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珠》照水红蕖

37、第 37 章

　　阿雨已替闵冬淑止住血，裹好了伤口。闵冬淑扶着阿雨站起身，在一张软凳上坐下。这时阿雨才指着苏凝冰道：“你在厨房的饭菜里下了什么药？你害了吕大娘还不够，还要华山派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一起抵命才甘心吗？……师兄，我刚才去找帮手，发现所有的人都倒地昏睡不醒，可能中毒了……”说着泪水涔涔而下。
　　祝聆涛大惊失色，“中毒？！”不料苏凝冰却已冷笑道：“放心，一个也死不了，我不过让辛不悔在面汤里下了些迷药而已。我若早知道你们三个人另起小灶，只怕现在已取下闵冬淑的项上人头了！”
　　祝聆涛进逼一步，怒道：“苏凝冰！你敢动我娘一根指头，华山派上下绝不会饶你！”苏凝冰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子，见阿雨上前查看祝聆涛的伤口，不由得冷笑道：“少在我面前摆少掌门的架子，当年祝浩然若不是费尽心机娶到了掌门的女儿，华山的天下怎会轮到他坐？现在他在华山派能算得老几？他的儿子又算得老几？”祝聆涛闻言一愣，才要反驳，苏凝冰却接着道：“你娘今日被我所伤，其实全是因你之过！我早料到闵冬淑必定不忍见她的宝贝儿子伤心，定会消耗大半功力替这个丫头疗伤续命，所以才选了这个时候为我妹妹报仇！哼，闵冬淑，今日虽然未能取你性命，可你那一身自命不凡的武功，却不免从此烟消云散，后半辈子要成废人了！”说到这里，竟放声大笑起来。
　　祝聆涛和阿雨木立当地，谁也说不出话，整个屋子只听到苏凝冰刺耳的笑声。祝聆涛一言不发，一条手臂突然暴长，手中的剑锋已沾着苏凝冰咽喉！这时忽听闵冬淑道：“涛儿，且慢动手，我有话问她。”说罢轻轻咳了几声，缓缓道：“苏师姐，一别多年，你的脾气可变了不少。这些年来，你和辛师兄日子过得很苦吧？适才你说，令妹的死是因我之过，此话当真吗？”苏凝冰看也不看闵冬淑，低头扫了一眼横在颈间的剑锋。只见祝聆涛手中一对短剑长不盈尺，通体雪白，色泽如玉，剑刃看起来钝得很，却只觉寒气森森，逼人眉睫。
　　苏凝冰又转过头瞟了瞟自己掉落在地的长剑，那剑为精钢所铸，锋利异常，但如今剑身竟被砍出了无数缺口，坑坑洼洼十分难看。苏凝冰抬眼正视着祝聆涛冷冷一笑，缓缓道：“好，好，祝浩然爱子心切，居然把‘秋水剑’也传给你了。华山派的镇山之宝只有闵冬淑的儿子配用，那我妹妹的女儿呢？难道就不是祝浩然的亲生骨肉了？！”

　　祝浩然进门时天已微明，闵冬淑仰卧榻上，呼吸缓慢，似乎睡着了。祝聆涛身上一件月白长衫被血染红了半边，臂上缠着止血的布带，守着母亲床边枯坐。阿雨却远远站在窗前，听到开门声吃惊地转过头来，双眸竟肿得如桃儿一般。
　　祝浩然眉头紧蹙，快步走到床前低声道：“娘子，你的伤势不要紧吧？”闵冬淑仍闭着眼，一声不吭。祝浩然又转头问儿子，“聆涛，你娘伤在了哪里？”祝聆涛深吸一口气，勉强道：“我娘……受了内伤。”祝浩然略一探妻子脉息，不由得大惊失色，“何以内力消耗至此？以你娘的武功，辛不悔夫妻俩绝不是对手。再加上你，本该万无一失的。你说实话，究竟出了什么事？”
　　祝聆涛还未开口，忽听榻上闵冬淑长出口气，身子动了动。祝浩然顾不上追问儿子，忙俯下身凑近妻子，轻声道：“娘子，好些了吗？”闵冬淑却不开口，微微睁眼看了看身边的丈夫，便侧过头去，脸朝着墙壁。祝浩然又道：“娘子只管安心养伤，万事有我，不会再有人来惊扰了。刚才遇到辛不悔和苏凝冰，我已经将他们杀了！”
　　听得此话，祝聆涛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阿雨更忍不住惊呼出声，连忙伸手按住嘴唇。祝浩然瞟了她一眼，皱皱眉才要说话，忽听闵冬淑的声音淡淡道：“相公，你这么快就把辛不悔夫妻都杀了，是怕他们说出一些你我都不爱听的话吗？”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天色向晚，一大片红彤彤的火烧云从天边漫上来。扬州城外不远处，有家简陋的小饭铺，竹篱茅舍，残旧的招牌在晚风中摇摇欲坠。靠近窗口的方桌前，一个少妇正独坐用餐。只见她年纪很轻，肤光胜雪，但不知怎的容颜却有些憔悴，似乎心事重重，眼前的饭菜也没动几口。
　　门外的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土，蹄声渐近，一辆半旧的马车停在饭铺门外，听得车把式粗声道：“前头就是扬州了，客官不如先吃了饭再进城。这家饭铺我常来的，还算干净，价钱也公道。”少顷，只见车帘掀起，一个青衣方巾的少年利索地跳下车来，左右张望了几眼，便当先走入小店中。
　　狭小的店面刚刚点起烛火，虽正值晚饭时分，却只有零星的三两桌食客。桌旁那少妇正自出神，见到走进门来的少年，不由得身子微微一震，手中竹筷竟拿捏不住，滚落桌面。那少年听到筷子掉落的声响，微微吃惊，侧过头看时，也愣住了。那少妇满眼含泪，缓缓站起身来，半晌才哽咽出声：“阿雨！”

　　客栈中，阿雪和阿雨凄然相对，虽只分别了数月，却已恍如隔世。阿雨听阿雪简单说了这些天来的经历，忍不住道：“你就这么去找冷若云，当真不怕将来……那个白珍珠会对你们下毒手么？”阿雪咬紧了嘴唇，憔悴的脸颊浮现出一丝坚毅之色，“逸君还在他们手里，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到如今还剩两个多月，我也顾不了太多了。如果能把冷若云带回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即便最终真的难免一死，我……我也绝不会扔下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