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攻略指南[星际]》糖豆公子

9、第九章

　　S-6星上共有六大采集区，每个采集区都设有一个驻军基地，由驻军少校和行政管理区派遣的监督官协同管理。

　　行政管理区由K系星直接遥控，传达来自K系星的指令以及维护K系星的利益。行政管理区驻军数目最多，因为它有规模不小的自由市场和监狱，任何其他星球的合法星舰获得管理基地人员许可后均可暂时停泊，而犯了错的流放者及俘虏会被关押在监狱中听候审判。前不久罗纳德夫妇叛国事件就发生在行政管理区，监狱大门前为执行处决命令而搭建的高台还未拆去。

　　流放者和俘虏们从早上五点开始工作到十一点，休息一个小时后从十二点工作到晚上七点，每个人至少要挖满一车矿。

　　原本中午并没有休息时间，但连着在黑暗潮湿的地下深处待十二个小时，经常会有人出现精神上的问题。即使注射镇定剂缓解剂也没用，后来才不得不挤出一个小时返回地面休整顺便发放午饭。

　　地下严禁明火，维护秩序的军官只准佩戴软鞭和麻醉枪。为防止暴乱，五个军官为一组管理二十个流放者。

　　军用车抵达第六区后流放者们又像货物一般被卸下来。军官给每个人发放一枚腕环，所有人必须佩戴，一旦戴上就能被追踪。腕环上有电子锁，在下矿前会由守在矿井边上的军官消锁取下，出矿井后再一一戴上。

　　不管走到哪里，S-6星的景色都是一成不变的高山黄土。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黄土上伫立着两处建筑。高大雄伟的是驻军基地，基地顶部有一层透明的光能防护罩，通过吸收转化光能创造出适合内部绿色植物生长的环境，成为枯黄中珍贵的新绿。简陋低矮的是砖房，用木料和砖瓦搭建，石头垒出小小的院墙，院子里有个储水的大水窑，十几只大桶贴着院墙倒放，角落里搁置三个大推车。

　　“男的去左边砖房，女的去右边砖房。”军官道：“每个人找好自己的床铺，一旦确定不能再更改。”

　　从某些方面来说，维克是个傻孩子。

　　在他目瞪口呆傻站在一边时，其他人早就手脚麻利地向前冲了，把个大门堵得水泄不通，瘦子矮子们见缝就钻无孔不入。维克茫然地被抛在最后，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急什么。

　　进了砖房，维克才恍然大悟。

　　砖房里面更是脏乱，上下三层床铺已占据大部分空间，中间留一条长长的过道。所谓的床也就是硬木板上铺一张单子，单子上面到处都是黄沙和污渍。上一批流放者已经走了，却留下满屋子酸臭，这股臭味比人更长情，打开门窗都赶不走它们。

　　维克他大概理解薇拉哭泣时的心情了。

　　其它床位都被占了，只剩下一个离门和窗都最远的阴暗角落。

　　那床铺照不到光，也感受不到风，伸手摸一把，满满的潮湿感还有令人恶心的黏腻。

　　抢到靠窗、靠门位置的人无赖一般坐在床上抱住床柱子，亲热地像抱媳妇，谁都拽不走。

　　来自白银区的S级少年，此时不过是个战五渣。

　　风平浪静后军官走到门口，他畏惧那股臭味不想进门，站在门口一锤定音道：“你们每个人都记住自己的床位，这可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我不希望以后有人因床位起争执。”

　　决定好床位后所有人到院子里集合，军官宣读规矩。

　　“五点半你们人要在矿井下，所以早上四点半全部在院子门口集合，想迟到的可以试试看。中午十一点出矿井吃饭休息，十一点半集合准备下矿，晚上七点收工吃饭。”军官指向水窖和木桶，道：“往北三公里有一条河，你们要用水就去那里挑，一次多去几个人挑回来把水储在水窖里。”

　　“在第六区范围内，只要不错过集合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一旦超出边区线或无故旷工，那么很抱歉，我得把你们送往行政管理区的监狱大牢了。我想你们不会喜欢那个地方，那可不是K系星的监狱。”军官补充道：“在腕锁的监视下没有人能逃得掉，还是你以为你的双腿能快过飞行器吗？”

　　由于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军官发放完生活必需品和营养剂后所有人原地解散。

　　生活必需品是一套廉价的洗漱用具，四件长袖长裤黑色工作服。比较无语的是砖房里外都没有换衣服的地方，要么搭建一个简易的更衣间，要么放飞自己。

　　也不知是被熏着了还是其他原因，维克原本强烈的饥饿感悄悄消失不见。他无心吃饭，把营养剂先放在床头，扯下铺床板的单子。

　　有人见他拿着单子出门，营养剂也顾不上吃了，喊道：“喂！那水窖里只有一点水了，你要洗床单自己去挑水啊。”

　　“对啊小兄弟。”其他人附和道：“床单脏了你穿衣服将就将就睡得了，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儿，这时候瞎讲究啥啊。我们脚都舍不得洗你还要洗床单。”

　　闻言，维克折回去把床单扔回床上。然后他去院墙边儿捡起两个空桶放在推车上，推着推车出去了。

　　担心他偷用水的人直到他走远才离开窗户，骂骂咧咧道：“瞧那德行，还以为自己是在白银区呢，睡这地方太委屈他了。”

　　“哎你说，我要是当着他的面抠脚会不会把人家恶心坏了。”

　　“他是没吃过苦，你看着吧。”最先发言那人道：“过几天指不定比咱们还邋遢呢。”

　　天全黑了，维克踩着星光往北走。晚上风沙稍停，万籁俱静，放眼望去枯萎的黄被无边无际的深蓝覆盖。

　　深刻的宁静流淌在陌生的星球，没有霓虹，没有夜市，没有悬浮车和全息投影，只有璀璨古老的星光刺破浓重夜色。它们高高在上，注视着夜空下的一切，如阅历深厚而德高望重的长辈。

　　于是痛苦和彷徨都在星光中淡去了，就像流出来的眼泪自会蒸发，正经历的一切终成回忆。

　　取水的路很漫长，但并不难以忍受，维克一步一步向北走，虔诚缓慢，甚是怡然自得。如果不去看手腕上的电子锁，他此时就仅仅只是一个自由的行者。

　　然而这种愉快在两只桶装满水后就崩溃了。

　　什么自由自在的行者，维克觉得自己就是个骡子而已。来的时候是下坡路，回去的时候就成了上坡路。两大桶水怡然自得地坐在推车上，维克气喘如牛地在后面使劲儿推。

　　沉甸甸的现实使得维克根本无暇去思考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走了十分钟他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打捞上来。更没办法去仰望星空，因为使劲儿的时候头微微向下，眼睛只看得到面前的方寸之地，而这方寸之地只装得下一个推车两个桶。

　　十五分钟后，维克停下脚步，他脱去厚重的防护服，把防护服搭在车护栏上。二十分钟后，维克再度停下脚步，他脱去自己漂亮的外套，把白衬衫的袖子撸起来，并在心里恶狠狠讨伐那些军官，他们有车有飞行器，却不愿意施以援手，对他们来说挑个水不是难事儿，甚至维克怀疑他们的驻军基地里本就有供水。

　　一路走走停停，最后靠着推车坐倒在地。稍缓片刻后，维克用手鞠一捧水洗脸，甘凉短暂解救了他。他痛饮了好几口水，安抚完渴又涌上疲惫。

　　疲惫和睡意迷惑他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来取水呢，如果他不洗漱，不洗床单，他现在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他已经来到了S星，为什么还要紧抓着过去的生活不放呢，就像哈尔，就像他那些室友们所说的，这纯粹是无意义的自找苦吃。

　　他是一个不成熟的傻子，一个认不清现实的笨蛋。一边在心里数落自己，一边自暴自弃地开始脱衬衫。

　　就算过邋遢的生活又怎样，还有谁会来对他说教。他又饿又累，想倒在舒适干净的大床上睡一觉，想美美的吃一顿，维克气急败坏地将那白衬衫扔到推车上，坠落前白衬衫在半空中甩出一个小小的袋子。

　　那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无人的空旷的夜里格外清晰。

　　被这声音吸引，维克从魔怔般的自怨自艾中回过神。他拾起那小袋子，刚刚抛弃掉的一切又随着小布袋一起回到了他的掌心。

　　打开袋子口，取出一粒糖，剥开鲜艳的糖纸，小拇指甲盖儿大小的糖果含羞待尝。维克小心翼翼含入嘴里，长夜里多出一丝甜蜜。

　　甜勾起了很多与之有联系的记忆。维克想起了家中常备的甜点，想起了姐姐乖乖巧巧的笑容，想起他们一家人去踏青的日子。

　　糖很快地化了，甜味儿也慢慢淡去。维克渴望再吃一颗，却突然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他舔舔唇，压抑心中的渴望，收紧袋子口，穿回白衬衫，把小袋子放回衬衫的内口袋。

　　沉住气重新推动推车，他慢慢往回走，很累的时候哼起歌。走到星光最明亮的地方，如果有沙地，他就停下来休息。捡起一枚石子儿在沙地上写字，写一些他学过的知识。

　　他复习它们，牢记它们，这是他的宝藏，总有一天会成为他重要的筹码。

　　刚写几个公式，维克突然停下。他侧耳聆听，宁静中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声。维克的各项素质极好，包括听力和动态视力。

　　回忆起格斗课上老师教导的技巧，维克灵巧地躬身潜行先离开原来的位置，借助环境掩盖住身形，爬上坡后锁定说话声传来的方向。

　　说话声越来越清楚，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向着维克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