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46、冰释前嫌

　　第二日一早，萃芳起了个大早。她来到渡口边坐船，发现江面上光秃秃的，往常这个季节，早该绿意盈江了。

　　不多时来到朱府千漪阁门外，朱碧玉僵着脸出来迎接。这回，换了萃芳有说有笑安慰她，“自古穷通皆有定，聚散岂无缘？道理我是懂的，只不过以前太任性了，不懂得生活的艰难，不知体谅他人，现在，我完全能理解晋王殿下做出的选择了。毕竟，他又不是生来要以我为中心，处处以我为尊。”

　　朱碧玉忽然有点不太适应了，这个萃芳整天倒三不着俩，一天一个说法，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不过她既然能主动来找自己，自然是好事。

　　“我敢向你保证，我对晋王绝无爱慕之心，至于晋王，你也知道，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萃芳点头道：“前半句话，我信你，因为，你才不会骗我呢。至于后半句话，不关我的事，当然，应该也不关你的事。”

　　碧玉如释重负，“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不过碧玉姐姐你太妄自菲薄了，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总说没人看得上你这种话？你太小看自己了，也太高看晋王了，他晋王算个什么东西！以色侍他人，色衰而爱弛，容貌终究会老去，但你的人格魅力，却会越来越大，至少，你的魅力已经成功俘获我了。”

　　碧玉听了这话，脸上多了几分不自在，说者总无心，听着常有意。如果萃芳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定会被吓跑吧。

　　“萃芳，我跟晋王，是陌生人，但我跟你不是，相比起他，你在我心中更为重要。以后你有什么事，记得……”她本想说，记得来找我，可话到嘴边，萃芳怎么可能会去晋王府呢？

　　“你是姐姐，当然你要主动关心我，我才不去找你呢！”她急忙岔开这个话题，免得自己再次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才不会有什么事呢，襄国侯府才不会那么快倒台呢！你这话听着像咒我。”

　　碧玉无奈地垂下头，萃芳戏谑道：“是不是我总能从你的话里读出别的意思来？说来，你嫁人后不可能三天两头往外跑，我也不方便去找你，以后见面的时日还真不多了呢。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一成不变的，你嫁人后，要面对的是整个皇家，哪能腾出心思来管我？”

　　将来的事无法预料，碧玉无法担保什么，故而不敢接话。

　　萃芳心想，是啊，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就像以前，可以随意欺负朱碧玉，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从今往后，再从哪儿找这么一个可循环使用的出气筒。不过，应该感谢她这些日子里的真心以待的陪伴、无私无求的宽容。

　　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有些矫情，实在说不出口，看朱碧玉一脸愁容的样子，实在不像即将出嫁的姑娘家，“又被我气到了么？”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你刚说过，有什么事可以找你，我刚想到了一件事，我家门前的荷花到现在只长了几片叶子，今年怕是看不成荷花了，你可有什么办法？”萃芳心想，看她如此愧疚的样子，定以为自己心中记恨于她，不如说个什么事出来，一来可分散她的注意力，二来也好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因为此事要与她绝交。

　　朱碧玉心想，这次赐婚的事情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打击，她竟如此隐藏心中的惆怅，前来找自己，当下有些愧疚。但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乃万物之规律，区区人力，又怎能扭转天力。

　　“萃芳，这世间有太多的事，不能如我们所愿，众生皆苦，有些事情，你要看开些。何年花开不曾谢，何月婵娟不曾亏。几年花期已误，非人力可以扭转。”

　　原本陈萃芳此次鼓足勇气前来，是想安慰朱碧玉几句，诸如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总是缘，她想告诉碧玉，即便她再眷恋晋王，即便心中再有不平，也已知晓此生再难续前缘，只是一时半会，尚无法完全释怀，假以时日，总有想开的一天，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不记恨碧玉了，希望她也莫要满腹愧疚。如今，见她开始跟自己讲道理，心中十分郁闷，原本想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陈萃芳喃喃说道：“是啊，众生皆苦，但我仍然希望，碧玉姐姐年年喜乐，岁岁无忧。”说完最后一个字，已是带着哭腔。什么时候，她开始对自己说话这么理智了呢？为什么不继续哄着自己呢？

　　朱碧玉道：“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希望此次出嫁的是你。我对晋王毫无情意可言，他将来无论变成什么样，都跟我无关。眼下，我已经过得很好了，余生，我只希望，你过得比我更好。如若将来有一天，我要在晋王和你之间做出选择，请相信我，我一定会选你。”

　　听到这话，萃芳这才又放下心来，原来她一直都没变，还是一如当初那么好。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怀疑她的心意了。

　　“我相信你。以后，无论我嫁到何处，我也会日日想着碧玉姐姐，若要让我在夫君和姐姐之间做出选择，我也一定会选你。”萃芳想起那个朝三暮四的李锦，心中已然决定，一朝负心，终生不候。至于将来的夫君，横竖只是个夫君，他也许会看在自己的容貌上厚爱几分，但未必能长久，也未必会真心，哪像朱碧玉，是真心待自己好。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怀疑朱碧玉别有用心。

　　宫里的嬷嬷过来千漪阁教习朱碧玉宫廷礼仪，二人眉目在对方身上停留了几许，几乎同时行了辞别礼。

　　萃芳出了朱府，来到昔日一同走过的街道上，看着熟悉的景物，心中酸涩不已。她曾幻想过很多种情况，或是碧玉嫁来侯府，或是二人各有前程，或是自己入主晋王府，而她则是侍妾，她丝毫不曾担心碧玉有能力与自己争宠。最差的情况当然是与晋王无缘，但她也不希望认识的姐妹嫁入晋王府。眼下，那李锦全然不顾昔日旧情，将自己完全抛诸脑后，还将碧玉纳入府中，等于自己遭受了两倍的背叛，这种情况还真没想过。

　　回到侯府，先去了吴氏的院子请安，见母亲、伯母和婶娘们正在房中交谈，伯母正在以帕拭泪，萃芳连忙跑过去，这才知道大堂兄没能如期完成圣上交待的任务，被贬谪至了云疆一带，朝堂之上连个帮忙说话的外人都没有。侯府的孙辈，唯有大堂兄一人有实权在身，其他都是花银子捐的官，眼下，家中不仅又少了一名朝官，俸禄上也少了一份，将来这日子更是难过。没想到才在朱府说了“侯府才没有那么快倒台”的话，这么快就传来坏消息了。萃芳心中难过不已，她懂事地告退，让大人们继续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