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万皇之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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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看着结界前忙忙碌碌的众人，一时间不知要做点什么好，李忘机走之前什么也没和他说，姬雯钰看出了他的无所适从，弯下腰柔声问他，“你是李兄的徒弟？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易摇了摇头。
“是个内向的孩子啊。”姬雯钰取出一块桂花糖放在他手里，“我儿子的年纪跟你差不多，这次也带了他，有空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林易问，“你不帮忙？”
远处空气诡异的波动了下，随即一道连贯天地的裂口出现在上面，两个小小的身影先是从裂口中越出，随后便是大波妖族来袭。
仙修有条不紊的在裂口前站开，一部分负责清理妖族，一部分负责将结界的裂口变大，所有人都冷静至极，跟林易见过的守城战役完全不同，这里的仙修似是将这场景模拟了千百遍，又似因有实力而有恃无恐。
姬雯钰闻言对他笑了一下，他取出一把无弦琴，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膝间，轻轻一扫，如春风化雨般的琴音传出百里，一如他本人，温柔至极。
林易听了他的琴音，只觉体内灵气充盛了不少，不禁有些讶异，这种仙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乐法。”姬雯钰一心二用，见他面露不解之色，便主动解答道，“啸霜宗弟子对乐法也会略学一二，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姬兄这又是要教谁？”一个白胡子老头健步如飞的走到两人身边，捋了捋胡须。
“只是与这位小兄弟一见如故，姬某琴艺不算精湛，却也是能抵个一二。”
“姬兄这琴艺要是算不上精湛，世上就没谁真的懂‘乐’了。”老头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战局，他突然砸了砸嘴，“啧，是谁又惹李万机那小子了，戾气那么重。”
“这可不太好。”姬雯钰担心道，“李兄虽说在仙术上无人能敌，但啸霜宗的弊端在他身上也就越发明显，我怕他……”
“我前几天还刚给他加固了授纹，最近这小子跟吃了炸药一样。”老头拍了拍林易的肩，“你师父这是怎么了，你知道不？”
林易很不解这种别人在前场厮杀，而他们却在后场弹琴聊天的行为，因此颇为厌嫌的没有理他，他四处看了看，想要找把武器亲自上阵。
老头似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悠悠道:“不是老头子不想上战场，只是我百印谷着实不适合这种场面，若是上去怕还会添麻烦，便做个后援。姬兄乃姬氏家主，姬氏自古便单传乐法一脉，乐法更是只能在军后做辅助。”
林易对四象略有耳闻，但也仅仅只是耳闻而已，因此他还是第一次系统的听到这些。
“妖族退了！”前方传来欢呼声。
“我去看伤员，”姬雯钰收起琴，“你叫什么名字？”
“林易。”
“我给你个任务，把你师父押过来。”姬雯钰道。
林易是个信守诺言的人，答应他人的事一定会做到。
于是他在人堆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依旧守在结界前不肯挪窝的李万机。
“师父，”林易道，“姬先生让你过去。”
“不去不去。”李万机一直看着结界里，“我没受伤，没空。”
“他让你去。”
“我说了不去。”
“他让你去。”
“……”李万机颇为无语的转过身看他，“是谁给你用了反复咒吗？都说了我没事。”
“他……”
“我怕妖族还会来！”李万机不耐烦道，“你别吵吵了，回去告诉他我没……唔唔唔！！！”
林易不知从哪里整来一块手帕，沾了点迷药，把他盖在李万机的口鼻，等李万机软瘫下来后，拽着他的林易把他拖到了临时的医治点。
“……”姬雯钰见到李万机这样子先是惊了一下，待看清他是为何会如此时，无奈扶额道:“李兄又不听话吗？”
“嗯。”
“干得漂亮。”姬雯钰揉了揉林易的脑袋，“对你师父这种人，就要快准狠。”
林易没有躲开姬雯钰的手，此前他从未得到过别人的夸赞。
姬雯钰给他的感觉很好，是他所有接触过的大人中最有好感的一个，好到让他不禁回想，有这么个父亲的家伙真是太幸运了。
“从朔方里出来的孩子在那边，听说你们是朋友，我这里腾不出人手，你能帮我去看看他吗？”姬雯钰又道。
“好。”
“这里有桂花糖，你可以试着问他们吃不吃，糖块对孩子的吸引力可不小。”姬雯钰笑道，“你也可以吃几块哦。”
林易揣上几块桂花糖，跟着一个仙修来到了一处一看就是临时搭建起的小木屋里，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又等了片刻，才直接推开门。
一个小孩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将半边脸都埋进手臂中，只露出了两只澄澈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又或者说只是看着门。
屋子里有些昏暗，林易在桌上找到油灯，用指尖的火焰将其点燃，明亮的光芒登时照亮整个室内。
“裴暮？”林易叫到。
“哥哥不在。”那个小孩子脆生生开口，语气里是此时不该有的镇定。
“他在哪。”林易道。
“不知道，有人带走了他。”小孩子缩了一下，“他们让昙儿在这里等哥哥。”
“你是裴昙？”林易走到床边，离近了他才看到裴昙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整个人也瘦弱不堪，唯有那一双眼睛还勉强能看。
“嗯。”裴昙应道。
林易想到这孩子小时候胖乎乎的模样，再看现在这个皮包骨的，心里不是滋味，便伸手想要摸一摸他。
没想到他刚一碰到裴昙，那小家伙就像被惊动了一样，十分敏/感的一下子向后窜到墙边，瑟缩着，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林易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不怕，我是好人。”
“你不是妖族吗。”裴昙颤巍巍道。
林易没有回答他，只是运起灵气，将散落在灵脉中最纯净的灵气调动而出，他抬起手，本源灵气在他掌心凝露成一朵小昙花。
裴昙歪着脑袋看了会儿他掌心的那朵花，然后从床上爬到林易身边，小心翼翼的用手戳了一下它。
灵力只见能够互相感应，裴昙好像是感受到林易的灵气带来的温暖，紧绷着的肩膀松了些许。
“你真的不是坏人吗。”裴昙又道。
“不是。”林易想到姬雯钰的话，从兜里取出糖，没有直接递给裴昙，而是直接放在床上，“吃糖吗？”
裴昙摇了摇头，看着他，等察觉到林易也正在看他时，别开了目光。
“休息一会儿？”林易看他状态不是很好，怕是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状态，颇有些神经质的意味，便建议道。
裴昙又摇了摇头。
“睡一会。”林易道，“醒了带你去见裴暮。”
听见“裴暮”二字，裴昙原本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些神采，他小声问，“真的吗。”
“嗯。”
“那昙儿睡啦。”裴昙躺下，枕在枕头上。
林易帮他盖上被子后坐在床边。
裴昙将被子往上拉，遮住小半个脸，还是只露出眼睛，也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林易问:“睡不着？”
“昙儿睡着后大哥哥走了怎么办。”
“我不走。”林易知道像刚才一样，他只做出口头承诺裴昙是不会相信他的，便脱掉鞋靴，一同躺进被子里，道:“我陪你。”
裴昙小小的挪动了一下身体，离林易近了几分，他道:“大哥哥，昙儿是不是见过你呀。”
如果他需要，你在他身边，请保护他一下。
林易看着这样的裴昙，实在是没脸承认，虽然方面没有及时去找他们也不是他的错，便含糊道:“可能吧。”
“为什么是可能？”裴昙感到林易没有恶意，对他逐渐信任起来，话也多了。
“睡觉。”林易不理他，反而主动将他搂在怀里。
裴昙没有反抗，听话的闭上了眼。
明明只是哄裴昙睡觉，林易不知怎么，连带自己也一同睡着了。
他睁开眼，先是被陌生的环境整得懵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
他轻轻动了下睡僵的身子，却没想到只是这小小的一点动静，就惊醒了裴昙。
“唔……”裴昙揉揉眼睛，睡眼婆娑的看着林易，道:“大哥哥……”
“休息够了吗。”林易知道他心里惦记裴暮，肯定休息不好，却还是多此一举的问了下。
“还好。”裴昙小小的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过了，哥哥说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哥的话不可信。”林易下床，把他抱起来，出了门后见天色已晚，可见两人睡了不少时间。
他不知道裴暮具体在哪，就凭借着记忆找到医治点，姬雯钰果然还在里面，他看见他抱着裴昙出现，赶忙迎了出来，“他们还说这小家伙不信别人，林易很厉害。”
裴昙一见生人，当即回复那副空我的样子。
“裴暮在哪。”林易直切入题，“他想见他哥哥。”
“他还没醒。”姬雯钰垂眸道，“他消耗过多灵力，身体无法承受，经脉受损，就算是能醒来，多半也废了，”
林易感到怀里的裴昙开始发抖。
“没事的，”林易小声安慰他，“祸害遗千年，你哥不会有事。”
“昙儿想见哥哥。”裴昙带了哭腔。
“诶，别哭，”姬雯钰连忙哄劝，“我带你去看他。”
说看也只能是远远的看一眼，裴暮屋内聚集了仙门全部医术精英，根本挤不进去其他人。
裴昙看到裴暮还能呼吸，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总算肯做其他事情了。
姬雯钰给裴昙烧了桶热水，让林易帮他先洗漱一下，裴昙十分激烈的拒绝了林易打算帮他洗澡的友好提议，林易没辙，只好让他小心不要摔到，然后坐在房门外等裴昙自己清洗完毕。
洗的洗的，就听见里面传来“噗通”一声，林易赶忙推门而入，只见裴昙□□的趴在地板上，看起来是没站稳，滑倒了。
林易取过一旁的毛巾，将他裹起来，塞进被窝。
裴昙裹着被子，看着林易的脸庞直泛红。林易觉得有一点好笑，原来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在意自己是不是被人看光了之类的问题。
“大哥哥是不是笑了？”裴昙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林易，这个大哥哥脸上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那个笑容真是难得一见。
“没有。”林易又找出一块干毛巾帮他擦头发，却因为手法不熟练而折腾的裴昙连连叫停。
等把裴昙收拾好，林易看天色已晚，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裴昙见他要走，怯生生拉住他，问道:“大哥哥晚上可以和昙儿一起睡吗？”
林易无可无不可，便答应了他。
第二天早晨。
小孩子强盛的生命力使得裴昙恢复的很快，以至于他在逃出朔方的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四处跑。
只是他不喜欢活蹦乱跳，只喜欢扒在裴暮的窗户口，眼巴巴看着床上的人。
林易不想理自己那个便宜师傅，再者也担心裴昙出问题，让自己的良心再度受谴责，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哥哥多会儿能醒？”裴昙在一上午里第五十二次问了这个问题。
也难为林易一直在数他问了几次，于是林易也第五十二次回答他，“不知。”
裴昙郁郁寡欢的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林易有些不适应他难得的沉默。
“哥哥说，有个大哥哥答应过要保护我。”裴昙喃喃道，“可是我没见到他。”
林易一僵。
“他是不是不记得了？”裴昙没有留意身边人奇怪的反应，“哥哥还说我的吊坠在他那里，他是不是不守信用？”
被迫不守信用的某人僵硬的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咳，要听故事吗？”
“不听，哥哥多会儿能醒？”
第五十三遍。
林易以头抢书。
“那个哥哥好漂亮。”裴昙突然站起来，指着远处的一辆马车道。
林易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一个脸上写满傲慢的孩子正在仆人的协助下从马车上下来，李万机不知何时从医治点被放出去了，此刻正站在马车边，迎接那个孩子。
“颜氏的人吗？”裴昙眼尖的看到那个漂亮哥哥身边的人手上都缠着一条红绳。
“你还知道这些？”林易对他刮目相看。
“知道呀，这些不是最基本的嘛？难道大哥哥不知道？”裴昙颇为奇怪的看着林易。
没常识的林易习惯了这个小家伙不经意间时常说出的使人备受打击的话语。
“颜氏，昨天那个叔叔是姬氏，还有一个百印谷的老爷爷，啸霜宗的人在哪里呀。”裴昙四处扫视，“哥哥说啸霜宗的功法可厉害呢，他们收弟子的门槛也特别高，哥哥说我们以后是要去啸霜宗的。”
……裴暮现在这样子，怕是没地方能要他了吧。
林易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屋子。
裴昙察觉到他的动作，原本高昂的性质一下子黯淡下来。
“那个没正经的道人，”林易指了指李万机，“他是啸霜宗宗主。”
“诶？”裴昙被转移走注意力，一下子忘了悲伤，“他比那个哥哥还好看。”
……这孩子怎么就爱看脸。
“不过那个道长感觉好随性呀……”裴昙看了一会儿，评价道。
“嗯，超随性。”林易斩钉截铁。
“大哥哥是啸霜宗的人嘛。”裴昙突然问道。
“嗯？怎么这么问？”林易不知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自己还没开始修炼啸霜宗功法，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林家的才对。
“感觉大哥哥体内灵力很强。”裴昙道，“啸霜宗的人体内灵力都很强。”
林易刚开始没有明白裴昙的逻辑，但想久了却觉得，这话虽然有些无厘头，却……没有不对的地方。
“大哥哥叫什么啊。”裴昙感觉自己大哥哥来大哥哥去，还不知道大哥哥叫什么，这样很不礼貌，于是便问道。
“……”林易一直在试图回避这个问题，他怕裴昙知道他就是林易后，会对他怒目而视，然后再变成昨天那个敏/感的小家伙，可他又不想一直瞒着裴昙，总有一天真像会大白，这种事，还是早点摊开说比较好。
他将带了许久的挂坠摘下，放到裴昙手里。
“嗳？”裴昙拿起挂坠，起初他还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好漂亮，大哥哥的挂坠吗？”
“……”林易不语。
“怎么……有点眼熟……”裴昙越看越不对劲。
林易保持沉默。
“……你是叫林易吗。”裴昙最后握着吊坠，眨眨眼，问他。
称呼直接从“大哥哥”变成了“你”，林易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在裴昙心中一降千里，他硬着头皮点头。
裴昙看着他，没有说话，然后突然站起来，跑掉了。
“裴昙！”林易追上去。
李万机等人生擒妖王，妖族不停派兵试图救出他们的王，妖族和仙修的战斗远远没有结束。
这里离朔方极近，没有结界的防护，对人对妖来说，两界都能轻而易举的通过，要是裴昙不小心遇到漏网之妖，可就危险了。
妖王因裴暮的计谋才会被擒，裴昙是裴暮唯一的亲人，因此妖族对裴暮的仇恨转移到裴昙身上也是极其可能发生的事。
虽然裴暮以前只是随口提了句林易的事，裴昙却一直记在如今。小孩子分辨能力尚未完善，什么东西都很容易信以为真甚至是将其理想化，再加上裴暮在他心中如同神祗般的地位，使得他对此一直深信不疑，以至于处于绝境时无数次想到林易，甚至是迁怒于迟迟未至的他。
而林易则信守承诺，重情重义之人。朋友陷入危险之中未能及时伸出援手之事时常让他陷入愧疚之中，因此对裴昙也是自责多于其他，希望能多顾及点他，以便弥补之前过错。
裴昙杵着个脑袋跑路，也不看路，只凭着心情肆意狂奔，没一会儿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的身躯如铜墙铁壁，撞得裴昙脑袋一懵，眼冒金星，这么一耽搁，林易也追了上来，站在他身后，不知所措。
那人见了裴昙，竟是十分惊喜，“你就是裴家的那个小家伙吗？”
裴昙有些踌躇的看着他，须臾后，小小点了点头。
“那个什么万皇令在你身上吗？”那人见这里离仙门众人的营地较远，此时更是只有他们三人在这里，简直是天意难违啊！于是大胆起来，性质高昂的道。
“叔叔在说什么呀，”裴昙状似天真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靠到林易身上，才止住步伐，“昙儿身上没有东西。”
那人以为他不知道万皇令，就绘声绘色描述着，“是一块拇指长短的小牌子，上面写着一个‘皇’字。”语毕，他满富期待的看着裴昙。
裴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乖巧道:“昙儿没有见过。”
“你撒谎！”那人脸上善意的笑容一下子被撕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拔出身后的大刀，对准二人，面目狰狞的威胁道:“把万皇令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们！”
裴昙眼中噙着泪水，似是被吓坏了，不住的发抖，他的眼睛里写满无辜两个大字，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昙儿真的没有听过……是不是在哥哥……”
“放屁，刚才爷搜过了，裴暮身上没有，那只能是在你身上！”
林易突然开口，对着那人身后恭敬道:“师傅。”
“黄毛小儿，你别想唬我。”那人呵呵一笑，一副不屑的样子，仿佛是看透了林易刻意虚张声势的言语。他刚才打听过了，现在营地里所有有点地位的人都在一起议会，没有资格参加议会的也大都打不过他因此他才能大大咧咧的进裴暮的房间搜他身。
“唉，抱歉了，我家徒弟别的方面虽说不上如何好，但就只有爱说实话这一点特别可爱。”
那人怔神。
林易趁机一掌击在他身上，将其推出去几丈远，那人没有料到林易竟然能有如此掌力，毫无防备间被推到在地，还没等他起身，一只脚就踩在了他头上，并轻轻碾了碾。
“这时候还有人窥视万皇令啊，我以为你们这些杂碎早已经死绝了呢。”李万机颇为遗憾道，“裴家小子，你杀人可以，但这人，暂时杀不得。”
裴昙默不作声，往侧边迈了一步，离开林易，方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漠视。
那人不知道，方才在他怔神之际，他脚下的地面已经有一根极其尖锐的石笋破土而出，若不是林易抢先将他推开了原地，他此刻恐怕已经被从脚到头扎了个对穿。
“这人就交给我收拾吧。”李万机取出一根绳子，三下五除二将那人绑了个结实，还把绳子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他最后取出一张符咒，“啪”的一声贴在那人的额头上，那人吱都没吱一声，即刻昏死过去。
林易由此场景联想到林夫人对他用的符咒，不知道那些符咒是不是也是出自李万机之手。
李万机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小心思，乐呵道:“这个符是我参考你身上那个改良出来的，效果更强一些。”
裴昙对外人的态度就是没态度，只是见林易帮那人逃脱了他的杀阵，心下更是厌嫌，巴不得理他越远越好，可要是真要他离开林易，他又有些……不舍。
他在见林易第一眼时就觉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他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相处已久。
其实裴昙给林易的那个吊坠里包含了许多裴昙的伴生灵气，裴昙身上的灵气具有净魔效果，也会和本体感应，因此两人或多或少，对对方都不“陌生”。
“话说回来，小家伙，万皇令在你身上吗？”李万机不怕死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昙冷漠道，“就算有，也不会给你。”
“我没那个意思。”李万机怕他误会，连连摆手。
“那是？”裴昙知道，要是没有万皇令，这些人根本不会管他们死活。而裴暮也不止一次提到过，想要万皇令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还没有能力让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因此更不能再失去这块护命的令牌，若是有人对它起了歹念，他不会善罢甘休。
“这里因当初被迫服令而抱着趁令主年幼体弱时趁机占据万皇令心态的人不少，但真正想要保护令主的也大有人在，只是现在还分不出谁忠谁奸。这家伙刚才也说了，万皇令不在裴暮身上，以裴暮的才智想必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自会将万皇令安顿妥当。”李万机顿了顿，他走到裴昙面前，见他没有躲开，反而是冷冷望着他，才继续道:“我也不在万皇令究竟在哪这点过多纠缠，我只想告诉你，无论是谁、用什么方式、跟你说他是你什么亲戚是你父母什么朋友来问万皇令的下落，都不要说，只要让他们看淡一点苗头，你和你哥哥便是死路一条。”
“你为什么要帮我？”裴昙问。
“我和你爹穿一条裤子时你还在他□□里唔唔唔……”
林易见他口出荤语，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他想李万机才说了个开头，裴昙年龄还小，应该听不懂才对，却没想到裴昙听了后脸上竟一红，颇为羞臊的别过了头，还抛下句“为老不尊。”
“……又是个早熟的。”李万机拉开徒弟的手，感慨道。
林易则比较在意他刚才话中的一点，“还有人不是自愿的？”话刚问出口，他就想起了那天的林夫人，那日林夫人看似极其不情愿，但还是在令牌下跪下了身子。
“当然，没人愿意随随便便低伏于人。更何况是一个拜过就会终身生效的令牌，期间要是做过任何违反令主当初命令的事，都会遭天谴。”李万机颇为痛心疾首，“想当初我也是个有志气有骨气有理想的青年，我也不愿意低伏于人。”
“那你……”李万机这样子，肯定是拜了万皇令。
“还不是裴随意那个贱人！”李万机咬牙切齿道，“他那天说要请我出去喝酒，哪知道走在路上他突然说地上有钱，我自然是弯腰找钱，哪知道一抬头裴芊芊就拿着万皇令站在我前面，笑的一脸得意。只要在万皇令面前弯腰万皇令就会认为你是臣服了的，我就被坑了……”
裴昙无语，他知道他父母不正经，却没想到他们还能不正经过李万机。
“唉不说了，说多了全是泪，林易你跟我来一趟。”李万机提起绳子把那人扛在肩上，“让我想想回去怎么好好整整这人渣。”
林易看了眼裴昙，见裴昙没有直视他的目光，就只是提醒道:“注意安全。”然后跟在李万机身后走了。看起来裴昙不是很喜欢他，他也不会刻意出现在他面前去给他添堵。
裴昙等林易走出一段距离后下意识想跟上他，走了几步又停下脚，踌躇起来。
这里除了哥哥，也只有林易能让他安心。
李万机注意到身后的情况，一把揽过林易，小声对他说，“给你个任务，回去把那小家伙带上。”
“他不喜欢我。”林易沉声道。
“小孩子有点脾气是应该的，哄哄就好了。”李万机安慰道，“去吧，要是他不跟你走就直接抱起来，这荒郊野岭的，万一还有人等着堵他怎么办。”
林易一想也是，转身快步走到裴昙面前，站定。
正准备小跑去找林易的裴昙吓了一跳，他想林易不会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特意来羞辱他的吧。
哪知林易一把将他操起，抱在臂弯中。
“你……”裴昙小声道，“放开我，我自己走。”
林易心想果不其然，裴昙要自己走，看来他选择不废话直接按李万机说的做是正确的。
其实裴昙只是想跟着他，自己走。
李万机把两人带到一处小厅内，姬雯钰和白胡子老头正坐在里面喝茶，见他们进来，姬雯钰起身迎接道:“李兄回来了，这是？”
李万机把那人摔到地上，“他把我的两个徒弟拦在外面问万皇令的事，欺负他们。”
姬雯钰狐疑的看着李忘机，看那人的惨样，欺负人的到底是谁？
“两个徒弟？”裴昙抓住李万机话里的疑点，重复道。
“林易是一个，你是另一个。”
“我什么时候说要拜你？”裴昙一脸懵。
“你没说，你爹说的，说到时候他的两个孩子就都交给我了。”李万机指了指座位，“别都站着，多累啊。”
众人入座，裴昙坐在林易腿上。
林易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样，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无可奈何的任由他坐着。
“说起来这个，裴暮那边我去查看过了，确实……”姬雯钰绕开众人心知肚明的话，“就算有万皇令，恐怕也没有门派肯收他，再者来说，万皇令不会管这些的。”
“嗯，我把你们叫过来也是要说这件事。”李万机道，“他也不能不修仙吧，原本是个好面子。”
“我倒是不介意他来姬家，但问题在于他愿意这样吗。”姬雯钰担忧道。
“这也是一个问题。”李万机竖起手指，“现在问题有两个，一，有谁敢要裴暮。二，裴暮愿意选谁。小家伙，你看呢？”他转而问裴昙。
“嗯……哥哥应该不会去别的家。”裴昙想了想，“门派还有可能吧。”
“不如干脆我们各出点人力，让裴氏再……”
“不行，先不说裴家只剩下两苗人，这样的话算不上‘氏’，充其量就是个门派，还有就是谁愿意听一个小孩子的话？”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不赞同道。
“小孩子怎么了。”一个稚气仍未褪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易看过去，那个被裴昙说是“漂亮小哥哥”的男孩正大步走进屋内，然后轻车熟路的找到地方径自入座，他估摸着才八/九岁，浑身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情。
“小孩子可爱。”李万机不怕死道，“但是你一点都不可爱。”
“呵。”颜卿瞥了眼他，“可爱能当饭吃吗？”
“不能，但是能让别人心情愉快。”李万机乐呵道。
“好久不见，颜卿又长高了吧？过来让叔叔看看。”姬雯钰见颜卿进来，满脸都是欣喜，忙招呼道。
林易方才听李万机和那个颜卿的对话，就知道颜卿性格恐怕不是很好。可颜卿却在听了姬雯钰的话后一点不满也没有，反而是听话的走到他面前，脆生生叫了声“雯钰叔叔”。
李万机一脸受伤，“你怎么就小鸡这么顺从。”
“因为他不傻。”颜卿嘲讽道。
“你家就别斗了。”姬雯钰揉了揉颜卿的脑袋，“李兄比颜卿多活了那么多年，还和他斗嘴，真是……”
“心态年轻嘛。”李万机自豪道。
“颜卿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姬雯钰好好打量了他一番，“瞧着瘦了。”
“还好。”颜卿道，“不想吃。”
“人小鬼大，你还在长身体，可不能随便应付。忙的话把事情交给你家长老去做。”
颜卿冷哼一声，“他们巴不得我下位，怎会管我。”
林易感到刚才严肃的气氛一转，变为了亲戚唠家常，自己是融入不进去，就开始发起呆来。
看来姬雯钰这个人很喜欢小孩。
“左颐要是有你这么出息就好了。”姬雯钰叹了口气，“你们三个都是少年俊杰，哪像我家左颐，不稂不莠，整齐游手好闲。”
“左颐还小，兴许再长大些就好了。”白胡子老头安慰道。
“他还小？”姬雯钰自嘲的笑了下，“颜卿裴昙哪个不比他小？他现在连乐法都没有入门，颜卿已经可以独自扛起颜家了。”
哐当。
饰物被碰倒的声音从屋后传来，众人闻声看去，李万机道:“你家左颐刚才正在屋后偷听，现在悲愤交加的跑了。”
“随他去吧。”姬雯钰神色如常。
学乐法的人应该对声音很是敏/感，不可能没听出有人在屋后才对，再加上刚才李万机说出姬左颐在时，姬雯钰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可见他早就知道姬左颐在那里，并且是刻意说出的那番话。
姬雯钰又问了几句颜卿近况，颜卿一一汇报后回到了自己座位，朗声道:“话说回来，那个病秧子做主，肯定不行。”
“为什么。”其他人还没有说话，裴昙就先出了声。
“看他那样子，怕是连风吹一下就要倒。”
“哥哥他还没恢复！”
“恢复也就那样了。”颜卿随口道，“你估计还得找个人照顾他一辈子，我怕他生活都难自理。”
“颜卿。”姬雯钰觉得他有些过，小声劝阻。
颜卿喝茶，不再说话。
裴昙只是瞪着颜卿，一言不发，然后收起目光，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该没那么严重。”李万机道，“不如我收了他吧，让他在啸霜宗随便玩玩也好。”
“那你这样和施舍他有什么区别。”颜卿道，“他既然能设计用自己去搏妖王，必定是个自负之人，你现在就跟捡只小狗回家让他随便跑跑一样，岂不是让他更加难堪？”
“颜卿说的对。”存在感极弱的白胡子老头插嘴，“我看还是等那孩子醒了再说吧，看他怎么想。没准他想做个普通人呢。”
“嗯。”姬雯钰也赞同道，“或许我们想的太过复杂了……小孩子的心思也只有小孩子能明白吧。”
颜卿用鼻音应了声。
“没想到你小子除了脸好看之外还有点用处。”李万机夸赞颜卿道。
“嗯，比你那除了脸好看之外没有任何用处还死皮赖脸扰人心烦的好了太多。”颜卿回道。
姬雯钰扶额。
林易望天，他突然特别想换一个师父，资质平庸点没什么，只要有脑子，一切好说。
作者有话说第79章 万皇之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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