”

      那还真是,谢谢了。

      “到了。”夏云在头顶的声音把十六拉回现实,二人共乘的一匹马打着响鼻,前蹄在空中高高扬起猛地刹住。

      青州。

      面前是一座黑褐色的高大城墙,方方正正的石块用刀锋蘸着墨汁利落地用瘦金体刻着青州城三个字,刀刀如峰,保藏锐气。经过雨水的冲刷更是多了一分肃杀和威严,十六微微仰起脖子,竟然一下子没能看到墙的边缘。

      夏云一把拍了拍十六的头,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头上的斗笠戳到我了,给我把头低下去!”
      两人共乘一马,夏云在后牵着缰绳,又比十六高了一个头。十六只要一动,头上的斗笠就像柄横放的木剑一样,生生戳着夏云的肩下。

      夏云带着十六下了马,排在等待着入群的人潮中。

      即便是这种天气,来往逐利的商贾和奔波许久的流民还是汇成了一股庞大的人潮,为这座城池源源不断地提供着人气。

      战乱后各大城池虽不至于闭城不出,但也相较于平时多了许多戒严,所有来往的人流都要接受搜身抽查。

      夏云百无聊赖地等着队伍轮到自己,眼看着暴雨变小直至停止,终于到了快要忍受不了以至于破口大骂的边缘,她猛地看到三个士兵带着几分纸张从城内走出来,在门口引起一阵骚动。
      天生不安分的因子促使她踮起脚试图一探究竟——好在现在她已经快排到门口,倒不用脱离队伍重来一趟。

      那几个士兵手里拿着浆糊三两下往纸张后面一刷,啪的一声贴在雨淋不到的墙面上,一口气贴了好几张。

      “切,告示啊。”夏云撇撇嘴,“没劲……诶,对了!”

      夏云突然一拍十六的肩膀,笑嘻嘻道,“十六儿啊,你会认字吗?”

      “小时候陪小姐学了一些,”十六愣愣点点头之后,被夏云一把推到告示前,险些摔倒,“来来来,给姐姐念一下上面写了些什么?”

      本来读书认字这种事情对于平民来说就是一件不菲的花费,乱世之后,更是想都不会想的东西,平民百姓一心想着怎么活着填饱肚子,哪里还有心思把小孩送到学堂里去?

      也只有富商大贾和达官贵人才会让族人学这种东西了。

      “……悬赏……要犯李狗蛋(?)为正月十四入城流民,长期居于城北破龙王庙,以要饭偷窃为生,二月被抓入狱,李犯于五日前狱内暴动,伤狱卒三人,逃,并放狱内其余犯人……其样貌如图所示,望诸位生死不论,每人悬赏……”

      “一钱银子!”夏云突然把最后的话接了下来。

      十六被吓了不清,“你不是不认字吗?”

      “嗯,其他不认识,钱和数字还是必须认识的。”夏云眨眨眼,一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顺手揉起了十六的脸,像对小孩子一般夸赞笑道,“哎呀呀十六真厉害,来让姐姐捏捏。”

      十六:“……”

      明明两个人都是二十二岁,难道就因为她的个头比较矮所以经常被夏云像小孩儿这样对待吗?
      心好累,好想把钱抢回来走掉。

      十六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过夏云的,遂无奈放弃。

      “走走走,陪姐姐进城,进了城给你买好吃的。”夏云一把揽住十六的胳膊,状作熟稔的与她十指相牵。

      队伍轮到她俩了,夏云对守门的士兵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另一只手里的三块碎银悄悄递了过去,龇出一口白牙,“大哥回头买酒暖暖身子,这年头都不容易别冻着了……那啥,我和妹妹进城找亲
      戚送信的,一会儿就走,就,免了登记呗?”

      守门的士兵也是门儿清,一看两个小丫头,心里觉得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对方又这么上道,随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挥挥手,“进去吧。”

      夏云点头哈腰就差没有给守门的士兵三叩九拜,一边乡巴佬进城的样子对旁边的一切都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好奇,一边看似不经意地七拐八拐把十六带到主街的一家当铺面前。

      说来也奇怪,明明在主街上,这家当铺却毫不起眼,乍一看看上去,极容易将其忽略过去,只以为是一家普通的民房。

      “嗯,你在门口等我,我去去就来。”夏云叮嘱十六站在当铺的门口,笑嘻嘻道,“千万不要随便走,被拐了我可不管你哦。”

      说着转身,大步迈进了当铺。

      “喂!钱掌柜!小爷我活着回来了!还不出来?”

      “哎哟哟,瞧这是谁来了,原来是穷鬼小夏啊,”一个胖大叔从柜台后面露出脸,明明一副憨厚的样子眼里却说不出的奸诈,他推开一旁的小门,招呼着伙计,“小卓,你来替我看会儿店。”

      说着与夏云有默契的前后脚进了小门,进了当铺的地下仓库。

      钱掌柜轻车熟路地在成百上千的柜子上找出一个小匣子,拿到手上,“赎金带了吗?”

      夏云从怀里掏出从十六身上抢来的一张一千两银票,拍在钱掌柜的手上,顺势拿回盒子,边打开边嘀咕,“那是,小爷我现在可是有钱人了。”

      “哼,每次做任务没有本金就把这破牌子当我这里,真以为我这里是收容所啊。”钱掌柜有些愤愤。
      “我不是每次都赎回来了吗?”夏云不在意道。

      从盒子里拿出一块铜钱大小的方形牌子,那材质似木非木,似铁非铁,乃是及其罕见的朱沙所制,遇水不溶,遇火不断,与玄铁最大的差别就是由一旦由主人的鲜血所练,就可以任意变形,甚至可以依附在人的皮肤上,样似纹身,硬比盔甲!

      夏云笑着把那牌子纹在了左手腕上,只见那左手腕上有一道从左到右环了半圈的刀疤,看的出来是陈年旧伤了,但那狰狞的疤痕却出现在一个阳光的少女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就像她额头上那个斜斜十字形的剑痕一样让人不敢深想这背后的故事。

      一串大写的数字突兀地浮在面上,一千八百二十四。

      “你那小丫头就这样待在外面?放心吗?”钱掌柜翘起两簇小胡子。

      “十六啊?”夏云歪着头,把二人相遇的过程简述了一遍,笑道,“没易容,脸上都是真皮,手上都是
      茧,暂时还不清楚是干活所致还是练功所致。”

      她想着之前“无意间”捏十六脸手感以及两人十指相握时的触觉,肯定道,“在观察一断时间。毕竟,
      这世上鲜有旁人的轻功能超过我,那小姐死得那么突然,连血都是热的,不可能出去追的时候毫无踪迹。”

      “得了吧。”钱掌柜笑得不能自已,“就凭你?沉渊阁刺客榜上排名第一千八百二十四位的夏云?还轻功鲜有人能超过……要说榜首的木之我倒相信,你——还是算了吧。”

      “切!”夏云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反正我且看看,这小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你也真有意思,明知人家没安好心,还把人留在身边。按你的脾气不早该抢了银票跑路吗?”

      夏云做了个鬼脸,“这不是心情好嘛!”

      谁叫,谁叫十六说她是正月十六出生的呢?

      还有刚刚见面时候对她家小姐诡异的熟悉感……虽然她夏云可以确信那小姐确确实实死个了透,绝对不存在所谓的狸猫换太子这样狗血的事情,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种情况,就是理智上想跑,情感上都离不开啊。

      钱掌柜深知夏云要是真不想让人知道她想干嘛,谁也不能从她满嘴没个正行的嘴里敲出半个真字来,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叮嘱道,“你小心点。”

      “掌柜的,我这次任务也完成了,该给我赏金了吧?”夏云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从怀里掏出一个染血的布包来,甩在钱掌柜面前,“263号任务,取马家庄三当家的首级……嗯,首级不好带,我就把眼珠子挖了出来也成吧?”

      青州城的当铺其实是沉渊阁在当地的一个据点,当铺兼做钱庄的生意,也正因流通的银两庞大,恰好给交接任务的刺客们提供一个天生的聚集点。明面上来往生意不断,暗地里地下交易汹涌。

      “也行。”钱掌柜点点头,还是笑眯眯的,掏出五十两银子,“看杀个不入流的土匪窝的三当家就把你能的,还好这任务后面的人傻钱多,要我说啊,这人连二十两银子都不值。”

      夏云嘴角一挑,“所以才会被我捡了漏嘛!”

      她接过银子,眼神扫过一排排的货架,那每排货架上有的摆着正规的寄存货物,有的却是一张张明码标价的纸张。

      “这里有个任务我觉得挺适合你的。”钱掌柜从一旁的货架上拿出一张纸递给夏云,体谅到她其实不认识字,解释道,“就在这青州城,城北龙王庙旁边的几亩良田被王家强占了,王家乃是青州城知府的外戚,所以没人管。有人悬赏,谁要是取了王家家主的性命,报价一百两。”

      “……这么少?”夏云撇撇嘴,夸张道,“那可是大家族的家主诶!一百两,家主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一百两是被侵占土地的百姓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凑起来的,”钱掌柜的声音正经起来,“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夏云沉默了半晌,随即哼了一声,不耐烦道,“成成成,一百两也是钱,反正这种人也不是江湖中人倒是好杀,不杀白不杀。”

      说完就从钱掌柜手里抢过那张纸,头也不回就上去,嘴里嘀嘀咕咕抱怨道,“啊,穷死了穷死了,为什么就不能来个有钱人?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

      夏云嘴里正嘀咕着没钱,出门就看到十六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啃着,登时脸就黑了。
      “我记得我又告诉过你不要乱花钱吧?”

      十六茫然点点头,随即看了眼糖葫芦,不解到,“可是这……就花了两吊钱……”

      “什么?两吊钱?!”夏云痛心疾首,“这两个顶多五个铜板!你还两吊钱!被人骗了懂不懂啊!!!”

      “诶?”十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笑笑笑!笑你个大头鬼啊!”夏云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十六的额头,“你家小姐不谙世事,你也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吗?”

      生平第一次被小姐带出门的小丫头十六诚实地摇摇头,她在府中并不是负责采买的仆人,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也算是半个小姐这样养着,算是养了个玩伴,出门也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拿钱开路,主仆二人都不觉得这有任何的不妥。

      夏云看着十六无辜的眼神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行吧,下次长点心听见没?”

      十六点点头,把另一只手上的糖葫芦递给夏云,暖暖一笑,“你要不要?”

      一瞬间,夏云有些恍惚,十六的声音仿佛和记忆中的那个声音重合——

      ***

      “喂!给你带的,接着!”小夏云翻过高墙,把油纸包朝着庭院里的小包子怀里精准一扔,刚好丢在月儿手中。

      月儿欣喜地拆开油纸包,里面的糖葫芦已经有点化了,黏在一块,她艰难地分开一支叼在嘴里,另一支递给从墙上刚刚翻下来的夏云,软糯糯道,“你要不要?”

  •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本来说周一放的,结果出乎意料的忙……今天拼死奉上这章……下次更新……大概……两三天后吧……
    PS:我也不造为什么这章总被屏蔽……自认为没写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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