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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束发之二三 ...

  •   白色莲灯随波逐流,渐行渐远,如一只正在戏水的白蝶,隐入山间朝雾。

      少年见视线内再无莲灯身影,便起身,拍了拍因跪在溪边而染上的尘土,一阵清风抚过,发丝随风四散而起,盖住了那张稚气未消的脸庞。

      裴羽枢颇为无奈的将碍事墨发拨在耳后。

      “李潭!”燕且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划破长空,划破长空,让在早晨受不了吵闹的裴羽枢皱了皱眉,但显然他看不到他目前的表情:“你别玩了,师兄让你去他那边。”

      语毕,人也出现在了裴羽枢视野内,二话不说便抓住他的手腕,要把他往山顶上带。

      裴羽枢压下心中不耐,甩开燕且歌的手:“赶着投胎?”

      燕且歌垂下手,委屈道:“今日不是你入宗之日吗。”

      一个已然弱冠的人在比自己小四五岁的裴羽枢面前,依旧可怜的像个孩子。

      “急什么,李道人会跑,还是林师兄会与别人私奔?”裴羽枢悠悠理了下被燕且歌拽过的袖口,不紧不慢道。

      “你这么说,师兄听见后是要被罚抄《戒经》的。”燕且歌显然回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经历,心有余悸道。

      “……”裴羽枢走在前面,闻言一副见鬼的似的回头看着燕且歌:“林师兄他,什么时候罚过我?”

      说完后,他就留下独自在风中凌乱的燕且歌,一个人一蹦一跳的找林易去了。

      半晌,身后传来燕且歌愤懑不满的声音:“赤//裸裸偏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本事你让他偏你呀,略略略。”

      那当然……没本事!燕且歌踢了一脚山路上的石头,心中回嘴到。

      他就不明白,同样是一天被林易带进啸霜宗,为什么他和李潭的待遇差距就那——么大。虽说李潭因为年龄不够,还不能正式拜师修道,但却可以听课和跟着他们锻体,因为按理来讲,他已是啸霜宗的人,就应该守啸霜宗的规矩。

      可为什么李潭不去学堂听课、不去武厅锻体、每天四处撒丫子玩都不会被林易指责一句,而自己只是错一个句读就会被罚抄书呢!

      唉,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离了家便不动何为优待、每天都在受苦的燕大少爷心中越发嫉妒的发慌。

      裴羽枢来到林易居所,见大门紧闭,就在外面的竹秋千上坐了一会儿。

      说起来也奇怪,这秋千是他当年死缠烂打拽着林易立在这儿的,他走了之后,林易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它拆掉,反而是让秋千留在这儿落灰。

      当他正玩的开心时,林易从一旁山坡上走了过来,裴羽枢估摸了下他来的方向,就对他去的地方在心底有了个大概。

      那片山坡上,应该只有他父母的墓,而今日,正是他父母的祭日,在这一日放一朵莲灯,是裴羽枢在很早前就养成的习惯。

      当初林易问他生辰几何时,他也从没关注过李潭到底是何时生的,便随口胡诌了一句,但当对上林易那堪称难看的脸色时,裴羽枢才想起,他胡诌的日期,是自家父母的祭日。

      但话已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走,我先为你束发。”

      李潭今日到了束发的年纪,按规矩,应该由长辈为他束这第一次发,可李潭在此处无亲无故,此时就只好由他代劳。

      林易身上带着一股烟尘味,显然是在祭拜时烧了纸,他神色中疲惫难掩,裴羽枢估摸着,他应该还为两位老人守了灵。

      裴羽枢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林易,你是在以什么身份来祭拜我的父母?

      竟然……比他还上心!相比之下明显“不孝”的裴羽枢突然有点郁闷。

      林易带着裴羽枢走进屋子,裴羽枢好奇的看了看四周,只见屋内布局与自己离去之前尚无差异,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将师兄的极简风格演绎的淋漓尽致。

      “坐。”

      林易指了指椅子,裴羽枢听话的坐上去,趴在桌上支着下巴等林易继续发话。

      林易没有直接搭理他,而是先在院里打了盆水,想要去简单清洗掉方才祭奠时沾上的纸灰粉末。裴羽枢仰着脖子,这个角度正好够他从门缝中看到外面的林易。林易在水里摆了摆面巾,并未拧干便擦了把脸,残余的水珠沿着他面部线条滑落,最后没入那一丝不苟被穿戴整齐的衣襟中。

      裴羽球晃着双腿,丝毫不矜持的伸长脖子,视线随着水滴移动,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下桌子——大热天的,裹着那么严实干嘛?就不能把领口敞开吗?再不济,只漏一个锁骨也好啊!

      后来,他嫌远远看着不过瘾,就干脆跑出去,站到林易身边“帮忙”指挥。

      “师兄,你去哪了呀?身上沾了好多纸灰。”裴羽枢笑容可亲,好心问道。

      “自焚。”林易答道,语气是一如既往地严肃。

      今天的山风有些大,吹的轻飘飘的纸灰四处乱跑,林易不幸中招,被盖了个满头满脸。即便他并不觉得这东西有多晦气,但这也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被吹了一身黑色纸屑,奈何这些纸灰又小又轻,与他想象中的一擦就干净有着很大的差距。

      “放火烧山,妻离子散。”裴羽枢语重心长的教导道,虽然他知道在仙门中,失火这种事很少发生;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也会立刻由修习相克功法的道友去控制场面。

      “……”林易这才抬起头,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诶!这里!”裴羽枢突然指着林易的脖颈,“我帮你擦擦。”语毕,也不管林易同不同意就抢过还在滴答水的面巾,擦起了所谓的纸灰。

      这几年中,正值少年长身体时期,他仿佛抽条般,从连抱林易的腰都要费好大劲,长到现在这个和林易堪堪差着一个脑袋的高度,裴羽枢微微扬起头动作着,林易也只好抬起头,因为以他俩的这个高度差和距离,他要是低一下头,两人保准能碰上。

      冰凉柔软的面巾在皮肤上轻轻蹭动,再配着裴羽枢的温热鼻息,让本就属于敏//感部位的地方就变得更灵敏起来。

      面巾下滴落的水渍打湿了林易的衣领,待到整片衣领都变得湿漉漉时,裴羽枢好像才发现这个问题一般,“手忙脚乱”的解开林易衣领,解释道:“师兄对不起,我太粗心了……我帮你解开吧,湿着贴身穿会难受的。”

      裴羽枢有点毛手毛脚的,一点都不利索。微凉手指不时碰在肌肤上,如蜻蜓点水,一触即逝,引的林易一阵战栗。

      “我去换衣服。”林易有些别扭的挥开他的手,快步走向屋内。

      裴羽枢收了刚才装出的那副乐于助人样,看着林易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想笑又不敢出声,生生憋的肚子发疼。

      虽然他很想在林易换衣服时“不经意”闯进去,但考虑到林易那薄到一戳就破的脸皮,裴羽枢决定适可而止。

      来日方长。

      有了裴羽枢的刻意逗弄,林易在给他束发时一直都保持着高度警惕。虽然,他认为方才那些举动都不是裴羽枢有意的,但还是怕这“不懂事”的小师弟接着乱来。

      男女之间还可以说是授受不亲,到男男之间要怎么跟师弟灌输保持距离的理念?林易有些犯愁,李潭从小就爱缠着他,现在才想保持距离,黄花菜都凉了。

      他只得放弃这个念头,板着脸让裴羽枢坐在自己身前,又不知从哪借来一副铜镜——这种从来都不会出现在林易生活中的东西一看就是借的——摆在两人面前,然后拿起雕花金丝楠木梳,道:“从今日起,你将摆脱童稚。”然后顺势而下,裴羽枢的头发很顺,一梳到底,中间没有半点卡壳。

      裴羽枢看着镜中自己,林易坐在他的身后,一梳一梳为他束发。按照裴羽枢家乡的习俗,一个人,小到大,能帮他束发的,只有母亲和爱人,因此,就连裴子桓都没有帮他束过发。

      裴羽枢感觉此刻心里暖暖的,但林易例行公事的样子却让他极其不爽。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块木头!

      正在裴羽枢咬牙切齿时,林易与头发和发带的战争悄然到来,只见他顾得上绑发带,却顾不上拢碎发;顾得上拢碎发,却顾不上绑的紧。总而言之,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各种情况,都能在他身上集中表现出来。

      百无聊赖的坐了大半天,任由林易摆弄却无果的裴羽枢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才想起自家师兄的自理能力——几乎为0。

      让一个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人帮别人束发?没有的事!

      裴羽枢实在是坐的屁股疼,便建议道:“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是自己来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当然,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去。

      林易没有一丝犹豫,当机立断的把发梳和发带塞到他手中。

      裴羽枢一边熟练的束头发,一边在心里为自己灰暗的未来感到担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束发之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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