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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一百一十七 ...

  •   傅舜华拿着的是之前阿哑采的药草,被岑羽处理过制成了药膏状,这种药效相当于金疮药,看起来绿糊糊的还挺恶心,药效却意外地好,清凉止疼,能快速促进伤口恢复。

      傅舜华涂得仔细,他在战场上自己受过伤也没仔细到这个地步。岑羽敛了眼皮,道:“行了,这都不算伤,不痛不痒的。”他说完就要把手收了回去。

      傅舜华抬眸看他一眼,这双凤眼好看又具有攻击性,岑羽被看得不由侧过头,抠了抠脸。

      “怎么回事?受伤了?”岑临渊手里端着水走了过来。

      “没事,爹,那个……”岑羽咳了一声,道:“没人受伤,我是在问……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哦。”岑临渊应了一声,又问傅舜华:“这几天恢复得还好吧?”他虽然看不清,但感觉得到傅舜华精神头不错,因此也不担心,只是问了更放心。

      岑羽不看这里,傅舜华顺着话头替他圆谎:“嗯,好了很多,内力也能运转自如。”

      “那就好,那就好。”岑临渊拿手捶了捶胳膊,道:“嘶,总觉得这天要下雨。”

      岑羽闻言抬头瞅了一眼天际,天光大好,却没有任何下雨的征兆,便问:“怎么会下雨?”

      岑临渊苦笑了一声,道:“我这老胳膊老腿,还没到下雨呢,胳膊就先觉着酸,你们不觉得今天有些闷?”

      岑临渊说话口气轻松跟开玩笑一样,他轻易不说难受,要是说胳膊酸,恐怕不仅仅只是酸疼而已,应该难受得很明显了。岑羽略微一滞,胸口隐隐泛疼。

      “爹。”岑羽站起身扶住岑临渊让他坐下,他触摸到岑临渊的肩膀,觉得单薄又瘦削,跟以前大不相同。

      “哎。”岑临渊拍拍岑羽的手,知子莫若父,岑羽的情绪他一下就感知到了,便道:“这有什么的,你爹我命硬,在这地方看不见摸不着的还能活到现在,这么些年过了照样能跟你相聚,你爹我虽然招人恨,嘿嘿……”老爷子还颇为得意地笑了一下,“那些恨我的,现在能有我过得好么?”儿子长大懂事,还生了俩小的等着他出去团聚,啧啧,他还觉得挺值。

      岑羽小时候那化干戈为玉帛的厚脸皮大概就是这继承来的,天生带着股谜之自信乐观,见谁都带三分笑,挺招人嫌的,又不知不觉讨人喜欢得要命。傅舜华侧在岑羽身旁,静静地注视着他,现在的岑羽沉稳而安静,他看着便觉得心口酸胀起来。

      傅舜华伸出手,却停在半空,有些退缩,过了片刻,他总算把手伸过去握住岑羽。岑羽有些出神,抬眼看他,傅舜华却对他道:“放心,都会好起来的。”他的眼神坚定稳固,距离近得仿佛下一刻就会亲上岑羽的额头。

      岑羽略一收神,没再跟傅舜华对视。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的心情忽然没有那么糟糕。

      “这场雨能下两天呐。”岑临渊叹道。

      岑羽有些担忧:“爹,你很难受吗?”

      岑临渊道:“这倒不是,我只是想起两年前,阿哑被冲到外面也是在雨天。”说完这句,岑临渊不由顿了顿。

      “爹?”岑羽见他神情有变,喊了一声。

      傅舜华却及时止住岑羽的忧心,与岑临渊不谋而合道:“您的意思是,阿哑能出去,是因为下雨天?”

      岑临渊拍了一下腿道:“是啊,我这老糊涂怎么没在意这个呢?”他当年被困在此间又怎么会想到这个?阿哑不见了,他偶尔也会想或许那对阿哑来说是件好事呢,总比跟他一个瞎子待着强。

      岑临渊结合阿哑告诉他们的,连起了一些因果。阿哑出去的那天正好是雨天,他又跑去水道里捡东西,或许是水道上的什么地方有河水暴涨或者怎么的,以一种他们暂时说不清的方式冲到水道里,水道的水骤然上涨又把阿哑给冲了出去……这样,或许就说的通。

      岑羽沉吟片刻,他知道有一种地貌是被水侵蚀而成,在形成阶段被水冲刷,可能形成河道也可能形成一种侵蚀地貌。水的来向岑羽不知道,但这水道的情形跟这种情况有点类似,要真像岑临渊所说的……岑羽有了个想法,不妨一试。

      傅舜华反应也不慢,两个人几乎同时道:“做竹筏——”两人对视一眼,岑羽抬头望了望还没有下雨的天,他们还有一些时间,但也不多,便催促道:“要尽快。”

      ——————
      雨点不紧不慢地从天空打下来,打在泥地上,凹陷进去。这雨下了整整一天,还未停歇。草屋里的东西都被撤到角落,中间摆着个足够四五个人坐上去的竹筏。这成品花了岑羽等人一天多的时间,他们不是专门做这个的,竹筏看起来免不得粗陋,但绳子紧紧绑缚住竹竿,一根根紧挨在一起,看着很牢固。

      此时已近戌亥时分,很晚了。屋顶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听动静还挺大。屋里油灯一斜,外边偶尔传出一阵银白闪光,下一阵天公开始发作,发出轰隆隆的闷响,就像什么猛兽被吵醒的前夕。雨越下越大,屋子里开始有雨水从顶上滴下来。

      岑羽忙活完直起身,突然一滴雨水啪地打在鼻子上。他微微一愣,抬头一看,第二滴水紧接着落下来。岑羽忙低下头,啪地一声,雨水又打在头皮上,又重又凉。

      太晚了,岑临渊和阿哑已经被岑羽打发去休息了,他瞧着干得差不多了才最后收拾一番。傅舜华拿巾帕抹了把脸,却发现说好要休息的岑羽还蹲在地上,便跟着走了过去。

      “奇怪……”岑羽嘴里嘟哝着什么,傅舜华没听清楚,矮下身子想听来着。岑羽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回头,彼此的脸蓦然放大出现在视野里,岑羽有些受惊:“干、干什么?”大晚上的,外面雷电风雨交加,还挺吓人的。

      傅舜华瞅了他一眼没说话,却抬手往岑羽鼻子上擦了擦,完了手里的巾帕又擦了擦岑羽的脸,动作轻柔。傅舜华的距离很近,眼睛被映衬得很黑,像无形的黑洞夺去岑羽的所有注意,有一瞬间,岑羽甚至觉得他马上就要吻过来。

      只见黑暗中白光一闪,就听一道闷响,拉回了两人的心神。

      岑羽撇头看往别处,疑似躲避,两人不言不语地从地上站起来。岑羽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就喝。桌上还有冷饭剩菜,这是岑临渊先前热给他们吃的,他们当时都不饿,急于把竹筏做出来,也没心思好好吃顿饭。到这会儿,岑羽就觉得肚子叽里咕噜地叫起来,他也不讲究,拿了筷子就直接夹起来吃。

      傅舜华收拾好后也跟着坐到岑羽对坐的矮木椅上,岑羽也不好自己一个人吃,便问:“吃点?”晚饭傅舜华也没吃两口,干了这么久的活,他应该也饿了。

      “嗯。”傅舜华应声,夹了一筷子蕨菜放到嘴里嚼起来。

      “小瑞叫思朗,小安叫什么?”屋外雨声嘈杂,屋内傅舜华先打破了沉默。说来可笑,他的亲生骨肉都三岁了,他居然还不知道其中一个的名字。

      岑羽闻言一顿,提到这俩小子的名相当于触碰到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在此之前,他不可能会告诉傅舜华这个,可现在,岑羽动了动唇,道:“岑思煦。”

      “思煦、思朗……”傅舜华低声念了一遍,道:“很好的名字。”煦朗二字,向阳而生,他想岑羽大抵是取的这个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外边一阵闷雷,闪电一划而过,风声呜呜作响,两人默不作声。岑羽闷头吃东西填肚子,傅舜华瞧着岑羽有些走神,想到了别的。

      他不见岑羽的这几年,在床上躺了半年,真正从半死不活中醒过来,是在那场战事的半年后。傅舜华醒来后,便对曾经的生活彻底厌倦,那些虚与委蛇、尔虞我诈让他家不成家,为了摆脱这些,傅舜华当机立断,将计就计,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炸死计策。傅舜华不知道傅舜英信不信,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带伤静养了两年,两年间把军中余孽彻底清除,又在两年内培养了一个傅舜玉。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才得以脱身。可这时间一晃就是三年,三年间,在岑羽最需要的时刻,他都不在。

      时温跟傅舜华说过小安小瑞出生的时候也适逢雷雨天,一夜间刺客杀至,时良叛变,岑羽难产,危险重重。时良曾经是傅舜华最信任的下属之一,只是他万没想到时良是乌邪的人。他用人不淑,害得岑羽身陷险境,这是他的罪责,他拿一辈子都还不清。

      傅舜华曾以为这种天气恐怕会引起岑羽的不适,但岑羽很平静。傅舜华所想到的这些,岑羽似乎都没想到。

      “吃完了?”岑羽提醒了一句。

      傅舜华回神,他没动几下筷子,岑羽就已经吃饱了,他点头:“嗯。”

      岑羽瞅他一眼,隐约觉得这人有心事,不过嘴上没说,只是道:“吃完了换药。”

      傅舜华的伤虽然快好了,但为了保证好全不复发,岑羽还是在他新长出的肉上涂点药,养伤养全,免得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

      傅舜华脱了衣服,岑羽的目光不是率先落在快好的新伤上,而是落在那道鲜明醒目的旧伤痕上。岑羽强迫自己挪开目光,尽量不去注意。可在抹药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那条丑陋的长疤,想不注意都难。

      背上涂好了药,衣服没有被拉起来,傅舜华一顿,抬手穿衣服,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得有些听不清的问话:“疼吗?”

      傅舜华略微一怔,他下意识回过头,岑羽却像回了神一样,眼神匆忙地从他背上离开。就在傅舜华转头的一瞬间,他的背碰到岑羽仿似伸过来探他的手,那只手在触到傅舜华腰间肌肤的同时又被岑羽蓦地收了回去。傅舜华比谁都清楚,刚才岑羽想要碰的部位是他曾经的旧伤。

      傅舜华望着低头收拾的岑羽,声音软了下来:“不疼。”

      岑羽哼哼似的嗯了声,没再看傅舜华,把药收好就要拿回去放着。就在这时,岑羽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带过来,他还没走开,就先被身后的人抱住。

      “喂,你发什么疯?”仓促间,岑羽只来得及脱口而出一句骂人的话,傅舜华却死死抱住他不放手。

      “抱歉。”道歉的话先到耳边,岑羽不动了,傅舜华的唇抵在岑羽发热的耳后,边道:“这些年,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

      安静片刻,岑羽还挺嘲讽地回道:“我?我有什么辛苦的?我在岭南好吃好喝好玩,儿子听话,父亲照顾,里外上下对我跟亲人一样,又自由又自在,有什么可辛苦的?”

      “还有,”岑羽边说着边从傅舜华怀里退开一点,半侧过头,口气中有一点挑衅意味:“不少媒婆还想做媒,东家西家少爷小姐都不少,我们瑞云山庄成天门庭若市,招待客人都来不及,哪有闲工夫去想什么辛苦不辛苦?”

      岑羽哂道:“不像王爷,贵人多是非。”

      岑羽嘲讽起人一套一套的,也是被逼急了,一个是被傅舜华发现他疑似关心的小动作,还有一个是傅舜华那句话说得他有多可怜似的,什么叫一个人这么辛苦?仿佛岑羽为他守活寡似的。开什么玩笑,离开皇城,离开有傅舜华的地儿,岑羽不知道过得多潇洒自在。

      “做媒?”傅舜华的注意力却在这个地方。

      岑羽眨了一下眼皮,没吱声。

      不吱声的岑羽忽然觉得身上一颠,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傅舜华横着抱起来。岑羽愣了片刻,皱起眉头,“撒手!”

      傅舜华非但不撒手,走两步便把岑羽丢到茅草床上。茅草铺得很厚,岑羽被丢上去倒也不疼,只是他一瞬间处于弱势地位。

      高高的身影从上头压下来,岑羽的外衣之前为了傅舜华的伤,本就被他撕得松松垮垮,此刻腰带一松,外衣直接呈敞开状态。这种场景换谁谁都得疯,偏生压在上方的人浑身散发着一股侵略气息。岑羽慌乱间也来不及做出应对,身体僵硬,心跳如雷。

      傅舜华一掀毯子,盖在两人身上。两人有一瞬间呼吸极近,热度喷在彼此脸上。

      岑羽只觉得心跳一滞,傅舜华揽住他的腰把他搂到床上,惜字如金地吐出俩字:“睡觉。”

      床边的油灯因为两人的动静已经扑灭,一片黑暗中,岑羽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心跳个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一百一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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