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攻略指南[星际]》糖豆公子

37、第三十七章

　　下午的课一直心神不宁，维克有些担心薇拉，他去系主任那里批假却被告知区通行站已经关闭，就算给他假也无济于事。晚饭前，最新的报道发布，抗议事件已得到解决，但过程却一波三折。赛尼托议员下令对抗议者使用麻醉枪和□□，但这些东西彻底激怒了群众，在场面不可开交时，秩序者带来皇帝的手令，请抗议者们派出三名代表前往白银议会进行沟通。

　　夜间新闻对此作出最终报道。区警察局和安全防护部门相关负责人、赛尼托议员采取了不当的行为对抗议群众造成伤害，他们被议会裁定负担伤亡人士一切医疗费用并公开道歉，赛尼托议员停职半年。至于燃眉之急的失业问题，为了兼顾机器人财团、平民的双方利益，由于科里瑟的人工智能水平在全星际都处于绝对领先的地位，阿尔杰陛下决定加大机器人出口力度，开辟新的贸易路线扩展国外市场。同时在国内开展新的产业领域，不仅仅局限于矿业，在拉动就业的基础上提供更多的选择性。针对分区制度和素质评定制度带来的矛盾，议会决定在以后的会议上设立三个民生顾问席位，这三个席位每年由平民区人民自发投票选出，代表平民区利益在议会上发言。对于教育资源问题，以后将逐步提高平民区教学水平，同时白银区大学对平民区考生放低标准，酌情减分。

　　一个大棒子加一粒枣儿，成功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议员办公室里，赛尼托议员正焦躁地大吼大叫着，道：“我想不明白，勒克阁下，陛下他为何要针对我！？”

　　“谁让你多话的？”勒克干瘦小巧的身躯所在宽大的袍服里，冷笑道：“你真以为陛下要听建议吗？分区制度刚开始实行的时候，每天都有人抗议，陛下处理这些事务比吃饭还熟练。他把我们叫去只是想选一个够分量的出气筒，好用来转移注意力。况且……你在能源星办了坏差事。”

　　一提到这茬，赛尼托就熄了火儿。反倒是勒克回想出一肚子火气，道：“雇佣星际海盗去炸船！？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偏偏配个那么小的脑子！知不知道我为了给你擦屁股几天几夜没睡好，莱恩·查兹的鼻子比狗还警觉，如果你变成第二个寇奇，还不知道会牵扯出谁来！寇奇注定只能当个弃卒，死就死了没什么可惜，你怎么能让莱恩在你眼皮子底下把其他人也给挖了出来！！现在那些总督官一个比一个畏首畏尾，我们的矿产交易额一落千丈！”

　　“阁下……我们最好警惕查兹家那个小子，他不太好惹，如果他真的升上上将，对我们可一点好处也没有。”

　　“放心吧，他升不上去的。”勒克捻了捻自己的胡须，笑道：“哪怕他有足够的威望，哪怕他有身后的背景，只要皇位上坐的是阿尔杰，第三个上将位置永远也轮不到莱恩。所以……我们没必要得罪查兹家族的关系网。”

　　“可，军部莱恩的手下仍在追查能源星的事情。”

　　“他查不久了。”勒克冷声道：“你且看着吧。”想了想，勒克回过身，注视着赛尼托的眼睛，一字一字郑重道：“还有，我提醒你一句，涉及人工智能的事情，永远不要插手，最好提也别提。”

　　“为什么？”

　　勒克只肯点到为止，道：“阿尔杰陛下的老师，当年享誉全星际的人工智能大师，谢里丹博士，他的死太蹊跷了。”

　　不止是谢里丹博士，第二生命研究小组的核心成员当时都在实验室里，整个研究小组几乎全军覆没。

　　他曾偷偷查过当年的事情，谢里丹在科里瑟成立了轰动星际的第二生命研究项目。这个项目组的科学家全部都是疯子，最出名的一个叫尔诺根，他原本不是科里瑟人，被谢里丹博士特地寻来邀请加入研究组。这个尔诺根在人工智能方面有独特的见解，他原本只是个工程师，妻子的去世使他遭受重大打击，那之后他变得偏执诡异，谢里丹找到他时，他已经把自己的一部分改造成了机械。

　　后来人们在实验室残骸找到尔诺根的一部分手札笔记，扉页上有这么一句手写话。

　　‘当我彻底死去之时，她将复活。’

　　项目研究组的负责人兼组长，谢里丹博士也曾在报道中说道：“机器人和人类的区别在哪里呢？人类与人类的区别又在哪里呢？我们总是根据自己已有的知识、经验去思考、理解未知的问题，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经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决定了你的思维方式。好比通过圆筒看见一个斑点，知道有豹子这种生物的人，会说那是豹子身上的斑点，但如果有人的记忆里没有豹子这个词，这种生物，他就会将之理解为一滴晕开的墨水。假若把你朋友的所有记忆提取出来，储存进机器人中，再以数学设计出适合的算法，以算法模拟人类的思维方法，以储存记忆作为算法依据，把声音调制一模一样，用一块黑幕将你熟悉的朋友和人工智能遮起来，就和图灵测试类似，假若机器人的算法和你朋友的思维方式达到100%的吻合，你能根据问答分辨出谁是你的朋友吗？如果你分辨不出……那就要小心了。”

　　项目组里唯一的女性科学家曾在星际排名第一的化妆品公司任职，在被问询为何转职时，那位王牌生物学家说道：“一直以来我或许都走错了方向。长生不老的秘诀不在于灵丹妙药，而在人工智能。”

　　就是这么一群疯子，被谢里丹从世界各地召集起来。

　　这个研究项目属于科里瑟机密，实验室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毁干净了，据说他们费尽心力研制的机器人也都变成了废铁，其中可能包括尔诺根以他妻子为原型制造出的女机器人。这群疯子在当时到底取得了何种研究成果人们至今无法准确估量，但仅仅凭借那些侥幸保存下来的残缺的手札笔记，已足够科里瑟的人工智能远远超越其他国家，就连科里瑟的机甲也因此受益，拥有更先进的性能和舒适的操作性。

　　倾尽所能，勒克也只查到这么点东西。再往深处看，勒克就不由止住了脚步。

　　皇家军事学院一号教学楼，早上四点模拟机战室的灯光已经亮了。模拟机战室里当然不可能放得下机甲和战舰，赛维恩国最先研发出全息游戏，科里瑟国将这种全息技术拿来进行模拟战斗，军院更加严苛，把痛觉同步调到了100%，在虚拟世界里，学生会死到生无可恋的地步。新生们上模拟机战课时总是尖叫不断，当被各种电子锁固定在舱内身体不停抽搐时，极有可能是在虚拟世界被炸成了碎片。

　　吓哭的、吓尿的可怜人也不在少数。

　　训练室墙上全是显示屏，辛瑟尔·佩托克斯用学生卡刷开训练室大门时，墙上有一块正亮着，显示屏上正播放着一场精妙的战役。三个电脑操作的机甲对战一台五代机。五代机是科里瑟目前服役最多的机甲，在大众机甲中算是性能非常好的了。

　　五代机的操作者比电脑还要咄咄逼人，仿佛不知防守为何物。原本要去训练的辛瑟尔停下了匆匆的脚步，凝神去看那场战役。电脑操作的也是五代机，但机身上没有编号。为了方便老师辨别分析，学生操作的模拟机甲机身醒目位置都有编号，且与学号对应。

　　乍看时，会以为操作者是个非常急躁的人，辛瑟尔从没见过如此密集的攻势，好似不肯给对手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但仔细观摩，就会发现他每次出手都是有规划的，比如方才，以假动作欺骗电脑一号机开炮，真正的目标却是离一号机最近的二号机，三号机的追击并不能迫使他回防，反而使三号机自己落入一号机离子炮的攻击范围。一号机和三号机的误判使二号机落入危机，三角掩护反而成为了彼此的桎梏，光剑毫不留情地将二号机斩成两半。

　　离子炮从聚能到发射的时间间隔，机甲本身的速度，彼此的间距，这些数据都是有用信息，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加以利用。首先，这要求心理素质，其次，不能所有计算都依靠机器，操作者和机器要同心协力，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像真正的战友。最后，反应力要跟得上思维。

　　剩下的两台电脑机就不够看了，被逗弄了会儿很快就游戏结束。

　　一般一场战役结束后，会有十分钟休息时间调整。但她的这位同学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等也不等就要开始下一场。辛瑟尔出声道：“等一下。你是哪位？能出来吗？”

　　半晌，角落里一台模拟舱的盖子打开了，“咔咔”几声，电子锁弹回，一个少年人从模拟舱里起身。

　　“果然不出我所料。”辛瑟尔冷峻的脸上浮出点笑意，道：“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我只在你这里见识过。”

　　当年维克恰是凭借这种狠厉的打法，把那群嘲笑他姐姐的高年级欺负惨了，自那之后赢得了‘疯狗’的名号。

　　白银区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上层圈子里的人往往抬头不见低头见。

　　“你在课堂上的表现可比这温柔多了。”辛瑟尔道。

　　从食物合成机里取出一杯凉白开，维克坐在休息沙发上，喝了一口水，道：“但老师会喜欢。”

　　“你的心情不太好。”辛瑟尔也不急着训练了，她走到维克身旁坐下，道：“是因为白天的抗议事件吗。”

　　“不止。”维克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也不太有倾述欲，所以才会选择靠战斗发泄。他含糊道：“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毫无头绪，一团乱麻。”

　　“我听说莱恩少将上午来找你了。”

　　“呵，消息传得真快。”

　　“维克，你想重建罗纳德吗？”辛瑟尔问道，不待维克回答，她便又道：“如果你想，最好不要和查兹家族扯上太多关系。”她想到她那正在前线奋战的父亲，佩托克斯将军，继续说道：“我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他曾经是查兹上将的副官，哪怕如今成为了三大上将之一，在其他人眼里，也仍是查兹家族的下属，即使事实并非如此。”

　　“佩托克斯叔叔个性并不张扬，他向来低调。”

　　“或许是不得不的低调呢？”辛瑟尔冷笑道：“罗纳德上校以前也是查兹上将的下属，罗纳德曾是第二个佩托克斯，你希望它走和佩托克斯一样的道路吗。”

　　“罗纳德是罗纳德，佩托克斯是佩托克斯。而且……”维克将水杯放在桌上，道：“查兹对佩托克斯难道没有知遇之恩吗。”

　　“所以佩托克斯世世代代都要活在查兹的阴影下！？”辛瑟尔倏然起身，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维克，冷声道：“你怎么了维克，在流放星上待了两年，你已经堕落得和那些平民区的人一样，毫无进取之心，甘为人下了？”

　　维克枕在沙发靠背上，半阖起眼睛，道：“不甘为人下，并不代表要忘恩负义。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漆黑的眼眸睁开，凝视这位曾经的同班同学，道：“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佩托克斯的心路历程，我也不感兴趣。”

　　说着，他翘起二郎腿，等翘完忽然想起来这在白银区是个不雅的动作，但那又怎么样，维克舒舒服服靠坐在沙发上，觉得翘得爽才比较实在。

　　早上五点，政务厅的灯也亮了起来。

　　黑衣黑发的女子穿越长长的走廊，路过分立两旁的‘秩序者’，她漆黑的眼睛扫过这些冷硬的机器，冰冷视线不掺杂丝毫情感。当她走到政务厅大门前时，不需要任何通报，所有交流已在无声中完成。‘秩序者’打开大门，女子走入，她行了一礼，声音和目光一样冰冷，平直得没有丁点儿起伏，她的声线就像一条拉得紧绷的线。

　　“陛下。”

　　“那个女人和她的机器人呢？”阿尔杰正在办公，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跟丢了。”

　　闻言，阿尔杰放下纸笔，双手十指交叉，道：“苏菲。第一次追踪她们，你追到流放星，结果被她们在身上打了一颗追踪弹而不自知，只差一步就被人摸出底儿。第二次追踪她们，你追到哪里了？”

　　“自由贸易星。”苏菲说道。

　　本以为只是两个小问题，没预测到差点变成大麻烦。阿尔杰道：“那两个人的来路你查到了吗。”

　　“金发女人叫蒂安娜，她原本是科里瑟人，在帝国理工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后，拒绝听从分配从事指定研究工作，在交涉无效后逃离科里瑟，自那之后在自由贸易星定居。她研发的产品为自由贸易星商盟要员带来巨大利益，后被商盟庇佑。”

　　“什么产品？”

　　冰冷的视线落在阿尔杰左手上，苏菲道：“就是您大拇指上戴的那枚微控扳指，可用来远程操作人工智能。”

　　“是个人才。”摩挲着扳指，阿尔杰道：“可惜了。”

　　“蒂安娜在孤儿院长大，过分的早慧使她在同龄人中成为异类。她在科里瑟没有任何朋友，十二岁的时候，她自己研发出一台可以与人类进行简单交流的机器人，自那之后便更加孤僻。她的大学导师给予了她很高的评价，认为假以时日，她将成为第二个谢里丹。”

　　听到谢里丹三个字，阿尔杰摩挲扳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停顿很短暂很短暂，但仍被苏菲的电子眼捕捉到了。

　　“她的机器人呢？你能估算出它的拟思维程度吗？”

　　“……蒂安娜称自己的机器人为玛丽莲。”苏菲道：“玛丽莲的拟思维活度不在我之下，它甚至比我更‘情绪化’”

　　也就是说至少达到了85%。

　　“‘情绪化’？”

　　“是。会皱眉难过，会放声大笑……有时候，我能从它的眼睛里解读到和人类相似的东西。”

　　“哈。”阿尔杰道：“苏菲。情绪化不能作为拟思维活度的评判标准。你并非无法情绪化，而是没有必要情绪化。你是一个工具，你的处理器是帮助你完成任务的，而不是用来模拟人类情绪。”

　　“可现在。”阿尔杰站起身，他背负双手走向苏菲，淡色的眸子里泛出点点冷光，道：“作为工具而诞生你，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偏像人类的机器人。”阿尔杰的一只手搭在苏菲的肩膀上，冷声道：“捂好你自己的小秘密，把那两个麻烦处理掉，科里瑟不需要第二个谢里丹，也不需要其他超出限度的人工智能。”

　　“是。”苏菲回道：“我不会让其他人发现的。”

　　“其他人当然发现不了。”阿尔杰道：“当他们察觉你是一个与人类相似度高达95%的机器人时，你已经成为了一堆残渣废铁。”

　　像人类臣服顶尖的王者，苏菲向阿尔杰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