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埋的秘密》月上无风

4、7、8

　　7
　　从泰国回来，他回了老家。
　　也在家中休息的她不敢给他电话，只等着他的电话和信息，再简单回应。
　　假期很快过完，她又回到了百川开始上班，他依旧还没从老家回来，最近几天信息发的少了，电话里透露出的情绪似乎也不是很高。
　　只有天，她正上着班，突然一阵骚动，她本来专注于设计图中的一个小细节，并无所动，直到在这骚动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郁宁，你这个贱货，给我滚出来！”
　　郁宁迷茫的抬头看向声音源头，只见一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妇女带着几个人，冲破保安的阻拦，直直冲到她这方向来：“郁宁，你给我滚出来！”
　　郁宁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本来预想的害怕，此时竟然全是宁静，她缓缓站起身，迎向那妇女：“我就是……”
　　话还未落，女人便是狠狠一巴掌扇来，她被打得站立不稳，往后跌了几步，随后头发又被揪住，接着便是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她吃痛，抱着头缓缓蹲下，那些人也被同事和保安拖开，只那领头的妇女余怒未消，被扯开的过程中，还踢了她几脚，伴随着愤怒的咒骂：“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你不得好死！”
　　保安把一群人带了出去，有相熟的女同事犹豫许久后，上前来扶起她，并关怀她有没有事。
　　郁宁摇摇晃晃站起来，对她们摇了摇头，并理好头发，耳根处有些刺痛，应该是被指甲划伤了。
　　她走到组长面前，低声说：“领导，我想请半天假。”
　　组长温和的说：“好好好，你回去休息下，让小郑送你回去吧？”
　　“不用……”她低眉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写字楼。
　　北京三月的风依旧刺骨的冷，吹得人透不过气。
　　手机一遍遍的响起，她知道是他，却无法回应。
　　他应该得知这边发生的事情了吧……他现在在哪里呢？他老婆这样打上门来……
　　“陈翊啊陈翊，你到底在家里说了些什么……是你老婆自己调查出来的，还是你竟如此没担当，将我的一切都供了出来吗？”
　　思绪繁杂，但所有不利于他的想法，都被她反复否定。
　　回到租的房子里，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然后缩在沙发角落。似乎觉得应该想下未来的出路，可每一条出路，都是舍不得他。
　　门锁传来响动，然后门被大大推开，陈翊急切的闯进来，一眼锁定她，便冲上来将她一把扯起抱在怀里，再稍稍松开，检查她脸上的伤，看到红肿的面颊，额头的淤青还有耳根的划伤，他眼神冰冷又凶狠，最终化为心疼与歉意，再度将她收进怀里：“对不起，阿宁……是我的错，我跟她提了离婚，她哭闹寻死就是不同意。前两天突然安静了，却不防她是打算到北京来找你……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放心，这婚我是离定了，我……”
　　郁宁拍了拍他的肩，打断了他的话：“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
　　他将脸埋在她颈边：“阿宁，我真的会和她离婚的，你再等等我……”
　　她无言以对了许久，既无法说出鼓励的话，也无法说出拒绝的，最后只是一个清浅的鼻音：“嗯。”
　　郁宁辞了百川的工作，托姜丹丹去的。姜丹丹或许也听说了什么，坚决要请她吃饭，可席间又什么都不谈，两瓶啤酒下肚，最后只红着眼睛举杯对她说：“郁宁，你性子淡，不爱说话，但你善良，你漂亮，你能干，同学快四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郁宁眼眶有些发热，最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丹丹你也要好好的。”

　　刚和姜丹丹吃完饭，将她送回寝室，郁宁接到了她妈妈郁红的电话，要她立刻回家一趟。
　　郁宁知道大概所谓何事，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也不防刚刚开门，一声“妈”还来不及唤出，一耳光就已重重落在脸上。
　　随后是郁红怒其不争的推搡：“你为什么要去当小三啊！郁宁！你为什么要去当小三！”
　　仿佛是耗尽力气，一番责骂后，妈妈跌坐在地，掩着自己脸大声哭了：“郁宁，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是什么样子？你看看这个家，你看看我，你想想你自己的童年，我们这一家被小三害的有多苦，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小三，你告诉妈妈，你怎么会这样想不开？”
　　郁宁也哭了，她看不了她妈妈这个样子，她跪在地上，跪在郁红面前：“我离不开他……妈……我不想的，真的不想……可是我真的爱他呀……”
　　她爱他出色的才华，爱他的温柔淡然，爱他多情的双眼，爱他对自己的包容指导，爱他的爱……她这样深切的爱着他的一切，她真的离不开他……
　　郁红看着自己向来淡漠理智的女儿，知道她所说的爱的重量，可正是如此，她却更加难过痛苦，但无论多痛，她必须要女儿悬崖勒马……
　　深吸一口气，郁红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如果世间所有的爱情都能完满，所有人都能不顾一切地去拥有另一个人，那世界该乱成什么样子？谁都能打着真爱的名义去伤害别人是多么自私，你自己不懂吗？你看妈妈这么多年一个人养育你长大，受的苦有多少，你真的能不去体谅吗？人在世间，爱很重要，但责任感更重要，它能让你不至于成为刽子手，去肆意破坏别人的家庭和幸福！”
　　郁宁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出声。

　　8
　　郁宁和陈翊老婆冯兰第二次见面，是在咖啡厅。
　　陈翊最近寸步不离的赖在出租屋守着她，她即使说要出门办事，他也开车亲自接送。因此，郁宁要找着机会来赴冯兰的约，竟不是特别容易，最后还是市上的领导邀了陈翊去授课，郁宁才有了半天空闲。
　　这一次的见面，冯兰是带着孩子来的。
　　孩子向她怒目而视，郁宁心里苍凉，因为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你不该带孩子来的，”郁宁垂眸坐下，淡声说，“这样的场合，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就像我，没有爱人的能力，不相信爱情，不相信家庭。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就这样坠入爱河，爱到全无理智。”假装无所谓的看向窗外，郁宁自嘲笑笑：“是的，你听出来了，我也是这样家庭出来的……我的家庭，也因为我爸爸在外面有了情人而破灭，在爸爸要离开妈妈的时候，妈妈让我跪在地上求他看在我面子上不要走，可他长叹一声气，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样的场景，我终生难忘。”
　　冯兰没管她急急问：“既然是，那你……”
　　郁宁抬起视线看向冯兰：“都怪爱情啊……”郁宁看出冯兰面上的讽刺与尖酸，在后者爆发前，她又开口低声道：“可是如果世间所有的爱情都能完满，所有人都能不顾一切地去拥有另一个人，那世界该乱成什么样子……我妈这句话当年没有留住我爸，但至少可以留住我面前这位小孩的爸爸。”
　　郁宁深吸一口气，正视冯兰，一字一句的：“我会退出的……我会消失……我会离开他……”
　　冯兰怔愕，她准备好的满腹的哭诉与威胁一字都还没有说，却不料郁宁竟主动提出……
　　回过神来的冯兰惊喜万分：“真的吗！？”
　　郁宁过了许久，才点点头，起身：“你给我三天时间，找个借口让他去你那里，三天够了……他还是个负责任的父亲，所以……让小孩儿装病应该可以吧？”
　　冯兰愣了愣：“那万一……”
　　知道她的顾虑，郁宁抢先断掉她的话：“我会先把他赶出门！对不起，我必须得走了……”边说边忙不迭起身大步往外走，她的眼泪真的已经控制不住，理智真的像把刀，切完人性中的任性，就来切她的肉，怎么这么疼啊……这么疼……
　　身后传来冯兰的威胁：“如果你不兑现诺言，你该知道……”
　　郁宁停住脚步，转过头，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直接止住了冯兰最后未说完的话。她苍凉的笑了笑，转过身匆匆逃走。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流泪，她想起了许许多多他们的过往。
　　他上课时云淡风轻谈笑风生的模样，他对各种典籍故事的信手拈来，他教她设计灵感来源于方方面面，她要有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他的从容，他的自信，他做设计时的专注，遇到瓶颈时皱眉光脚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他熬过夜后冒出的胡渣，揉着眼睛赖在她肩头喊累，他指点她的图时用铅笔点在她鼻尖唤她小笨蛋，他用手揉她的头发，他说他爱她要和她天长地久，他一次次用低哑的嗓音唤她“阿宁……”
　　“阿宁……”
　　“阿宁……”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这样亲密的唤她了……
　　再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