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中雪》夜行衣

11、杀破狼

　　翌日，狂风大作，天空暗沉，阴云密布，七夜站在窗前有些烦躁。

　　唐泰劝道：“今日这天气，不能远行，你要去凤城，恐要等几日。”

　　七夜颔首，只好作罢。

　　几日连绵细雨，第四日天气有所好转，天空依旧有些阴沉，却不再狂风大作，只偶尔几点小雨。

　　这几日，七夜安然呆在唐泰家，偶尔教教唐小古打几套拳法。唐小古自小身子弱，七夜觉得孩子就得锻炼，身体才会好。所以没事就领着小古在屋檐下耍拳。唐小古觉得新鲜，学的倒是有模有样，还一口一个师父喊七夜。

　　七夜纠正了几次，唐小古前脚答应，后脚就给忘了。七夜也觉得自己太较劲了，就随了小古喊，反正自己也待不了几天了。

　　只从上次卡诺把他赶出来，就再没见他的意思。他冒昧作画，有心想去道歉。一来是真去道歉，二来，月儿送他的玉佩还在她手里，也想去拿回玉佩。可是去了几次竹楼，卡诺都避而不见，声称感染风寒，不好见客。七夜碰了一鼻子灰，想了想，此去寻仇凶险未明，若还有命回，再来一趟风镇也无不可，到时候再讨回玉佩；若无命回，那玉佩又有何意义。便把玉佩寄托在她那吧，希望她带着能护她平安！

　　翌日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透，七夜已经准备好行李向唐泰告辞，唐泰再三挽留未果，便从厨房带了一袋干粮和干肉递给七夜。

　　七夜看了看屋里，并未见唐泰嫂子，随口问道：“嫂子呢？”

　　唐泰笑道：“你嫂子一大早就去洗衣服去了。”

　　风镇四周都是荒原沙漠，唯独小镇口不远处，处在低洼的一片平原上，有一片小小绿洲，大片的胡杨林里，有一小片茂盛竹林，竹林里，一条小河蜿蜒向远处。整个小镇的百姓都是靠这条水源吃饭。

　　七夜点了点头：“那请唐泰兄替我向嫂子道个谢，多谢她这几日的照顾。”

　　唐泰点头答应。

　　“阿爹！”

　　七夜和唐泰闻声回头，唐小古揉着眼睛迷迷糊糊望着七夜，呆呆道：“师父是要走了吗？”

　　七夜走过去，伸手抱起他：“师父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小古要听阿爹阿娘的话。还有师父教你的拳法，你要每天练习……”

　　“我不要师父走！”小古瘪了瘪嘴，睁着大眼，泪眼汪汪的。

　　七夜心瞬间就软了，摸了摸小古的头：“小古听话，等小古长大了，就去西祁找师父，到时候师父再教你厉害的武功！”

　　一听“武功”两个字，小古眼泪立即停了，睁着大眼看他：“真的？师父还有武功没教我！”皱着眉头望七夜，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随即又恍然大悟般，一副了然的模样，“师父是怕小古学了武功后，比师父更厉害，师父没面子！”摇头晃脑地念道：“青出于蓝胜于蓝！”

　　七夜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这小脑袋瓜子想的还蛮多的！

　　“师父放心，小古一定好好练拳，等长大了，再去找师父教我武功！那个时候，师父已经老了，就不怕丢面子了！”小古拍着胸脯说。

　　七夜和唐泰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唐泰叹道：“你若是住个一年半载就好了，小古这孩子这么喜欢你，怪舍不得的！”

　　七夜笑了笑：“这个小镇我倒是蛮喜欢的！以后若有机会，我还会再来！”

　　唐泰知道劝他不住，也不再劝。小古昨晚睡的晚，这个时辰按理是不会醒的，估计是被他们两个吵醒的，现在趴在七夜肩上一个劲地猛晃脑袋。

　　唐泰轻轻从七夜怀里接过小古，放在里间的卧房里。

　　出来时正见七夜望着不远处的竹楼，清晨迷雾还未散尽，整座竹楼被浸在黎明前的迷雾里，若隐若现。

　　唐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笑道：“去道个别吧！我看这卡诺姑娘对你不错，你走，应该去说声。”

　　七夜注视良久，回转身摇头道：“算了，她的脾气让我难以捉摸。我把人家当朋友，别人未必这样想，何必去碰一鼻子灰。”他想起前几日里她最后冷淡的态度和讥诮的言语，摇了摇头。

　　唐泰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七夜笑笑，抱拳道：“承蒙唐泰兄多日的照顾，改日回西祁，一定请你喝好酒！”

　　唐泰也笑道：“好，等哪一天我在这大漠待腻了，便回去，到时候找你，你可记得啊！”

　　和唐泰寒暄了几句，七夜沿街道走去。走出不远，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小伙子满脸着急，踉跄着跑到唐泰身边，眼里含着泪水，在唐泰面前说了什么，七夜隔的远，又是逆风，听不真切，直觉发生了什么事。

　　唐泰听他说完，脸色一下子变的惨白，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向后倒去，被身后众人扶住。七夜忙转身疾步走至跟前，蹙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泰全身都在颤抖，七夜的话置若罔闻，突然一下子大哭了起来。猛地一用力甩开七夜，朝着小镇的入口狂奔而去。周围的人闻言也个个面色凝重，有的愤怒地开口大骂了几句，然后各自回家拿起锄头，砍刀之类的器具奔向小镇入口。

　　七夜知道出事了，略一沉吟，把行李扔到一边，提剑追了出去。

　　才到小镇入口，便感觉氛围剑拔弩张。天微微亮开，七夜透过人群看去，小镇的入口围着五十来人，一身劫匪打扮，个个骑着马，肩上扛着大刀，面露凶悍。为首的一个更是牛高马大，穿着油渍皮袄，头上戴着一个虎皮帽，目若铜铃，一道伤疤从左眼角划过左嘴角，一脸的络腮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像阎王殿里的死神判官。

　　那疤脸右侧跨出一骑，手上拉着根粗绳，绳子末端踉跄着走出一人，待那人缓缓抬起头来，人群里顿时一阵抽气声。

　　一个妇女双手被粗绳捆绑着，头发和衣服有些凌乱，双目呆滞无神，显然是吓傻了，竟是早上去洗衣服的唐泰嫂。

　　唐泰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就往前冲去，旁边几个邻居死死按住他，竟然没按住，唐泰像只暴怒的狮子怒吼着举起手上的杀猪刀像刀疤脸砍去。

　　“铿！”刀还没欺近刀疤脸的身体，便被一把大刀拦住，接着唐泰的身体被狠狠地踢飞出去，倒在地上吐了口血。

　　唐泰满嘴血肉模糊，却再次爬起来发了疯一样冲出去，再次举起手上的刀砍向刀疤脸。刀疤脸嘴角一提，眼神杀意尽显。还没等唐泰靠近，双足在马背上一蹬，在半空中一个大鹰展翅，手里的大刀迎着刺眼的日光，白光一闪，携着凛冽的朔风笔直向着唐泰头上落下来，唐泰狂奔的身体被这气势一骇，竟生生停住了脚步，面如土色，怔在那里。眼看着大刀就要落在唐泰的头上，血溅当场，众人一阵尖叫。

　　唐泰想动，可是双脚就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大刀砍下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退后！”耳边一声大喝，唐泰只觉肩膀被一只手用力一提，身体不由自主倒退几步。再睁眼，一把长剑架住了那把大刀，一剑一刀在空中相接，发出“铿！”的一声金属相撞的碰撞声。

　　“还不退后！”七夜再次大喝道，手上长剑被大刀压制着，大刀沿着长剑缓缓滑下，顷刻间火星四溅。

　　唐泰这才猛然回神，几个踉跄，跑回人群里。几个人急忙扶着唐泰，才不至于他倒下去。个个大气不敢出地望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