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埋的秘密》月上无风

3、5、6

　　5
　　从那张灰色的大床上醒来。
　　陈翊还在睡着，那双她深深爱慕的眼睛同薄唇一起紧闭着，下颔线条利落又刚毅，上面冒出了极细碎的胡渣。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凝视，陈翊翻过身抱住了她。
　　郁宁想哭，她连问他这房子的女主人在哪儿的勇气都没有。
　　她连问他究竟怎么看她这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郁宁多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堕落。
　　可她这样贪恋他怀抱的温度。
　　就让她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吧……
　　若他只是玩玩而已，就让这一切成为她自己珍藏的回忆，如梦一般的回忆。
　　噩梦或是美梦都无所谓了，只要这梦里有他就好。

　　日子继续前行，暑期结束，大四上学期还有两三门课，百川留下了她，并不在乎她偶尔要回去上课会耽误工作。
　　毕竟设计项目完成的如此顺利，设计图一披露，媒体便称赞不已，称陈翊的设计又焕发了完全不一样的新活力。
　　业界断定，陈翊又会凭这个西部某城的地标建筑拿下诸多国际大奖。
　　郁宁与有荣焉，虽然她坚定的拒绝了陈翊要把她名字署上的提议。
　　陈翊不理解，但抗不过她，只能在庆功会后回到家里时，抱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说，是她给了他灵感。
　　“阿宁，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他喝的微醉，埋首在她肩头，调皮坏笑，像个初经世事的大男孩，不待郁宁回答，他用手指挡住她唇，“在很早之前，我去你们学校找老曾，开车经过，你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写生，你画的是梧桐掩映下的主教学楼，眼神微眯，专注极了……宁静致远，你比画里的人更静更美。后来老曾病了，我去看他，主动提出帮他代课……”
　　喝了酒的他，动作狂野又不知餍足，这晚弄的她有些痛了，可更痛的是心。
　　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阿宁，我也打算把这些龌蹉的想法藏起来的，可还是没忍住……是我设计了你，让你一步步走到我的圈套里，走到我身边来……”
　　“阿宁，你一直没问我，可是你一定知道，我是结了婚的，我还有孩子……但我真的离不开你，舍不得你，你会不会恨我？”
　　“阿宁，我爱你……”
　　这一晚，他不知说了多少次的爱她。
　　这样的话，让她不得不清醒，却只是更清醒的认识到，她同样这般离不开他。
　　“你知道吗？我爱你，绝不比你爱我少……”她在沉沉睡去的他耳边低声说，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
　　她多害怕，这样的关系，若是过了今夜，到了天明，她就突然再不能这样抱着他了。

　　6
　　过年的时候，陈翊提出要带她去泰国玩。
　　那边有人邀请他设计一座融合当地风格的体育场馆，所以也算是加班。
　　可郁宁多想问他，过年都不回他南方的家，真的没关系吗？
　　她当然不会问，在他们都清醒的时候，她向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当地的接待热情又隆重，带他们参观了许多名胜古迹，而行程的最后一天，陈翊带着她，包上嘟嘟车，自行去体会当地最原汁原味的风土人情。
　　车上车下，他都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这是在国内，他们从不敢做的事。
　　恰逢当地的拜佛节，在一所香火极旺的寺庙内，她说想去入乡随俗许个愿望。
　　捧了茉莉花水，净佛手净佛足净自己的额头，她诚心阖眸许下愿望，睁眼的时候，愿望牵扯的那个人正在专注给她拍照，她冲镜头微微一笑，陈翊拍完，与她相视而笑，迎上前说：“这么久了，我们都没合照过，出去让人给我们拍一张吧？”
　　选了处寺庙外的好景致，找了个热情的游客帮忙拍照，他原本左手搭在她肩，却在快门按下前迟疑的放下，换到她左边来，用右手揽住她的腰。
　　一个细微的动作差异，她却明白，是因为左手的婚戒虽然已经取下，印痕尚在，那积年的痕迹，不知要多久才会消散。
　　她不动声色，心却伤怀。
　　陈翊也是有些尴尬，从游客那里接回相机，他凝视着默不作声的她，揉了揉她被汗和茉莉花水濡湿的头发，再牵起她手，问她：“你刚刚许什么愿望了？”
　　她笑：“愿望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那我猜猜，”他想逗笑她，因此语气和表情都有些夸张，“是不是想做出一个伟大的设计？”
　　她摇头。
　　“那就是身体健康，世界和平？”
　　她再摇头。
　　“那就是和我有关了？”陈翊凑到她耳边低语，又稍稍退后看着她，“你希望和我天长地久吗？”
　　“我不……”她的话还没出口，他的吻便堵住了所有的声音，他吻的疯狂而不顾忌，郁宁默默承受，眼泪却渐渐涌出来，擦过他捧着她脸的拇指，他惊着了，退后看她，再低头吻掉她泪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低哑：“阿宁，你从不说爱我。可我知道你爱我，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我想和你天长地久，我们一定会天长地久。”
　　郁宁双手在他背后踟蹰，最终也只是落在了自己身侧。
　　她不敢许“天长地久”这样奢侈的愿望，只希望这一切，他们的这一切，能晚些被发现。
　　她便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