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朋友是假的》令狐狸

42、04·2

　　这晚姜星仍然没有拥有一个好梦。

　　梦里的时间回到了大学二年级，他十九岁。

　　“周星越，你要家属票吗？”

　　刚下课，还没走出阶梯教室，周星越就被同班不太熟的同学叫住。

　　他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同学已经拿出一叠票晃了晃。

　　“下周咱们专业的作品展啊，你要的话我给你一张。因为要控制人流嘛，每个班给的都不多，你不要我就给其他同学了。”

　　周星越愣了愣，摇摇头，“我不用了，谢谢。”

　　同学对他的回答习以为常，转身问别人去了。

　　周星越走出去几步又停下来，犹豫了一下，见对方已经走远，便也什么都没说。

　　“阿星。”黎昱西追上来搭住他的肩，“去食堂？”

　　周星越点点头，黎昱西从书里抽出一张票递给他。

　　“刚才王召给我的，你要不要？”

　　周星越说：“不用了，你朋友多一些。”

　　“我看你刚才好像想要的样子。”黎昱西直接把票塞进周星越的书里，“拿着吧，实在没人给的话再还我好了。”

　　见周星越没说话，黎昱西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听说了？”

　　周星越语气平静：“什么？”

　　黎昱西说：“贺言琛好像回国了，我听我哥说的。”

　　周星越把露出来一截的票重新抽出来，语气平淡，“他回国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哥说他是回来看一个项目的，可能不久就要走了。”

　　“昱西。”周星越停下脚步，将那张票重新放回黎昱西的手里。

　　“我们交换过秘密，但我并不想随时提起那些事。”

　　他轻轻拍拍黎昱西的肩，“谢谢你的好意。”

　　黎昱西是他上大学后唯一聊过天的朋友，他们曾经在一个彼此都微醺的夜晚谈过心，那时周星越还没有完全接受最后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也离开的事实，曾经和黎昱西提起过去。

　　他把黎昱西当做能够信任的朋友，但不想得到对方过分的关心。

　　有些事他并不想面对。

　　黎昱西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抱歉，一会儿刷我的饭卡吧，我请你吃砂锅！”

　　周星越笑笑，“算了，吃点清淡的吧。”

　　两人往食堂走去，那张票被黎昱西随手塞进了外套口袋里。

　　当天周星越在朋友圈里看到谢思淳发的晚餐照片，表姐在文案里吐槽有些朋友一年到头约不到一次。

　　除了她自己与男朋友季洲的合影外，某张照片的一角露出了另一只属于男性的手臂，坐在这对情侣的对面。

　　周星越几乎一眼能认出那是谁。

　　可那又怎样呢，即使他现在立刻去问对方是不是回来了，也不会得到回复。

　　他长大可以喝酒了，却再也不能出现在那个人的身边。

　　可笑的是，周星越自己却不知道原因。

　　一周后的作品展，黎昱西把票搞丢了，最后的结果是两人谁也没邀请人来。

　　黎昱西搭着周星越的肩膀站在他们的小组作品下，啧啧感叹。

　　“可惜了，这惊世杰作，那些没品的都没机会欣赏。”

　　周星越淡笑着把他的手扒开，转头时好像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微愣，下意识追上去，人群中却什么也没有，那身影的消失快得好像他的错觉。

　　不，的确是错觉，姜星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不断地往前走，眼前的路好像怎么也迈不过去，就是一个诞生于真实回忆的、诡谲的梦。

　　*

　　“星星，醒一醒。”

　　姜星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睡梦中还用力抓着贺言琛的手。

　　贺言琛撑起一只手臂靠近他，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你好像睡得不太舒服，做噩梦了？”

　　姜星茫然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梦里怎么也追不上的无力感带来一种真实的心悸，但他没有说。

　　“嗯……好像是，睁开眼就不记得了。”

　　“没事，只是梦而已。”贺言琛抱住他拍了拍，“什么都没有发生。”

　　姜星点点头，随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不敢告诉贺言琛自己又失眠，也不敢动。

　　贺言琛感觉到姜星的动作有点僵硬，轻轻抚过他的背脊，“睡不着？”

　　“没有。”
　　姜星也不算说谎，他的身体很疲惫，可精神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吊着，一旦闭上眼就能感觉到自己不正常的心速，完全无法入睡。

　　贺言琛便低声和姜星聊天，讲一些不太重要的话题。

　　直到天擦亮，姜星才不知不觉重新入睡。

　　贺言琛却完全没了睡意。

　　手机的亮度调得很低，屏幕上有前一天乔故发来的消息。

　　距离乔故上一次建议贺言琛带姜星看医生，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而这些天贺言琛咨询的问题，乔故给的答案依然是尽快带姜星去做检查。

　　贺言琛放下手机，若有所思。

　　*

　　第二日吃完早餐洗碗时，姜星听见贺言琛叫他。

　　“宝贝。”

　　“嗯？”姜星正把贺言琛洗好的餐具擦去水渍，以为是贺言琛递了东西给他，伸手去却捞了个空。

　　“琛哥？”

　　贺言琛越过姜星伸手关了柜门，就着这个姿势低头。

　　“我有一点事，得回D市处理。”
　　不等姜星说话，他轻轻按住对方的肩，“你跟我一起去好吗？”

　　姜星先是微愣，随后犹豫，“是必须你亲自回去处理的事吗？”

　　贺言琛说：“是。”

　　姜星抿了抿唇，有点焦虑地扣着手指，“回去的话……要去几天呢？去哪些地方？到时候我可以一起吗？”

　　“当然。”贺言琛拉开姜星的手，抚过他抠出了血渍的手指，“我当然希望你陪在我身边，如果你不觉得无聊的话。”

　　他回身抽了张纸巾，低头给姜星擦手，这时候避开视线接触大约会减轻一些姜星的焦虑。

　　姜星沉默了很久，空气中仿佛都是他的纠结。

　　贺言琛狠下心劝道，“而且，我们可以顺便去参加谢思淳的生日宴，她很久没和你相聚了不是吗？虽然嘴上不说，她应该也会想你的。”

　　姜星的手被贺言琛握着，没有东西可以抠了，便下意识用力咬着嘴唇。

　　好一会儿他才说服自己同意，“好，但我想你陪我。”

　　“当然。”贺言琛重新抬头，抚着姜星的脸颊亲了他一下，“我随时都在你身边。”

　　*

　　得知姜星回了D市，叶小船第一个打来电话。

　　“出来吃饭呀。我家商场新进来一家泰国菜，咖喱可好吃了。”

　　姜星其实也挺想叶小船的，他转头看了看贺言琛，问电话那边，“我可以带琛哥一起吗？”

　　叶小船“啊”了一声，有点犹豫。

　　姜星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没道理，毕竟叶小船跟贺言琛并不熟。

　　他尝试寻找合适的方案，“或许我们还可以叫上昱西，你跟他不是很聊得来吗？”

　　“算了吧，我说什么他都要呛声。”叶小船嘀咕着，“你要带贺言琛也可以啦，只是……”

　　他犹豫着，没说出后面的话，只是叹息，“算了，没关系。”

　　姜星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其实挺不好的，“不然你来我家里，我们可以煮火锅。”

　　“也行吧，反正我现在想见你的话，怎么都得面对你那令人压力山大的老公。”
　　叶小船也没什么想法了，连连叹气着。

　　他很想念以前和周星越两个人一起玩的时光，但也理解现在的姜星，毕竟他见过对方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度过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的。

　　想起之前给贺言琛发的信息没有得到回复，叶小船又有些不满。

　　他犹豫了一下，想劝劝姜星，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叶小船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是个很有边界感的朋友，他知道自己没有插手别人感情的理由。

　　上一次给贺言琛发短信，已经是他觉得自己越界了。

　　但心底的担忧始终挥之不去，尤其是现在约个饭姜星都离不开贺言琛，叶小船本能地感到危险。

　　心里隐隐有一种暴风雨前夕的慌张感，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他只能说：“那你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无聊了就找我啊，我会来跟你玩的。”

　　姜星笑道：“好啊。”

　　叶小船又补充：“找我，别找黎昱西，我比他好用。”

　　姜星被他逗笑，又保证自己肯定先找他，叶小船这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姜星收起电话，继续用平板看综艺。

　　贺言琛在一旁处理工作，姜星戴了耳机，降噪耳机让他不太有安全感，于是在距离上离贺言琛近一些。

　　身旁贺言琛动了一下，姜星猛地转过头。

　　贺言琛正伸手拿姜星的水杯，动作一顿，解释道，“水喝完了。”

　　“我去吧。”姜星拿起两人的杯子跑到饮水机前接了水，“琛哥，你要不要喝咖啡？”

　　贺言琛接过自己的杯子，笑道，“不了，怕你偷喝。”

　　姜星重新坐下，“谁叫你之前买的咖啡豆太香了。”

　　“明天就叫蒋正虎来拿走。”贺言琛摸摸姜星的脸，“本来就睡不好，别再偷偷摄入咖啡因。”

　　“奢侈，浪费。”姜星吐槽两句，半个身子靠在贺言琛身上。

　　贺言琛的手指抚过姜星眼下，仔细地看着姜星的脸。

　　明明一日三餐好好地养着，姜星的脸色却越来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