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何弃撩》橘悄

4、004

　　东岚国，地处云华大陆中央，同西尧国遥遥相对，左侧是以凶猛嗜杀的将士闻名的南宛，右边就是几乎终年笼罩在冰雪之中的北冥国。这个国家土地富饶，人民纯朴善良，四季交替分明，温度差异却不会很极度，更重要的是东岚国主历代明廉，从未下达过任何对百姓不利的指令，如此适合居住的领地使得其他三国子民纷纷慕名前来。就这样，东岚国的人口接踵而来，财富也急速增加起来，国库也扩张扩张再扩张。

　　这结下的善果犹以岚京最为突出。随处可见伫立在路旁精美的殿堂楼阁，皆是碧瓦朱甍，雕栏玉砌。行走的路人无不绮罗珠履，华裾羽衣，仪态万分潇洒。注目远眺竟看不到一个鹑衣百结的人。街道也是极为宽阔，几辆马车并驾齐驱都尚有余地。街道两旁店铺的生意不论早晚都是人满为患。

　　东岚就像近在咫尺的肥肉，无时无刻都在拨撩其他国掌权者的心。

　　阮勉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天色尚早，率领众人先去客栈休息洗漱最为妥当，谁知他把马车驶向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宅子，遣了几个婢女送沈青禾入了浴房。

　　沈青禾早就忍受不住身上的怪味，压着急迫的心情把婢女们齐齐赶了出去。

　　宝甃温泉浇腻玉。自擘轻红香满手。（注①）

　　端是人间多绝色，沈青禾也能在群芳中独领风骚。

　　她滑入池底，莫名想起一身污秽的女子。她第一个出手【医治】的病患，却是在双方都看不清容貌下进行救治的。

　　那二人带着睡了一路还不曾清醒一回的主子早在刚进岚京时就趁着夜色浅浅拜谢离去了。沈青禾也自是出了池子把这三人转头就忘了。

　　朝毕钟声响起，阮勉领着沈青禾入了宫。

　　沈青禾的幕离被禁止带进宫，哪有人蒙上脸面见君王的，那是大不敬。于是她心情很差，不自觉散发出比平时更低的气压。就连阮勉都不敢靠她太近，暗自疑惑沈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居然有这般骇人的气场。

　　皇宫建筑果然金碧辉煌举世无双。推开朱红宫门，青石板砌成的道路直通尽头，一座座宫殿俱是紫柱金梁，殿檐上攀着金龙和赤凤，鸿图华构纵显奢华。走了没一会儿一个侍卫飞奔前来贴在阮勉耳侧说了几句，阮勉就非常抱歉地说要离开一下处理事情，希望沈姑娘在原地稍等片刻，万万不可随意走动。

　　沈青禾颌首后阮勉就火急火燎的走了。她只好沿着墙根慢慢向前走去。

　　“站住！哪个宫的宫女？见到雪妃娘娘为何不行礼？”陆雪棋被低位妃嫔们簇拥着行走在正阳宫的路上，身过之处跪了一地的奴才，她心中深感慰贴的时候居然看见一个没有礼数没有教养的贱/婢在窥伺着皇上寝居。

　　又是一个想要爬上龙/床的小贱/人。

　　沈青禾闻言转身的霎那，陆雪棋如坠冰窖。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那副容貌是她做了无数次噩梦的源泉。她不由得慌张退开两步，想逃回寝殿。

　　沈青禾皱眉，见到一个同娘亲那般大年纪的女人如看夜叉一般看着自己，对皇帝后妃就是如此说话行事的作风深感怀疑。

　　和陆雪棋交好的宋嫔看到沈青禾年轻貌美的容颜，先是惊为天人后深觉不妙。她以为陆雪棋是看到皇上的新宠认为自己苍老了脸蛋失了宠爱。这种时候自己就应该挺身而出，替陆妃教训一下新人来博得陆妃好感。

　　“妹妹是新来的？怎的规矩也不知道？见到姐姐们不会行礼？不说话？哟，这双眼睛就连瞪人也那么勾人，环翠，韵青，上去教教新娘娘规矩。打进了宫里可就只讲妃嫔级位了，性子这么犟死得可是最快的。”

　　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沈青禾懒得开口。

　　宋嫔气不打一处来，这女子好生高傲，不挫一挫她的锐气宋嫔心有不甘。她指挥手下人团团围住沈青禾，省的沈青禾想跑她们还费力去抓。

　　一道明黄轿辇打东行驶而来，其后随着宫娥宫侍乌泱泱一大群人，最后停在众人面前的正阳宫门。拦在沈青禾身前左右的妃嫔齐刷刷跪了下去，就连陷在回忆里的陆雪棋都被小心按着跪在地上。沈青禾心里本能地长舒一口气，觉得这些宫妃比麻雀还要聒噪，就这一会时间她耳朵都轰鸣了。

　　“大胆！见到陛下御辇为何不跪？”跟在御辇左侧的公公小眼一溜看到了当宠的陆雪棋，和跪了一地妃嫔中鹤立鸡群的沈青禾。宫中之人眼精心活，他几乎瞬间就猜到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青禾冷冷瞥了眼手握拂尘捧高踩低的公公，不曾开口解释。

　　公公被清冷如厮的眼神瞟得抖了下，他素日随御辇出行，哪个宫婢嫔妃见到他不是笑脸相迎，这女子凭白生得好相貌却是没配上好脑子竟不知自个是何身份还敢瞪他。

　　“皇宫之内谁人见到陛下御辇莫不跪下行礼，你是哪宫婢子竟然好大的胆子！”

　　沈青禾觉得自己这一天对皇宫里的众人们是刷尽了三观：“辇中无人，为何要跪。”

　　妃嫔们一听皇上并未乘坐御辇，纷纷站起了身，指责起御马公公居然敢让她们跪地这么久。

　　“你……你放肆！”那公公听到人群的嘲讽后白俊的面皮立马涨红了起来，他看了眼陆雪棋，后者却没有反应。他只好硬着头皮斥责沈青禾。

　　宋嫔从未见过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子，身处皇宫还能这般桀骜，不怕脑袋落地不成？

　　“嘶……”沈青禾颇觉头痛，她只不过是入宫谢恩，怎么这一路上状况不断？难不成与这皇家果真有仇？她有心展开轻功掠进皇帝陛下的所在宫殿，谢恩后即刻离开，但暗处潜藏了不少陌生气息，甫一动手便会被当做刺客抓起来。

　　在沈青禾思索要不要用冷气冻傻他的时候阮勉终于现身了。他对着沈青禾说了声对不住才给众妃见礼：“下官参见各位娘娘。此间阳光毒辣，皇上体恤各位娘娘，命娘娘们早些回宫歇息。”遇人先说三分好，他深谙其道。

　　陆雪棋依旧三魂未归位的状态，被身边亲近的宫婢拽了下袖子才回过神。她止不住又偷偷看了眼沈青禾，越发觉得是那人回来了，惊慌地提着裙子就跑。

　　妃嫔们四下散开，倒霉的却是御马公公，他眼睁睁看着陆雪棋逃也似地离开只好小步上前媚笑道：“奴才见过阮大人。”

　　阮勉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小公公有事？有事也罢本官可要走了，皇上召见沈姑娘一事可不是我等能够耽搁的。”说罢，领着缄默的沈青禾踏入了正阳宫内。

　　身后，传来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

　　御书房里，龙涎香正冉冉升起，再浓烈的味道也驱不散此刻皇上爆发的怒意。阮勉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从他说陆妃仗着这几日御前侍奉有嘉横行后宫更是当众为难沈青禾开始陛下的脸色就如暴风雨前的天空，阴沉交加。

　　“朕太宠她了！咳咳咳！小德子！”皇帝怒气上头，牵动了心疾而掩唇咳嗽起来，德公公边小心劝慰着御医万分叮嘱不能随意动气边恭敬递上了锦帕。

　　“陛下莫气，奴才在。”

　　“宣旨陆妃，咳咳她今日大庭广众下妇徳有失，朕念她侍疾有功不予大罚，特此禁足十日，望她能在此期间悉心悔改。”

　　“奴才遵命。”

　　“阮爱卿，把今儿给她难堪的御马太监给朕拉出去分尸了。”皇帝陛下看了下手中锦帕冷哼道。

　　这算是杀鸡儆猴？阮勉头也不抬，俯身遵命：“微臣遵旨。”

　　“去把她带过来吧。”

　　德公公接过锦帕塞进了袖子里，伺候皇上漱口。阮勉应下退出门外。

　　“小德子，你说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朕一眼都没去看过，她会不会怨朕？她娘/的事朕做错了吗？”皇帝撑着身体靠在龙椅上，垂下来的发梢竟透露出几分惨白。

　　德公公斟茶地手一顿，茶水险些洒了：“皇上是一国之君，沈姑娘以后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罢了罢了。咳咳咳。”

　　“启禀陛下，沈青禾觐见。”

　　“宣。”

　　香烟袅袅间，皇帝陛下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那个她，步履带风，衣衫翩迁。眉不点则黛，唇不画而红。冰冷玉洁，恍如神女下凡。他不禁陷入热切的痴迷怀旧中。沈青禾被带到御书房，就面对着一个六十岁老人诡异的目光。这个男人是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哪怕年华不再，双鬓斑白，但多年余威尚存，龙颜仍是不能随意窥视。

　　这个人是皇帝，是令娘亲谈起时会咬牙切齿的男人，也有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御书房静悄悄的，德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好似自己不存在，就连沈青禾进了门直视老皇帝，哪怕她如江湖中人抱拳行礼他也没有开口怒喝。阮勉早就退下，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他圆满完成，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他能知晓的了。

　　皇帝看了她良久，她也就看了皇帝多久。直到多年后沈青禾才明白，老皇帝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透露着本还怀念的表情为何在半炷香后变了，变得惊惧又后悔。她面上仍旧淡淡，心里却是接连冒出好多疑惑。

　　然而这个时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奇怪他们究竟从她的这张脸上看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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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此句引用《减字木兰花·华清赐浴》，作者：李纲。
来课下复习一下，李纲是什么朝代的作者？
让我不在崩坏中爆发，就在崩坏中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