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振[刀剑乱舞]》奈斯影子

3、3

　　审神者最近经常与狐之助呆在一起。

　　9.

　　一期一振对狐之助没有多好的感官。

　　在他的印象中，这只狐狸始终是审神者沉默与失落的来源——尽管她从未具体地听过审神者与它的谈话。可每每瞥见他们谈话过后，审神者都会开始看着窗外的景致发呆，就连笔下的公务都慢了许多。一期一振便会在此时提醒审神者的工作，……这样看来，狐之助还是有给一期一振带来一点好处的。
　　但是它给审神者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无可置疑。

　　“主君，……刚刚与狐之助说了些什么？”
　　在第三次提醒审神者面前的公务时，一期一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接过审神者手上的笔，坐在她的对面，代替她处理眼前堆叠成山的公务。

　　这些公务从昨天堆积到了现在——莺丸不适合做近侍，审神者几次之后也发觉了这点。因此审神者的近侍人马又换回了原来的那批。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唯有她偶尔的发呆令人在意。

　　审神者的摇头让一期一振，明显觉察到对方有所隐瞒，一想到前些日子三日月宗近说的那些令人不安的话，他的心情又开始忐忑起来。
　　他笔下代替审神者的签名突然一滞，抬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女性。她的短发相比之前长了一些，已经到了肩膀下面的地步了，开始被剪得平齐的下摆如今显得参差不齐，若不是小狐丸偶尔会为她打理，恐怕现在会是一头乱窝吧。

　　想到自己的短板，一期一振就会开始羡慕起小狐丸的种种举动。

　　不过现在不是羡慕他的时候了。一期一振更在意的反而是三日月宗近的那番话语。

　　审神者要离开了。

　　要离开？

　　要怎么离开？

　　一期一振一直都知道时间政府的存在，知道溯行军的存在，也知道他们这些刀剑付丧神的存在缘由，但是这之间究竟如何运作，他竟然一概不知。

　　审神者为什么成为了审神者？审神者是如何被时间政府找到的？审神者与他们之间是否签订了什么协议？而他们这些刀剑付丧神，若是审神者不在了——
　　唯有这点，一期一振非常的确定。

　　若是审神者不在了，他们会消失吧。

　　不过一期一振对于自己会消失的可能性反而没有多大的惧意，他更害怕的竟然是审神者会离开这件事本身。

　　不想让她离开。
　　不想让她从自己身边消失。

　　绝对不能让她真的脱离本丸，顺着那广阔无垠的天空消失到自己都摸不着的地方去。

　　——“一期一振？”

　　审神者疑惑的语调由面前传来。声音轻盈，在晴朗的天气下带给人一丝清凉的感觉。一期一振笔下的动作一顿，抬眼疑惑的对上面前的少女那对疑惑的眸子。
　　那件十分宽大的T恤又被她穿上了，难免令一期一振回想起之前帮她梳头发的时候——那在身体当中乱窜的热流，指尖触碰处温差极大的触感。颈部一片雪白的肌肤令人想要留下一串牙印，一期一振一想到这，笔下的动作便又停了下来。

　　“主君。”
　　一期一振的话语听起来有些隐忍的怒意，令面前的审神者一愣，那对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一期一振放下了笔，心中的烦闷令他无法再继续工作。

　　“您今天的状况看上去并不太好，不如先出去散散心，……工作就交给我吧。”

　　顺便给他留一个安静的地段。

　　一期一振想，若是审神者始终站在自己面前，这些公务今天内是处理不了的。

　　“可是……”

　　一期一振突然压低的腔调令审神者感到不安，可后者却不觉有异。他起身为审神者拉开了房门，有些仓促的面色令审神者感觉到了一丝驱赶的意味。

　　“我……”

　　审神者几乎是被对方推着离开了办公室，她站在门外因为一期一振少见的模样而开始不知所措。一会儿后，她只能扯了扯宽大的衣角，朝一直以来喝茶的那个走廊走去。

　　10.

　　一期一振最近很奇怪。

　　少见地从审神者口中听见了一期一振的名字，正在喝茶的老爷子手一顿，随即便好奇地看向了身侧小小的人。
　　她偏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可从侧面仍旧能够看见那对总是坚定而又漂亮的双目。此刻，那对眼睛里流露的是疑惑与失落的神色，看得出一期一振的异常对她具有多大的打击。

　　“怎么奇怪了呢？”三日月宗近暗中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三日月，你说一期一振是不是讨厌我？”
　　审神者没有喝茶，也没有看向天空，更没有看向面前的一切景色，她双手抱着膝盖坐在走廊上，靠着身后高大的柱子，将头埋在自己小小的世界当中，足以看得出她此时的困惑了。
　　一期一振将她赶出了办公室，是觉得她这个审神者没有用吗？

　　连公务都不会处理——也是，处理公务的时候发呆，想必那位一向严谨的付丧神早就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吧。

　　审神者周围散发出一股自卑的气息，嗅到了这绝对不会在对方身上诞生的味道。三日月宗近哈哈的笑了两声，宽慰道：

　　“不会呀，在老爷子看来，小丫头你很厉害呢。”
　　“也是、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吧。你们……”

　　两人本就不是一个性格的人。

　　一期一振对他自己的要求多么苛刻，审神者都看在眼中。那一板一眼的模样，与三日月宗近的闲散自在明显不在一个调子上。审神者的性格偏向三日月宗近多一些，对方会看不惯自己，是理所应当的。

　　应该吧？

　　“哈哈、话可不能这样说呀，小丫头，”三日月宗近笑道，只消一瞥，他便明白审神者心中所想，可他也不戳破，毕竟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一期一振啊，“至少在忠心耿耿上所有刀剑都是相同的，或者说还有那么点儿非分之想——主君您平日待我们的好，我们都看在眼中，是您给予了我们人类的心灵，……所以，我们也可以不必将您当成的当成使用我们的主人看待吧？”

　　三日月宗近放下茶杯，凑近了些。他抬手撩起审神者落在耳边的发，声音低低的，那比及莺丸还要婉转悦耳的声音，在低沉时散发着另一股特殊的磁性。不知是对方呼吸时吹出的气息还是夏风落在她的耳边，审神者浑身缩了缩，没有了其他动作。

　　这副退缩的怯懦模样令三日月宗近眼中的那抹新月散发着异样的光辉。他又凑近了一些，突然身侧的木质走廊上轻飘飘的步子蓦地加重，压的木头发出了嘎叽嘎叽的声响。

　　“三日月殿。”
　　原本一向温和的声音，此时带着警告压下。三日月宗近抬头望了迎面走来的水蓝色头发的男子一眼，轻轻的笑了笑，略带不舍的离开了审神者的面前。

　　一期一振的声音。

　　一期一振走到审神者平日里喜欢的喝茶位置上，不出意外、一眼便瞥见了靠着柱子缩成一团的审神者。她的体型本来就小，此时看上去更像一团柔软的毛球了，警告过三日月宗近后一期一振便俯下身来，在审神者耳边轻声问道：

　　“主君，狐之助又来了。”
　　“……？”

　　一期一振看着审神者抬起的头，那一向从容不迫甚至偶尔显得有些呆滞的面上，此时露出了一些焦急的神色，她一手扶着木柱子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却在起来的时候因为缺血而脚步不稳，差点儿摔倒，好在一期一振从旁扶住了她。

　　可在肌肤相接的瞬间，审神者便害怕地缩回了手，似乎是发觉自己的动作对对方不太友好，她看着神色略微阴沉下来的一期一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歉。

　　倒是一期一振先说了：
　　“狐之助现在正在办公室中，请审神者赶紧过去吧。”

　　“……”

　　一期一振阴沉的面色下是平静的声音，这幅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模样令审神者感到了一点儿害怕。她支吾了一声，旋即朝办公室的方向赶去。

　　一期一振，却没有跟上。

　　“……三日月殿。”
　　那对蜜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三日月蓝色的身影，截然不同的两个色系已经将对方的颜色完全覆盖了。一期一振不友好的态度并未令一直自诩为老爷子的付丧神感到惧意，而是笑了声，催促道：

　　“不跟上去吗？”
　　“……”

　　一期一振想了下，还是转身离开了这里。他的警告如此清晰，想要忽视过去都难以办到。三日月宗近捧回了手中的茶杯，望着天边的天空，低低的笑了两声。

　　12.

　　“……离开了……”

　　一期一振准备开门的手一顿。
　　透过纸拉门传出的是属于狐之助那尖锐的声音。这道声音高高低低并不平均，大概是远离纸门的缘故，进入一期一振耳中的话语也显得断断续续。

　　“……审神者……”

　　试想着审神者与狐之助交流时，几乎都没有刀剑付丧神在旁边听过。一期一振直觉自己现在应该回避，可是脚下却仿佛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合约上是这样……”

　　“嗯。”

　　狐之助的声音明明断断续续，可是审神者平和的腔调却清晰地落在了一期一振耳中。其实是更加靠近门的这篇缘故吧，或者还有些其他的缘故——令一期一振尽他所能去捕捉审神者的声音。

　　“我明白了，明天我会早点准备离开本丸。届时麻烦你们接送了。”

　　——！

　　一期一振的心情随着声声者的话语在一点一点的下沉。他抬起的手落在了纸拉门的门框上，原先还有些犹豫，此时却突然间拉开了门。

　　“……？”
　　“哎呀，这是被您本丸的刀剑听见了吗？”

　　比起审神者的呆滞，狐之助反而更快反应过来，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四处摇晃，看着一期一振心里很不是滋味。

　　“主君，你们谈完了吗？”
　　“……”

　　审神者今天本就觉得一期一振的情绪不太对劲，此时看见他那阴沉的脸色，更是如此认为了。她身旁的狐之助在旁边开了个传送门，提醒了她一句不要忘记后便钻了进去，回到了时间政府的地盘之内。审神者甚至来不及追问其它，只能看着这只小狐狸消失的方向，紧接着愣愣地回过头去。

　　一期一振走了进来，桌上是他已经处理了大半的公务。

　　一期一振明显在生气。

　　比刚刚生气了。

　　大概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缘故吧。审神者在办公室内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安静的离开对方的视野，却在即将跨出那道门槛时，被一期一振蓦地叫住：

　　“主君想去哪里？”

　　想到还在走廊上的三日月宗近方才的动作，一期一振便觉得不能放她离开。
　　总觉得——连本丸都不是安全的地方了。

　　但凡他视野所及范围之外，都不是安全的地方。

　　“……我马上离开……”
　　“主君想去哪里？”

　　一期一振又将相同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并非强调，而是针对审神者那句意义不明的话。他看着审神者惧怕的神色，明白自己的语气可能太过严重了些，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色，带上了与往日无异的微笑。可经历过他方才的阴沉，审神者已经不太相信他此时的柔和表情了。

　　“……”
　　审神者思考了一下一期一振口中的问题，却发现她好像确实没什么地方可去。
　　也就只有：“找三日月喝茶。”

　　低低的语气仿佛像被训斥的小孩。一期一振心底不由得柔软了一些。可她口中说出的三日月又让自己生出了些烦躁的情绪。将眼前的公务草草解决一期一振，又不满意一般将它们通通搬回了自己的面前。

　　“……主君，”
　　高高垒起的文件，反而没有刚才审神者与狐之助的对话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您要离开吗？”

　　“……？”
　　“明天……”

　　“……”

　　审神者顺着一期一振的话回想到了方才。她点了点头——也正是她的确认、令一期一振始终自如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清楚，……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一期一振一直温润的腔调陡然上升，眼前摆得整齐的文件，也在他的动作下变得散乱许多，“您走后，这座本丸——”

　　“会有其它审神者来接手你们，”审神者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可此时情绪波动极大的一期一振，已经没有心思再细细品味她话语中的余音了，“本来我签订的合约还没有到期，不过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一期一振，难道你不知道吗？”

　　“……？”

　　“这是本丸的刀剑，联名的请愿啊。”

　　审神者的话，令一期一振呆滞在了原地，只见面前的少女走到了她的身旁，在办公桌下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大大的纸。
　　枯黄色的纸面被摊开，上面的是本丸几乎所有刀剑联名的签字。

　　“之前是三日月率先发现的。”

　　“……”

　　“我与时间政府签订的合约还没到期，但是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本丸需求的庞大灵力了。要是在继续待在这里，不出半个月，我就会完全消失。
　　“……大家都是好孩子呢，在听说了这件事后，便向时间政府递交了请愿书，希望将我更替。”

　　一期一振抓过了审神者手上的那一大张枯黄色的纸，有些仓促的在上方扫视着名字。在一角，甚至看见了粟田口一家的短刀们——他弟弟们的名字。

　　一期一振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了起来，他抬眼望去，是审神者那满是愧疚的双眼。

　　“真的很抱歉呢。一期一振。
　　“我这么弱小，给你们添麻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