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何弃撩》橘悄

5、005

　　　皇帝居坐在御案后，神色不辨。价值不菲的明黄龙袍衬着他有几丝垂垂老矣的荒凉。沈青禾杏眸轻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到荒凉一词。

　　“沈――青禾？”低沉而沙哑，又含着几分久居上位者的威严语气。

　　本与皇帝对视地沈青禾抱着拳头躬下了身直言道：“我是沈青禾。”以为皇帝会和娘亲一样年轻的她貌似是想错了？皇帝看上去像六十岁的老爷爷，娘亲明明才四十出头。

　　“很好。”皇帝陛下不知是满意女子第一次觐见的镇定自若，还是沈青禾的不卑不亢，竟也忽略了她不拘一格的见礼方式。

　　“青禾姑娘初来岚京，觉得这里怎么样？阮爱卿带你到宅子里看了罢？喜欢不喜欢？缺什么少什么跟朕说，只要你开口朕都答应你。”

　　沈青禾想了想如何开口：“岚京很好，在陛下的管制下富裕平和，这都是陛下雄韬武略治国有方。但是沈青禾心恋旧土且娘亲身有旧疾不能舟车劳顿，还请陛下宽恕沈青禾的放肆收回成命。”这皇帝怕不是还惦念着她娘亲吧？如果真是如此她更应该要回绝他了。她都抱好皇帝会大发雷霆要治罪的打算了。

　　德公公心里一颤，帝王心最是深不可测，哪怕现在陛下对她再好，也可能下一秒就翻脸无情下令杖毙她，不知这沈姑娘能否平安躲过这一关。

　　皇帝自认为看透了沈青禾，因为沈青禾进宫以来的行为举止表明了她是一个不屑曲意逢迎的女子。她眼里看到的是方的永远不会为了利益或什么故意说成圆的，是以他不仅不会生气还更加喜爱这女子了，所以沈青禾刚才的那番话是真的不能在真了。有多少年没人敢对他说真话了？如果说方才皇帝有三分喜悦，那现在他就有六分欢愉。就连沈青禾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脸庞，皇帝也看着甚是顺眼：“不想要宅子？那……你进太医院朕封你为太医怎样？你医术如此高超，朕实在不忍心让如此人才不得重用流落民间。”

　　“沈青禾只是略懂皮毛，医术不曾有皇上说得那般精湛，还需多磨练，委实当不起太医一职。”沈青禾一点也不犹豫，又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那老皇帝的龙目闪过一道光，他侧过身子低低咳了几声，毋庸置疑地对沈青禾说道：“即不想入宫为官也不要金银珠宝那朕就赐尔暂居未央宫。”

　　语气斩钉截铁，果决地让沈青禾再无法推拒，只好领旨谢恩。

　　在沈青禾离开后，皇帝让德公公在一堆画轴里抽出了一副布满尘埃的画，德公公擦拭后小心打开在皇帝面前，灵眉妙目赫然就是一个同沈青禾一模一样的宫装女子。皇帝看着跃然纸上的女子面无表情。

　　德公公悄然退下，候在房门外。

　　远处波谲云诡，风雨欲来。

　　未央宫住进了一个妙龄少女，皇帝陛下对她极为宠爱，日夜陪伴其左右。此事一出引起轩然大波，宫中众人有事无事便闲逛到未央宫外，期望能探听到一点线索。上值未央宫的洒扫清洗等宫女职位顿时炙手可热起来，前来拜访的妃子数不胜数，然而沈青禾却关起宫门来谁也不见。

　　还未册封便恃宠而骄，几乎成了妃子们暗地里编排沈青禾的常用语句，但是这些话没有传到她耳朵里就算她听到了也无所畏惧，因为她们可能想错了，她们说得那个宠可能不是她想的这个宠。

　　沈青禾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未央宫住了三日有余。她想念着娘亲，想念着九泉山，皇宫里掺杂着欲/望和阴谋的味道太浓了，让她觉得不胜其烦。啧，如果不是因为御膳房的伙食太好，她早就向皇帝陛下辞行了。

　　华贵衣裙珍财珠宝胭脂水粉如流水般被抬进未央宫，随侍的宫女都是瞪大了眼睛，待看到沈青禾不以为然兴致缺缺的样子后都打起了小九九，服侍间用起了心思。

　　对此，沈青禾不置可否，让宫女向德公公报备了下，才送来了素的不能在素了的衣衫着在身上。如果不是换洗衣服带的太少，她怕是连摸都不肯摸这过分华丽的宫裙。

　　“摆膳――未央宫――”

　　皇帝陛下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膳食必是要同沈青禾一同吃。她在宫里吃了多少餐饭，皇帝就来了几次。二人也没什么交流，都是寡言之人。宫女布菜的时候除了细微的推杯换盏地声响再无其他。只不过沈青禾观察到皇帝陛下用的膳食也太少了些，皇帝竟连她的一半饭量都没有，就算是没有胃口，也不可能三日都是如此。

　　沈青禾舀着汤汁细细地吹，快速又不失优雅地馋样像一只松鼠，鲜耳汤喝进肚子的满足都映在皇帝眼中，后者本来都已放下筷子了，却受沈青禾的影响主动要求加餐。

　　“小德子，给朕上一碗同青禾一样的汤。”

　　陛下能主动要求添膳德公公本是高兴万分，但这汤德公公却踌躇着不肯盛给皇上：“陛下呀，这鲜汤料太重了……沈姑娘她喝地但是不适合您喝。要不奴才给您上其他的？”

　　“不用，就这种。”皇帝闻了闻感觉挺香，龙目一瞪，“快点去。”

　　德公公不敢再劝，躬着腰亲自盛了碗呈给皇帝：“陛下。”

　　皇帝迫不及待地就在德公公担忧的目光中品尝起来，舌尖触到汤水他精神猛然一震，不愧是沈青禾不肯放下玉盅的鲜耳汤，果然鲜美可口。可能是勾起了食/欲，皇帝大口喝得太急，他呛到了。

　　喉咙里像是有根羽毛在搔动，皇帝不得不放下玉盅拼命咳嗽起来。德公公连忙把跪了一地的宫女们都赶了出去，自己慌得给陛下倒水顺背递帕子，沈青禾也抬眼张望了下。

　　皇帝拿帕子捂着嘴，手背青筋根根浮现，头上金冠剧烈颤抖着，用力到仿佛要把心脏都咳出来。咳着咳着他身体一僵，睁开紧闭的双眼轮流看了看房中仅存的两人。

　　幸亏是分桌而席。

　　沈青禾几乎把脸埋进了案上碗盘里，好像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举动。

　　徳公公又抽出一条新锦帕，照旧把皇帝用过的手帕收进袖袍里，伺候着皇帝漱口，沈青禾出奇地嗅觉闻到空气中飘起了一丝细不可察的血腥味，随即逐渐湮灭在龙涎香里。

　　皇帝积劳成疾？沈青禾再度扫了眼皇上的脸，除了咳得太久面色稍显红润之外，她看不出有何毛病。她转了转脑筋又觉自己想太多，皇帝大概没毛病，宫中御医这么多，随便拎一个出来医术都比她高超，皇上龙体抱恙御医岂能毫不知情？再者说德公公能袖手旁观？

　　“人老了，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一碗汤都能要了朕的命，真是不中用了。青禾姑娘不会笑话朕吧？”

　　沈青禾把盘中残骨倒掉，又捞起一根蹄膀：“皇上多虑了。”她吃都来不及，还顾得上笑话皇上？

　　“年轻人多吃是福啊，不像朕的那个孙子，文不成武不就就连饭都不好好吃，朕的心里实在担忧。”皇帝皱起眉毛，一副拿他孙子没有办法的样子。

　　沈青禾没有开口说话，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和东岚国的国君能坐在一起吃饭唠家常。嗯不过，皇帝陛下你找错了倾诉对象。

　　想来皇帝也没打算沈青禾能够回答：“青禾没见过他吧，说来他也只比你大三个月，却连你的一半沉稳都没有。日后继承大统怕是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还希望青禾姑娘能替朕多多管制他，省的东岚国败在他的手里。”

　　沈青禾默然，这交待遗言般的即视感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皇帝陛下您要退位了吗？太子殿下不还活着吗？而且为什么会让她去看管皇孙？最重要的是她的定位不是太医吗？而且也已经拒绝了罢？

　　“陛下，”德公公小声提醒，“沈姑娘是因为医术才被您召进宫的。朝政一事大概是不行的。”

　　皇帝恍然大悟般笑道：“老了老了，记性也不好了。”他侧脸看了下德公公，“要不是小德子在朕身边时常提醒着，朕可是闹出不少笑话。”

　　明明是夸赞的语气，德公公后背却起了一层冷汗：“皇上折煞奴才了，这是奴才的本分。”

　　皇帝随手把锦帕甩在桌案上，站了起来：“今日天色不早了，朕先回宫了。青禾姑娘好好歇息吧。”他转过桌角，踱出了未央宫，德公公紧随其后。

　　沈青禾还在吃，不过捞菜的手慢了下来，皇帝刚才是踉跄了下吧？

　　夜半，月色如墨。沈青禾悄无声息地跃上了宫檐。白日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她夜不能寐。今晚要夜探皇宫，希望能解开她的疑惑。

　　未央宫四周布满呼吸，她不会愚蠢到以为是皇帝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才搁置的禁军。沈青禾冷冷一笑，身体陡然一闪，转瞬就来到与未央宫相隔两座宫殿的千松殿。那些禁军，她还不放在眼里。

　　沈青禾轻飘飘地腾走在各个宫殿，她身形鬼魅，几乎与夜色溶为一体。哪怕穿过灯火通明处时被人撞见也只会以为是一阵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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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埋得伏笔太浅显了(〃'▽'〃)
一看就能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