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六回 闹集市机关暗蕴，虎将军故施纵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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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子，这个洪太傅还真有几分憨得可爱！”霍扶风一行人出了西市后，自延平门出城，直奔城北建章营骑大营。
“回主子，小的只知洪小姐只怕至今还惦记着您呢。听郭校尉说，您在府上养伤的那段日子里，洪小姐还扮了男装去建章营寻过一两次人，只可惜她不知主子真实身份，不然少不得要来府上造访。”霍丁骑在马上一本正经地回道。
霍扶风回头嗤笑道，“瞎说八道！”随即用鞭子点着霍丁，“小丁子啊，你可别和郭二哥一起琢磨什么歪点子来整我。那个骄横女，便是送我十个也不要！”
霍丁想，“她骄横，你跋扈，可不正好一对。”一句话心里转了几转，没敢说出口，却张口问道，“主子为何特地示意洪太傅在酒楼里不要雅间？”
霍扶风毫不在意地道，“我和洪太傅在酒楼闲谈，德安侯的人想是早就盯上了，便索性去个宽敞地方，也省得他的人窥探麻烦！”
“可是……若是被宫里的人偷听了去……”霍丁犹豫道。
霍扶风哧道，“怕他作甚！反正左右也是躲不过，霍家便要堂堂正正地与朝廷一品大员来往！更何况，真真假假，我如此故意高调，德安侯又岂知我不是故作姿态而用以障眼的呢。”
行至大营外，虽然已近年关，建章营仍是一片肃杀景象，隐隐还可闻远处校场内传来的操练之声。
霍丁道，“主子，郭校尉果然是治军严谨，俨然有关内侯当年的气派呢。”
霍扶风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下马便径自往主帐行去。入得帐内，几名年轻将领和一些军士却正围着一堆炭火谈笑。一名身着异族服饰的厨子正在烤肉，一大块羊肉支在烧得通红的炭火上，滋滋地冒着热气，厨子不时拨弄着噼啪作响的炭火，或是转动一下肉块使其受热均匀，浇在上面的油不断滴下来，浓郁的肉香刺激着帐内每一个人的鼻膜。
“呵呵，你小子果然是鼻子尖，这就闻着肉味来了！”一位身材高大精壮的锦衣男子走过来与霍扶风热络地抱了抱，然后互拍拍肩膀，虽未穿戎装，浑身上下仍透着股凛然之气。
“这可是我着人从漠北专门送过来的龟兹厨子？”霍扶风显是与帐中诸人都俱为熟稔。这些都是建章营中的贵族子弟骑兵。
“知道你今天要来，专门请了出来给拾掇一顿的。”骁骑校尉郭吾豪是关内侯郭将军家的二公子，也是自幼同扶风在建章营一起长大的，俩人最是要好。
“哈哈，还是郭二哥知道我心思！”
说着，大家都笑起来，眼睛里皆跳动着坦然热烈的火焰，让人看着也觉心里一同热了起来。
一会儿，肉烤好了，众人陆续入座，便有兵士上来在每人面前摆上一个大碗和一个铜盘，二话不说，再给每个碗里哗哗地倒满酒。之后，龟兹厨子把烤羊肉分入各人的铜盘里，撒上西域的孜然和胡椒，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郭吾豪举起碗，道，“欢迎扶风重回我们建章营骑！”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轰然应道，“好！大伙都惦记着呢！”
霍扶风和其他人也都端起酒碗，互相敬了一下，然后仰起脖子灌了下去。
接着众将士纷纷拔出佩刀，将肉用刀划了来吃。几碗酒下肚后，席间逐渐热烈起来，众人或坐或站，笑声，喧哗声，划拳吆喝声，震耳欲聋，简直要把帐顶掀开了来。
忽然一人以手敲着几案高声唱了起来，其他人便也扯着喉咙一同高歌，
“家国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注）
热血男儿的歌声在营地里回荡，唱那说不尽的豪情壮志！
帐帘掀开，走进一个面容清秀的兵士，探头望了望，绕过众人身后，径直走向了郭吾豪。帐中众人正吃喝得热火朝天，谁也未曾多加留意。
待得那兵士走近，郭吾豪脸色却是一变，道，“你怎的又来了？”
霍扶风瞧出来人身材窈窕，竟似是女子装扮，抢着打趣道，“哟，郭二哥哪里找来这么个俏侍卫？”
郭吾豪面色更是尴尬，略带无奈地道，“这是表妹冷颜秋，不久前才随回京的姑母来了长安，脾性却像个男孩，每日里端的是毫不得闲，不是要出门骑马打猎，便是扮了男装来军营里胡闹。却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秋儿，快快见过霍少将军。”
冷颜秋望着烤羊肉一脸艳羡之色，道，“表哥常与我提起霍少将军，今日终得以一见。霍少将军和表哥在这里吃好吃的，不介意秋儿也尝一点吧？”一双杏眼忽溜一转，透着说不出的俏皮。
“呵呵，敢情冷小姐也喜欢和我们这些武人一般吃东西？为何却不留在府上品些精致的长安小点呢？”霍扶风笑道。
冷颜秋眨了眨眼，道，“在军营中与众位哥哥们一同喝酒吃肉，个中酣畅又岂是在长安府中细细品尝美食可比？更何况这烤羊肉闻着可比府里厨子的手艺好太多啦！”
郭吾豪只得命人又上了一套餐具，并把烤好的羊肉细细地切了放入冷颜秋盘中，然后板了脸道，“私闯军营可是大罪，下次断断不可了。我定要嘱咐姑母着人在府上好好看住了你。”
冷颜秋撇撇嘴道，“娘最疼我了，她又岂管得住我。”
霍扶风道，“冷小姐莫怕你表哥，如今这建章营里由我做主。我说没事，你便尽管来玩。”
冷颜秋喜道，“霍少将军真是爽快！”
郭吾豪道，“哎，扶风，你怎可……”
“报……！”
这当儿却有帐外传信军士奔入帐中，“将军，有军报！”帐中霎时安静了下来。
霍扶风接过火漆封着的军报，一同呈上的竟还有一份宫中的密令。他仔细看过军报后，又匆匆扫过朝廷密令，面上表情无丝毫波动。他随即将军报和密令都收入怀中，笑了笑，抬头道，“来来来，大家继续喝！”众人应了声好，帐中又喧哗起来。
“郭二哥，随我去校场转转？”霍扶风给自己斟了一碗酒后，一饮而尽，也不待郭吾豪回答，放下酒碗边便起身离座。郭吾豪尾随其后，二人悄然离开大帐，径往西北校场而去。
夜幕已降，几点星子的微光伴着柔和的月光淡淡地洒在校场空地之上。天边白色的月牙儿，轻浅的便好似一弯印在天际的羽毛。
霍扶风随手从校场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根长枪，跃入场中，将长枪一抖，挑开朵朵银花，枪头或吞或吐，仿若灵蛇，势似蛟龙。朗月清辉下，霍扶风身影矫健，将一杆长枪舞得泼水不进。
“呔！”霍扶风发一声喊，人随声至，一个回马枪，枪尖直指郭吾豪面门，离其鼻尖只有寸许之距。郭吾豪身形却是纹丝不动，面对眼前的利刃竟是视若无睹。
霍扶风立身收枪，赞道，“好定力！”眉眼一挑，又道，“郭二哥来和我比划比划！”
郭吾豪朗声笑答，“好！”自去寻了武器来，却是柄宽刃厚铜剑，比寻常铁剑足足宽了有一倍还多，色泽黑里透着暗红，舞起来风声霍霍，显是分量不轻。
二人在校场上翻翻滚滚霎时便斗了几十回合，长枪枪法灵动跳脱，铜剑招招沉稳有力，初时实是不分上下，然铜剑招数绵长厚重，逐显优势。
郭吾豪将师传的白虹剑法一套三十六式逐一使将出来，端的是大开大阖，气吞长虹。内力灌于剑中，激得满地沙石飞溅。这每一剑击出似乎都有开山裂地之威，衬得那铜剑仿若有千金重，然招数却又自然流畅毫无凝滞。他一个左拗步，抢到了西首，右手铜剑平平横扫，抓住霍扶风枪法中一个破绽，迎上长枪的枪头，两件兵器相交，呛啷啷一阵响。霍扶风被这劲道带得步伐微乱。郭吾豪一击得手，铜剑接着使出“粘”字诀，将长枪往前一带，喀喇一声响，枪杆已被郭吾豪用内力震断。
霍扶风哈哈一笑，丢掉手中断枪跃开，赞道，“郭二哥好功夫，身手越见长进了！”
二人比试虽是点到即止，却也斗得畅快淋漓。
郭吾豪也收起铜剑，走上来极为高兴地拍拍霍扶风肩膀，道，“扶风这一手枪法当真精巧纯熟，佩服佩服啊！为兄不过在内功心法上愚胜一筹，然行军打仗毕竟并非江湖斗武，也无需拼个内力高下。扶风这一身武艺在军中早已是少有人能胜！”
“呵呵，哪里比得上郭二哥好福气，得遇名师指点上等武学，扶风好生羡慕呐！”
“唉，只可惜师傅如今云游四海，连我也难谋一面，如有机会，定当代为恳求师傅他老人家也收你为徒！”
“那我可要先好好谢谢郭二哥了！”
二人说话间已走到了校场的一边，霍扶风从怀中摸出适才收到的军报和密令，交与郭吾豪，却未置一言。
郭吾豪借着月光细细读过，再抬首时已是面色凝重。他斟酌道，“麻城背靠大别山，西接鄂州、汉口等重镇，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叛军自麻城起兵，据城为营，退可入大别山区，则莽莽山林难以觅之，进可攻鄂州、汉口，则控制了汉水及长江中游的水运。如今吴燕二王结盟，长江中下游沿岸形势早已如箭在弦。一旦大战爆发，江汉数郡的水运通畅则显得尤为重要。”
“没错，而且麻城一带正是皇权与吴燕二诸侯王势力划分的交界处。大别山往北便是燕地，其东南则是吴地。麻城位于大别山中段西南麓，往东往北皆是莽莽大山。叛军若要扩张势力，必将攻打麻城以西的鄂州城，鄂州失陷，汉口便岌岌可危。朝廷此时若要出兵剿匪，附近只有荆州和岳州可各调派数千地方军，则两处皆有可能被吴燕二军乘虚攻入，倘若朝廷剿匪失利，更是雪上加霜。如若朝廷任由叛军坐大，便是将江汉一带的水运白白断送。”
“德安侯近来处处扼制霍家兵权，如今却又把这棘手差事丢与你。无论是鄂州与汉口，还是荆州与岳州，丢了任何一处城池都将为吴燕盟军蓄谋的进攻打开一个突破口。到时霍家成为百口莫辩的罪人，即便戴罪立功，他日在朝堂之上也要矮人一等。更何况你如今远在长安，千里调军谈何容易？”
“江汉数郡守军素来战斗力不堪一击，即使我们调的动也绝无建章营骑好用。”
“难道你想用建章营骑去镇压叛军？由长安到麻城，便是骑兵，最快也要六七天，千里奔波更易人困马乏，若不能奇兵偷袭，实非上策。只是如此长距离调兵，却是极难避过敌方耳目。”
“完全不让对方知晓必是极难，但我们只需争取时间。叛军以为我们六天才能到，但是我们只用了五天甚至五天半，便能攻其不意！”霍扶风略一思忖又道，“这叛军首领童辛戎本是荆州的一个统兵，因遭人排挤陷害，才在大别山南麓落草，据闻甚是骁勇善战且颇有智谋。他此时突然发难，难保不是与吴燕二王早早通了气的。此次攻占麻城，他先派一千人于白天不同时段乔装混入城内，入夜再命这些人在城中各处放火并到处叫喊，剩余匪众同时从外攻城。守城军士不明就里，也不知城内到底混入了多少叛军，慌慌张张地抵抗了没多久便被破城了。童辛戎初占麻城时只有四五千草莽之众。谁想他在麻城整顿治军数周，严令下属，又开官仓赈济贫民，竟吸收了不少周边乡邻受尽当地官绅欺压的百姓。如今他手下已有叛军近万人，在当地也是呼声极高。”
“这童辛戎倒是个不多得的将才，若能为我军所用，也可替咱们在江汉一带打出片新天地。”
“说得好！不知郭二哥可愿领兵去江汉走一趟？不仅要平乱，更重要的是收服这个童辛戎，以利用他在江汉的民望以及对当地形势的了解。如果他已和吴燕二王暗中往来，则收服一事尤为要紧。童辛戎在麻城养兵日久，攻打鄂州已是指日可待。鄂州太守康皋是个胆小怕死之徒，不等你领兵抵达江汉之日，他必已弃城而逃。你且领二千骑兵，即日起程，务求奇袭鄂州城。我已去信给伯父昔日的下属岳州太守田睿，请他随后出兵五千由西南方与你会和。岳州湘军乃步兵营，比江汉守军要精锐不少。如若吴军乘机进攻，你也可领骑兵迅速回守岳州。”
“好！那我可要亲自去挑选这两千精骑，务必要我用的得心应手的！”
“哈哈，郭二哥尽管去挑人！这次虽然形势险峻，却也是个绝好时机。郭二哥收服叛军后，且在江汉小憩数日，待我派人与你联系后再做定夺。哦，对了，带上今日那个龟兹厨子，这手艺可不好找呀。”
“这……行军在外当与属下军士同甘共苦，哪里还能惦着独享美食。”
“哎，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要打胜仗，总是打不赢的将领就是再能与属下同甘共苦，也不能算作一个好将领，所以莫要因此亏待了自己呐！呵呵，扶风在长安静候郭二哥捷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六回 闹集市机关暗蕴，虎将军故施纵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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