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攻略指南[星际]》糖豆公子

45、第四十五章

　　起初，A-17被赛维恩夺回的消息在科里瑟并不受人关注。长久的胜利将科里瑟人民的自信心拔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北星域总共有大大小小千余个国家，成千上百种不同的文明，但敢于和科里瑟公然叫板的却一个也没有。

　　赛维恩覆灭只是时间的问题，几乎所有科里瑟人都如此坚信。让秋后的蚂蚱再蹦跶一会儿吧，几乎所有科里瑟人都怀抱如此怜悯的心态。

　　然而，两年攻防战过去了，由佩托克斯和莱恩·查兹率领的军队夺回了附属星，A-17上却至今未能再度扬起科里瑟的国旗。

　　两年期间，赛维恩和科里瑟领导人就两国俘虏问题间接举行过一次会谈。赛维恩的莱特阁下提出以科里瑟境内所有赛维恩俘虏来交换A-17上的科里瑟公民，阿尔杰并不接受这个提议，他当时的回复是，A-17最终会成为科里瑟的囊中物，为赛维恩的以后着想，望赛维恩的领导者慎重对待科里瑟公民。

　　在坚信科里瑟战无不胜的前提下，人民拥戴阿尔杰的决意。但随着A-17久攻不下，科里瑟国内的焦灼就像被铁丝勒出的红痕，随着压力加深越发显而易见了。要求交换俘虏的呼声越来越高，尤其是那些在A-17上有亲戚家属的人，更是感到加倍的痛苦。

　　政务厅里，阿尔杰正在翻看维克的‘课外作业’。在两人都没有刻意维持的情况下，这种你学我教的关系能持续两年之久也实属罕见。若要深究愿意，大概是因为阿尔杰从没遇见过如此有趣味的学生，而维克也从没遇见过在数学一途上如此有本事的老师。双方对彼此都像个无底洞，又都像是好奇的石子，不断下落想试试深渊之下潜藏着什么样的惊喜。

　　勒克·兰奇走到门口时，阿尔杰停止往智能微脑里输入批注。守在门外的秩序者敲了敲门，在获得阿尔杰允许后放人入内。

　　不管来几次，勒克都无法适应阿尔杰的政务厅。这个宽阔的大房间称得上雄伟却绝不奢华，这里看不到任何金银玉饰，陈列四周的均为大大小小功能各异的电子产品和机械设备。不知道阿尔杰是什么喜好，政务厅没有窗户，只有隐蔽的换气通口，而且温度设定得非常低，空气仿佛凝滞纠结成硬块儿塞不进肺腑。

　　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如果阿尔杰独自一个人待在这里，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外一无所有。

　　“何事？”阿尔杰抬起头，随口问道。他手上继续批改维克的电子作业，这几乎是他一整天唯一的娱乐项目。现在，这娱乐也被人打扰了。

　　“陛下，我们绝不能同意交换俘虏！”S系能源星的星际坐标只有少数人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更是无数人无数双手一起捂住的秘密。一旦把俘虏交换回去，S系星上肮脏的奴隶交易也会随之曝光，数不尽的麻烦立刻接踵而至。勒克道：“那些俘虏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他们将能源星上的一切公之于众，以后科里瑟永无宁日。”

　　“哦？是科里瑟永无宁日，还是你们永无宁日？”虽然花费的时间有长有短，但维克给出的答案大部分是对的。阿尔杰想教维克的并非如何解题，而是如何以最简练的思维去解决复杂的问题。故而阿尔杰不仅改对错，更多的是修正维克的思维，帮他找出两点之间那条直线。

　　最近，他越来越能理解为人师的乐趣。看着一块璞玉慢慢被雕琢成自己心中设定好的模样，这份成就感格外新奇。

　　被阿尔杰轻描淡写的语气刺激了一下，勒克压住心底冒出的火，冷静道：“陛下，那么庞大的交易体系，连军队都牵涉其中，您以为您的民众愚蠢到何种地步，他们难道会认为这一切背后没有您的影子吗？”

　　抗议的暴民就像土拔鼠，一锤子压下去这个洞，那个洞又冒出头来。勒克和他的从属们四处游说安抚民心，阿尔杰却闲闲地坐在政务厅里玩他那该死的微脑，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勒克肺都要气炸了。

　　“可怕的威胁。”阿尔杰叹了口气，他的神色却无半分担忧：“勒克阁下，我能体谅你的忧虑。但请你放心，假使我们最终不得不走到那一步，你所忧虑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什么意思？陛下已有解决方法？”

　　“不是我，是你们，除你之外的你们。”勒克仿佛突然醒悟了什么，他的脸色一点点变白。阿尔杰道：“阁下，体系没你想得那般脆弱，而你，也没有你自己想象得那般重要。”

　　“你真的不怕走到鱼死网破哪一步吗！”

　　“怕，可不止我一个人怕。”阿尔杰道：“所以宁愿断尾求生。”

　　涉及到能源星奴隶劳役的人都只以代号交流，各自负责自己的相关工作，对其他人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所有利益链的终端均指向阿尔杰，但他却并未直接插手整个体系，只是站在适当的位置暗中推动或调控。圈子里的每个人都对阿尔杰的立场心知肚明，并由此更加有恃无恐。

　　体系运作了那么久，牵扯到那么多人，却从没有人想明白，阿尔杰明明默许了能源星肮脏黑暗的交易，为何却不从中攫取实质性的好处呢。他就站在那里，明明是整个科里瑟最有能力制止的人，却以高风亮节、两袖清风的姿态亲眼看着一群人将道德、法律踩在脚下。

　　以前，勒克与阿尔杰并无利益纠纷，那些想不通的问题便不值一提。如今裂缝出现，寻求问题的答案便迫在眉睫。

　　久居高位的人永远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勒克既然明白很多人都想把锅往他身上扣，当务之急就不是和阿尔杰置气，而是从根源处解决问题。勒克长叹一声气，道：“当初您拒绝赛维恩交换俘虏的决定也是民意所趋。这些愚民的劣根性，从来不帮国家解决任何问题，但凡有丁点儿不如意就要大吼大闹。他们却不肯想想，此时如果同意交换俘虏，要置国家威严于何地。”

　　“哈。勒克阁下，你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阿尔杰道：“你既然有这般想法，那么安抚民众情绪的工作便全权委托于你了。”

　　一方面与赛维恩保持交涉确保A-17上科里瑟公民的安全，一方面加强力度引导国内舆论。这些举措都只能拖延时间，最重要的还是前线战争取得突破性成果，为此，勒克已经做好大放血出钱出人出力资助战事和科研，搬空家底儿也要先度过眼下难关。

　　“臣领命。”勒克咬牙切齿道。

　　星际纪年549年前，科里瑟和赛维恩关系非常好，那时期两国之间人口流通较为频繁，现今科里瑟境内的科籍赛维恩人不在少数。随着科里瑟国内气氛日渐凝肃，这些早前的移民们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们的个人财产遭受到无缘无故的侵害，当他们带着确凿的证据气势汹汹前往警、察、局讨要说法时，却被以各式各样的借口推拒。

　　小小的试探性地的不公平不仅没有被遏制，反而得到正气凛然的包庇。道德放低自己的身段，浅尝辄止跨过严防死守的那条线，摇身一变成为所欲为。先是财产侵害，然后出现危害到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这其中又以校园最为放肆，那些科籍赛维恩人被幻想成假想敌，躲在师长背后的孩子们逮到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将自己的恶行与战场上的厮杀划上等号，恨不能每天为国立功坐地扶摇直上。

　　这类相关报道层出不穷，又在科里瑟引起另一重恐慌。平和的人虽然占大多数，但因沉默而黯淡，于是那些四处引起冲突的少数人反而变得浓墨重彩。

　　凌晨一点，实验大楼只剩十一楼的灯还亮着。自从上次将科里瑟大学的两个人介绍给维克，凯文和维克的交流就淡了不少。这两年间，凯文慢慢学会自己解决很多问题，不再一味地往维克身后躲。

　　我总该积攒些立足的本事，不仅能自救，还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这么想着，凯文愈发专注于手头上的实验。

　　而此时，有六个人潜伏在实验楼后方的小树林里，他们戴着帽子和学校统一发放的军用口罩，只留一双泛着奇怪笑意的眸子。

　　“摄像机带了吗？”其中一人问道，他的声音在口罩后有些失真。

　　“带了，兰奇。”一人小声回道。

　　“那就好，我可不想有任何扫兴的可能性。”

　　他们有一整夜的游戏时间，准备了那么久，自然要玩得尽兴才够本。

　　这群人从实验楼后门潜入，登上十一层楼梯，夜色正深，这片学区几乎没有人迹，楼道里更是落针可闻。转过拐角就是那唯一亮着灯的实验室，众人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兴奋，他们离收取成果只剩一步之遥了。

　　当他们转过拐角而凯文所在的实验室近在眼前时，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盘腿坐在走廊的窗口，抱了一怀月色，背靠窗框闭目养神。捕捉到轻微的脚步声，歇息的人倏然睁开双眼，漆黑如夜的眸子里冷色似月，倒映出兰奇等人的身影。

　　于是，一步之遥忽然之间遥不可及。

　　“晚上好，诸位。”那人轻笑起来，悠然道。

　　他是个很好看的人，同时也是个极骄傲的人，于是那笑容就像王冠上最璀璨的珠宝，盛气凌人却又无法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