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攻略指南[星际]》糖豆公子

38、第三十八章

　　“这次五校盛宴，每个学院的前三名均有资格参加。我们学院的名额定为辛瑟尔·佩托克斯，克罗恩·迪盖雅。”说到这里，讲台上的老教授不免多看了维克两眼。那少年一只手支在下颌，另一只手闲闲地转着电子笔。

　　预期名额里少了排名最前面的那个人，偌大的教室瞬间被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塞满，各含隐意的目光肆无忌惮落在当事人身上。

　　老教授轻咳一声止住低语，道：“五校盛宴事关每个学校的脸面，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需谨记自己的身份，在展现本校学风的同时尊重他校风采。五校联合举办的活动向来意在交际，你们将来都是各领域的佼佼者，你们的团结一致能为科里瑟带来新的繁荣，望诸位谨记此点。宴会定于五月二十日晚七点。”老教授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边道：“这节课到此为止，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

　　克罗恩举起了手，辛瑟尔转眼去看窗外的风景，尽管彩色玻璃窗统统都关着。第二名、第三名的举动无人关心，大概因为他们都不是第一名。

　　几乎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睨向维克，而维克漆黑的眼眸却看着那支在指间转动的电子笔，对周遭灼热的目光仿似无感。

　　“你说，克罗恩。”老教授停下手上的动作，说道。

　　“为什么咱们院的第一名不参加宴会？”

　　老教授道：“所有的活动都是基于自愿，有人喜欢热闹也有人不，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有，老师。”克罗恩笑道：“我只是出于同学间的关心，担心维克·罗纳德同学是由于囊中羞涩凑不齐参加宴会的行头才不得不放弃宴会。我想问问罗纳德同学，是否真的没钱买礼服。如果是这样，我建议全班同学每人尽一点绵薄之力，给罗纳德同学凑点钱。毕竟，就算他挖够两年的矿，拿到一等奖学金，也很难支付得起一套够格调的礼服。”

　　“对啊罗纳德，你不必不好意思，我见过你刚来报到时穿的那身衣服，当时我就想给你几个晶币了。”

　　哄笑声淹没了下课铃，也使克罗恩高挺起胸膛。一旦得到喝彩，连荒谬的言谈都透出几分似是而非的真理。

　　指间转动的电子笔渐渐停止，属于笔的表演落下帷幕，于是维克抬起头，去看那些还在跳梁的人。

　　“你说对了，我确实囊中羞涩。”维克回道。

　　对比这些贵族子弟来说，这是事实，并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眼见羞辱即将取得效果，无数双眼睛错也不错地盯住维克，期待着尴尬与羞愤取代那令人恼火的轻狂笑容。

　　可惜他们失望了。

　　“先辈们在旧王朝的鞭笞下被迫挖矿苦作，最终奋勇反抗，将后世之人从无休止的苦痛中解救而出。他们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后世之人竟会反过身来嘲笑他们曾经深切感受过的艰难和贫穷。”谁怒视他，他便笑对谁。于是漆黑眸子里泛着冷光的笑意像刀锋一般舔过所有人的咽喉，视线最终定在克罗恩脸上。维克道：“我虽囊中羞涩，倒还不至于买不起一套礼服。可惜，你配不上。”

　　除开给薇拉的钱和其他花销，维克给自己还留了一笔生活费，省吃俭用两个月足以买一套有格调的礼服。五校联会说白了就是个小名利场，艰苦两个月就为了主动凑上前成为所有人的谈资，供人消遣，有那闲钱还不如和凯文出去吃顿好的。

　　走出教室时正好与辛瑟尔错肩而过，自机战模拟训练室不欢而散后，维克和辛瑟尔就不再说话了。两个同样高傲的人因相似的气质而彼此吸引，也会因为不同的理念而划清界限。彼此厌恶倒说不上，因为心中都还为对方保留了一丝敬意。

　　发生开学典礼的枪击事件后，首都加大了防卫力度，现在校园里经常能看见巡视的秩序者。这些只听令于阿尔杰皇帝的钢铁卫士腰悬电磁枪，散发冷红光芒的狭长电子眼来回扫射过往人群，人类的面部表情、语言、动作都化为一条条数据被列入分析，谁都不知道这些数据最终汇入了哪里。

　　碍于校友们的不友好，维克走在路上一直都保持着适当的警惕，于是他很快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左右扫了眼周围格局，维克走进校园广场，广场周围用绿化带造出一一座艺术迷宫。跟踪者似乎并无恶意，维克没费什么功夫，很轻松地将其堵在了死胡同里。

　　见到跟踪者时，维克却露出怔愣的神情。

　　“你？”

　　微微歪了歪脑袋，维克注视眼前的机器人，发出一声疑问。

　　仿佛是为了调整电子眼的视角将维克的面容影像摆正，秩序者圆溜溜的脑袋也跟着歪了相同角度。

　　除了阿尔杰皇帝和研发团队，没人能准确说出秩序者的智能程度以及如何操控它们。但它方才的小动作使维克相信它听得懂人类的话语，鉴于这些机器人从某种意义上象征着阿尔杰的权威，维克问道：“你跟着我，有什么事情吗？”

　　心中不由有几分异想天开，难不成阿尔杰陛下还对他有所指示？

　　秩序者把圆溜溜的脑袋上下摆动了三次，它的一只金属胳膊向前方伸出，小臂弹出隐藏的储存空间，里面静静躺着一封金底银纹的请柬。请柬上的封口印章为左剑右草交叉于盾前，月光草是K-1星的土特产，初代皇帝在月光草的生长地贝尤恩原野向洛尔克王朝宣战，后来那里毁于战火，月光草从此在原野绝迹，却重生在科里瑟的皇家徽章上。

　　机器人将那封请柬呈给维克。

　　在很小的时候，维克曾随父母和姐姐参加过皇家的宴会。他至今还记得塞满宴会每个角落的最标准的白银区口音，绅士淑女们觥筹交错，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就像最平常的装饰品点缀于发领衣裙，丝毫夺不走主人的半点光辉。在那样的环境里，即使已接受过上等的礼仪教育，维克仍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那时他刚进入这个圈子，磕磕绊绊地去适应优雅，尚未懂得如何让优雅融于自身。

　　未经成熟发酵的少年人宴会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可是，今晚，维克又踏入这久违的宴会，却已不复当年的心境。

　　那些轻声交流，慢言细语的顶尖人士们并没有对他多看一眼，他们不会像小孩子一般嘲笑或者恶语相向，只是将维克当做空气，多出他或者少了他，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也不会像八卦的妇人偷偷谈论为何这个少年出现在宴会上，自有眼线下属们为之效劳。

　　优雅得像从礼仪书上扣下来的字眼儿，冷漠得宛若一尊尊机器人。

　　但是，当亲眼目睹维克被秩序者引上二楼，步入皇帝的帷幕之内，这些贵族们的矜持宛若被重击的石块纷纷崩裂了。他们看到别人脸上露出粗俗的夸张表情，又从别人眼中窥见自己脸上一点也不优雅的惊讶。

　　阿尔杰皇帝虽战胜了病痛，但身体一直非常虚弱。他身为太子时常常御驾亲征，掌权后却反而只能退居后方。专属医疗团队严格控制皇帝的饮食和休息时间，他只吃特定的食物，为保护皇帝的安全，食材和食谱均为机密。宴会厅二楼便是专门供皇帝休息而设，未蒙特召轻易不得登楼打扰。

　　哪怕参加了皇家宴会，贵族们对那位高冷的皇帝仍是高攀不上。只在莱恩少将击退查普林凯旋而归的庆功宴上，阿尔杰皇帝当着众人的面饮了小口酒，却也不过是略略沾湿嘴唇。

　　在金黄帷幕前停下脚步，秩序者一只手掀开幕布，另一只手作出请的动作。待维克步入幕后，帷幕重新闭合，幕布由特殊材料制成，将一楼的音乐、言谈统统隔绝。幕后是一方绝对领域，虽只有阿尔杰端坐于中心，四方却不显空旷。帝王戴着白银与赤金交织的披风，名贵的宝石点缀在披风上，把光辉都贡献给唯一的帝王。

　　据说，阿尔杰衣物上的宝石均来自于他所攻打下的王国，他每打下一座王城，便将王者象征物上最璀璨的珠宝摘下，从此成为属于他的普通饰物。

　　“我猜想你今晚是过于空闲的，正如我此时。”阿尔杰身旁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壶茶，却只有一个茶杯，他伸出一只手，手上戴着冰丝手套，食指套着一枚戒指，上嵌的宝石一看即知并非凡品，不知来自于哪个国家。阿尔杰对维克招了招手，宛若一个亲切而随和的普通人，道：“过来，陪我聊聊。”

　　从赴宴到走入帷幕，维克的脑袋里疑问越滚越大。他几乎是顶着一脑袋问号下意识地执行了皇帝的命令，一步步走向阿尔杰。

　　“陛下……您召我过来，只是聊天？”

　　“当然不。”不问还好，一问阿尔杰又做了件了不得的事。他提起茶壶倒满一杯茶水，然后将那杯茶水推向维克，道：“还有喝茶。”

　　皇帝亲自斟茶，这是什么待遇！？

　　呼吸轻微的急促了一瞬。维克第一个反应是他怕不是在梦游，第二个反应是阿尔杰皇帝才应该在梦游！

　　然而都不是，左手偷偷掐了右胳膊，疼得维克皱起眉头。

　　“怎么？不想喝？”

　　“不是！”来这里的路上维克脑海里设想过无数画面，然而他想象力实在贫乏，根本没有想过会出现眼下的情况。维克看了看阿尔杰又看了看茶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杯茶很快喝完，思维停滞想不出什么赞美的话语，僵硬地挤出一句：“很好喝。”

　　淡色的眼眸里清晰映出维克的模样，哪怕在同龄人中能占山为王，面对真正的王者，少年没能藏好的青涩里露出几分紧张。

　　他看起来很顺从，然而又透出几分隔阂。他下意识的举动流露出信任，然而却又有意识地保留了防备。

　　将维克整个人看在眼中，长久凝视后，阿尔杰说出让维克心脏骤冷的话语。

　　“如果我告诉你，里面有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