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残酷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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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漆黑的手，如果还能称之为手的话，这只手一把攀上车窗沿，乌黑的手指死死扣住车窗的木棂子。
我和月道一惊，微微探头一看，竟又是个小孩，七八岁的左右，一边跟着我们的马车跑一边用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蹬着我们。
“大人，给点东西吃吧！大人……求求你们了大人……我快饿死了！”小孩的脚不知为何受伤了，跑起来一拐一拐的，每跑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月道其实是个心肠很软的人，伸手就想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些干粮给她。
“不许给她！”驾车的龙芯突然在前头喊道。
月道一愣，举着干粮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小孩眼睛特快，一眼就看见了干粮，跑跳着叫：“给我！把吃的给我！”
龙芯回头，表情特严肃地说：“我命令你立刻把干粮收起来，不然现在就把你赶下车！”
“为什么！这小孩这么可怜！再说，我们的干粮又不是不够吃，分给她一点又如何？”月道气呼呼地，可能是头一回被一个秀子命令。
“蠢货！”龙芯扬起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马车立刻加速了，“就凭你包袱里的这些干粮，你能救几个人？就算只给一个人，又能让她饱足几天？这里到处都是难民，你能顾得上每一个？”
龙芯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们需要改变的需要拯救的，不是一个难民两个难民，而是这个正在衰败的国家。我按住月道的手，将她手里的干粮重新塞回包袱里。月道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龙芯，叹了口气，不做声了。
小孩的手依旧扒着车窗，眼中是不依不饶的倔强，口中重复着：“你们有吃的，分给我一点……大人们行行好，把吃的分给我一点……”
也许是她叫喊的太大声，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
“不好，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龙芯又给了马儿一鞭，马儿跑的更快了。
看向窗外，我感受到一道道犀利的目光正刺射过来，仿佛是凶猛的野兽发现猎物时那种贪婪的目光。有一些难民站了起来，正缓缓向我们的车马围拢。
“她们想要干什么？”月道不安的问。
龙芯恶狠狠地说：“都是你干的好事！她们知道我们车上有食物，正打算过来抢呢！”
我也不由得一惊，一个难民并不可怕，但是一群难民，她们的爆发力是我们无法估计和预料的。
难民们越聚越多，离我们的马车也越来越近，她们都跟着跑起来，伸长着手臂。一只只乌黑地干柴般的手臂在空中绝望地抓着。一时间，我觉得这里已经不是人间，而是地狱的火河。
“不好，要是这样下去，马车一定被她们拽住！”
龙芯大叫：“月道，你过来驾车！江南，过来帮我！”
月道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我走出车厢，并肩和龙芯站在车头，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空中。银光在无数人的脸上闪过。
龙芯白衣飘飘，青色缠绕，冷峻的表情，却显得她格外妖娆。
她左手持剑，挺立于寒风中。
“都给我滚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我照着她的模样，用剑指着那些跟着马车奔跑的难民。心里想，其实也不是真的要伤害她们，吓唬一下而已。
估计难民们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没有一个停下脚步，反而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跑。
忽尔，一道银光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几乎肉眼看不见。
一只血淋淋的手臂随着主人的叫喊声在空中飞跃起，又迅速坠落。
鲜血喷洒在附近每一个人的脸上。
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被这一幕震惊了。
龙芯面不改色，剑锋上滴着殷红的鲜血。
“谁若不遵，谁便是下一个！”
难民们一个个停下了脚步，眼神重新恢复了呆滞。马车越跑越远，她们在身后逐渐渺小起来。龙芯将月道赶回车厢内，她拉着缰绳，发现我正在看她，有些苦涩地一笑，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有些时候，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点点头，其实心里并不是真的特赞同她方才的做法。但理智告诉我，在腥风血雨的时代，武力和智慧是解决一切争端的先决条件。
月道坐在车厢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特别不像平时的她。
我在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肩。
她看着我，眼睛有些湿润。
“没关系，很快会好的……我们会适应的。”我安慰着。
她一下子靠在我的肩头，哭得格外凄惨。
进入姜玉城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这还是要感谢我兜里的银两。我依旧怨念地看着龙芯，不是心疼那些银两，而是不想因为没钱而去上母的钱庄取钱，这样太容易让她知道我的行踪了。
姜玉城的守卫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这辆马车。
一个秀子驾车，两个上子躲在车厢里，一个抽泣，一个哀叹。
这的确很不符合世理。只是，太强悍的龙芯，让人不敢违抗她的决定。
姜玉城里的状况要比城外好一千倍。至少，视野所能遍及的地方，我看不到尸体。
城里来来往往的路人少之又少，偶尔能看见三两个士兵缓缓在道路上踱来踱去。听龙芯说，在这里只要是生了病没钱医治的、或者是无家可归的人都会被赶出城外，变成难民。
萧条的城市，残酷的制度，没有人道的世界。
到处都是灰黄色的墙壁，有些坍塌了一半，却从来没人去修补。
在这里，人都不能修补自己，又怎能顾得上别的？
我们在一家客栈稍作休息，吃了些东西。龙芯抓着白馒头就着一些小菜漫不经心地吃着。我没什么胃口，但也强迫自己吃一点，出门在外，体力是最重要的。
月道根本什么都不吃，喝了点水，但拿茶杯的手还在抖。
原来她这么弱，我心里暗叹。温室里的花朵，只有经历了暴风闪电雷雨，才真正拥有魅力。
我掰了半个馒头塞进月道的嘴里，她一脸不满意地看着我，还是嚼了嚼咽下去。
半个时辰后，我们重新上路。按着龙芯的计划，我们要在三天内到达祀尔国的都城——安邦。
陆陆续续经过好几座城，感觉差别不大，只是越接近安邦的城，都越来越规整，也看着有些生气。这让我们原本沉重的心情有了少许好转。
就要进入安邦前的那个晚上，我们被迫在离安邦还有六十公里出的破庙里休憩。
我们真的是越走越北了，明明在南方已经到了春天，这里却丝毫看不见春天的影子。原来同一片天空下，真的可以有两个世界。
我和月道负责到破庙的后院里见枯树枝，龙芯在庙里生火烧水。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月牙弯弯，一点也不明亮，星星倒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璀璨地都要赛过月亮了。
我随意捡着掉落在地上的树枝，心情根本不在上面，回身看了看月道，她还挺有兴致地捡柴火，她向来喜欢干不用动大脑的事情。
手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巨疼，我忍不住叫了一声，立刻缩回手来看，中指的指尖似乎被什么东西咬破了，正往外冒着血。不知道有没有毒，我跑进破庙让龙芯帮我瞧瞧。
她坐在火堆旁，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燃烧着的火焰。眼眸里，仿佛也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帮我看看。”我把手指伸到她眼皮地下。
她有些发愣，扭过头看着我，这一刻，她的瞳孔又漆黑的犹如深沉的黑曜石。
“怎么了？”她反问我。
我不满地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见没，都出血了……”
“怎么弄的，捡个柴火都受伤。”她借着火光替我检查了伤口，转身去身后的药箱里取了些白色粉末抹在伤口上，又用纱布包扎起来。
我举着粗了一圈的中指竖在她面前，打趣道：“看，像不像火腿肠？”
“去……”她一掌拍去我的手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竖中指鄙视我。幸好这次咬你的是小老鼠，说不定下次就是眼镜蛇。”
厄……这个姐姐不要吓唬我幼小的心灵啊……
我弯曲了粗壮的中指，晃了晃，又说：“其实这样又挺像眼镜蛇的。踩扁了手指的话更加像。”
龙芯微微一笑，拍了我一下说：“你这人怎么老没正经呢。”
这时候，月道抱着一大堆树枝走进来，看见龙芯拍我，似乎皱了皱眉，把树枝放在一边，坐回我身边。
“啊……这个时候要是有热腾腾的咖啡喝，那该多好……”我伸了个懒腰。
月道眨着小猫般的眼睛问：“咖啡是什么？很好喝吗？怎样的味道？”
我想了想，扎巴扎巴嘴巴，说：“咖啡，就是你想它很甜就可以很甜，你想它很苦它也能变得很苦的东西。”
“哦？世间还有这种东西！”月道点点头。
“是啊……就像爱情一样。”
龙芯侧头看了看我，没说什么，她通常不喜欢参与我和月道的对话。
我有些困得糊涂了，人都坐不直，总是摇来摇去。
嘴里习惯性地哼唱着：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哼着哼着，我隐约感觉这曲子在我耳边反反复复，不知道是自己哼着还是别人也跟着哼。我脑袋从这个人的肩膀晃到那个人的肩膀，反正不知道最后是在谁的肩膀上睡着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残酷现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