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遥尘（最新修订）》华小隐

197、第九十回 奏凯命未期（1）

　　（节选）

　　三天后便是除夕，军中也举宴稍事庆祝。北征迁延至此，永瑞和部分文官本已有所动摇，甚至在商讨是否要就此撤军。兵书孔枋却顶住压力表示，既已到此田地，谁能坚持下去，谁便能取得最终胜利。希望皇上能再多发粮草衣物甚至酒肉以慰劳前线战士。永瑞批允后，孔枋便亲自押送辎重，赶到过年前将物品送达，并传达皇帝慰问激励之意。全军见兵书亲至，士气也因得鼓舞，除夕当晚都在营外置酒啖肉，听乐欢歌。纪凌荒也与孔枋相见，说道漠月大将弃暗投明，北征胜利在望。孔枋当即要求和狄勒钦见面。一番问询，见其果然对吉亦帖行旅习惯、军民风俗了熟于心，自是大喜不禁。便在其他兵士围坐酣饮欢唱之际与纪凌荒、狄勒钦入帐秘议，商定年后出战路线。孔枋还告诉说自己已呈告皇上，这次将随北征军同行，不破漠月誓不还京。纪凌荒心中咯噔，却也只得接受。

　　映弦和索娅今夜扮作低级士兵，在各军营前洒扫收拾。将士个个脸红耳热，手舞足蹈。如此欢悦，映弦久已未见，也忍不住频频相望。忽见西营一个中级军官一跃而起，击节高歌：

　　鼙鼓动地兮，银枪宝刀。
　　暮雪漫天兮，戎虏何逃。
　　三军用命兮，武略文韬。
　　远征破敌兮，与子同袍。
　　欺我手足兮，魂魄当销。
　　犯我疆土兮，誓不宽饶。
　　洒热血以报君兮，唯日月可昭。
　　捐健躯以卫国兮，寄青鸟相遨。
　　.

　　慷慨唱罢，全营俱感血沸气腾，掌声顿如霆动。

　　索娅伫立静听，眼角闪烁着寒光，唇齿紧合，却突然疾走至营中，朗声道：“各位，我也曾学过一首征人之歌，不如也唱给大家听听如何？”军士们兴致正高，见有人主动献唱，求之不得，俱对着索娅大声鼓噪。映弦拦也拦不住，只好任其直行，自己亦入队而坐。索娅走到正中熊熊燃烧的篝火旁，待哗声稍歇，便展喉而歌：“道旁有菀柳，绿丝牵褐衣；檐下一狸儿，裴回不肯离。五月闻寒蝉，花落化腐泥；子规切切啼，君知我心凄。”

　　洪亮明澈的嗓音回荡在夜空，一字字吐露清晰，曲调却悠扬宛转，迥异于适才的豪迈激昂。座中再无人言，齐臻臻望向她被篝火映红的面庞，默然聆听：“征伐为帝皇，忧恨竟何停；敌友皆不识，刀剑是无情。悲鸟犹在耳，将作去乡行；清溪环翠微，别时泪如倾。”

　　歌声幽凄无尽，直令军士忆起离家种种，心潮涌动，甚至眼角发酸，禁不住以手相揉。索娅却又唱道：“昔与卿携手，夕峦留双影；十里波光粼，凭栏悦乡景。破晓尽作尘，旌甲齐待命；可怜白头母，倚门魂难定。”

　　众人听到此已觉胸口大恸，或有年少者开始隐隐抽泣。索娅也是泪眼婆娑，风中打着寒噤，却仍坚持唱道：“征途多险阻，我须越重冈；白骨遍棘野，碧血覆冷霜。利剑斫此身，浮云野岭藏；远亲下涕泪，悼我奈何殇。”

　　哀歌入耳，军士思索未卜之前途，又忆故人之凋零，陆续垂泪。营里泣声愈剧，其他军营的士兵惊奇相视，窃窃私语，还有人走来观看。索娅不为所扰，星辉闪耀的夜幕下站得笔直，抬高忧郁的视线，唱罢全歌：“若得苍天顾，冥冥送我还。珍爱胜昔日，青峰烟雨滩。火中许此愿，蒿里有我棺。永离无情战，子规绕空山。”

　　“山”字一落，全营沉寂，只听见夜风在耳畔低沉撕扯。索娅忽然抬首向天，合掌闭目，喃喃似在祈祷。映弦虽也听得心旌摇动，却担心她暴露身份，便站起疾走，众目睽睽下将她拉出军营，回到所居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