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39、船中夜话

　　朱碧玉内心生了些惧意，她缓缓扭过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那男子身长七尺有余，此刻由于她是半猫着身子，越发显得那人身姿伟岸。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怪不得会令她动心，即便他另娶她人，她也还是放不下。朱碧玉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这人浑身上下一股与众各别的气质，即便穿着普通的布衣，想来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般醒目。这就是所谓的皇家气度吧，别家也有不少文武双全的世家公子，但好像都不及他。

　　朱碧玉轻咳一声，正想说话缓解这份尴尬，却被那男子一手拥入臂中，自桥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一条小渔船上。

　　完蛋了，被这样万众瞩目的皇子搂住，竟然一点心跳的感觉都没有！

　　李锦见朱碧玉在桥上看着他发呆，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深更半夜，你一个二品将军府的小姐，竟然独自漏夜外出？这要是被人瞧见了，你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朱碧玉低头赧颜，“晋王殿下不会说出去吧？”

　　朱碧玉心想，这事说出去对他又没什么好处，但谁又知道呢？上次在隐仙岩由于憋着一肚子气对他出言有所不敬，万一他记仇。

　　“本王在你心目中，印象仿佛不大好。”

　　朱碧玉心中一紧，果真还是旧事重提了。

　　“说起来，本王就算不是皇子，以我这张完美的脸、温和有礼的举止、满腹的学识、安家治国的本事，也足以令无数少女动心了。难道因为我自己的优秀，让别人为我沦陷，也需要我负责么？天底下这么多少女，晋王府实在无力一一将其娶回。”

　　朱碧玉心想，李锦既然对他说这些，理应是讨厌自己的，否则谁会对讨厌的人说这么多？而且这么“自信”的话语，想来也不是逢人就说，否则会被人诟病。既然他这么坦诚，自己也无需再畏首畏尾，就把他当成普通人，有什么说什么好了。

　　朱碧玉笑道：“晋王殿下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谦虚。”虽然这话却是不够恭敬，但是这次她的脸色好看得多，不像上次在隐仙岩，总是含酸带刺。

　　李锦见她态度好了些，心中如释重负，“为什么要谦虚？本来就是事实。谦虚，难道不是另一种虚伪？”

　　她之所以态度好转，应当与刚才在桥上见我之时的发呆有关。果然，又俘获了一颗少女心，虽然她长得不好看，脑子也不聪明，不过，这依旧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一个女子只要爱慕自己，她就会跟自己一条心，不会做出有损自己利益的事。

　　“你可知道，你害得陈六姑娘好惨？这年头，单相思的女子并不少见，不过像她这么执着的，还真不多，我从没见过哪家失恋的女孩流过她这么多眼泪。你可知这都是你害的？你自恃出身好、容貌俊、学识多、能力强，就到处祸害少女，以俘人之心为乐，你可曾内疚过？”

　　李锦有些哑然，陈六姑娘着实是个例外，倘若是别的女子对他动心，他也许会暗喜，但绝对不会与其眉来眼去。他第一眼见到萃芳就动心了，她长得实在太美了。但是，怪就怪她长了一颗与容貌极其不匹配的脑子，哪怕资质普通，他也有信心和耐心教导她，但萃芳这样的实在教不了。如果她出身差些，娶回来做个妾也就算了，偏她出身那么高。更糟糕的就是，现在襄国侯府无论如何都不能碰了。如果自己将来有问鼎的一天，再看她造化吧。

　　“我能怎么办？她的见识和智慧摆在那里，娶妻娶贤，我若娶了她，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初见她时，并不知道她的底细，至于后来，我已经断了她的念想。你且帮我劝她，凡事看开些。”

　　起初一听这话，朱碧玉是有些排斥的，不过仔细一想，他说的也是事实。这个世间，不是以萃芳为中心，没理由人人都要围着她转，满足她所有的喜好，众生皆苦，这就是她的苦吧，她得全盘接受。自己何尝不也是苦？还不是也要默默承受？

　　李锦见她陷入了沉思，又追问了一句，“倘若是你，你也不会娶她吧。”

　　我会！

　　“殿下，你这个假设不合适，我反正也不能成为你。”

　　李锦忽然意识到，今夜说的话有点多了，虽然她确实以俘人之心为乐，但从没有表现出来过，朱碧玉还是第一个听他说出真实想法的人。不过没关系，反正她的心也被自己俘获了，与自己是一条路的人。

　　李锦问道：“话说，你大半夜出来做什么？”

　　“我若说是睡不着出来吹吹江风，你定是不信的吧。”

　　李锦胡诌道：“信，因为我也是啊。”

　　至于朱碧玉的话，他还真是信的，否则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这个女子他前前后后调查得毫无遗漏，就连喜欢吃什么、平日里看什么书，他都一清二楚。她确实没有别的理由半夜出行。

　　朱碧玉心想，这段清江桥距离襄国侯府是最近的，自己睡不着是因为想着侯府里的人，他应该也是吧。

　　“殿下，其实你也没有放下萃芳吧？否则你也不会半夜来这里了。”

　　才不是，自己分明是在其他船上与人商议事情，见她鬼鬼祟祟在桥沿的水槽里匍匐前行，一时好奇，故而撇下同伴现身。

　　李锦心想，她三句不离陈萃芳，心中之意昭然若揭，于是促狭反问道：“你怎么总提起萃芳？”心想，反正你知道我是个以俘人之心为乐的人了，你若沉沦，那就怪不得我了。

　　朱碧玉心想，以后还是不要在人前提起萃芳了，免得被人瞧出来，当下转移话题问道：“那……不然说谁？说我二姐？你既然对萃芳的喜好那么熟悉，可曾知道我二姐的喜好？”

　　“别说是你二姐，就连你的喜好，我也是全部知道的。”

　　这个李锦虽然有点自以为是，但是肯定不会乱说话，他既然说知道自己的喜好，那就肯定是知道的。被人窥探了秘密，总会有些不舒服。不过，他都知道些什么呢？

　　“噢？你说。”

　　“你喜欢看志异类的书籍，你喜欢吃烤肉，你不喜欢涂脂抹粉簪花饰玉，哈哈，说到这个，你和你姨娘的两个贴身丫鬟，点翠和描红，名字起得可真是妙！”

　　“这些很多人都知道，你说些一般人不知道的。”

　　“你的功力大概有我的三成左右，你养在深闺人未识，你去岁秋冬时节曾有些小的改变，因为你那时情窦初开了。”

　　李锦说完这话后，仔细地盯着朱碧玉的神情看，见她一副被说中心事了的样子，心中顿时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