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吟》何毛毛

5、第五章

　　东方泛起鱼肚白，天已经微微发亮，室内的情景清晰可见。墨香缓缓睁了眼睛，她扫了一眼室内的环境，发现这是朝阳宫后，便挣扎着要起身。忽然看到在身边熟睡的天灏，她愣了一下，又悄悄的躺了回去。这是多么让她感动的一幕，记忆中的温馨场景一下跳了出来：骏敏伏在墨香的床边，静静的睡着，均匀的呼吸带着他的身体一动一动，长长的睫毛，有些粗糙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眼前的这场景，是骏敏回来了。墨香反抓住天灏的手，低声唤着：“骏敏，骏敏，是你吗？你终于来看我了。”
　　墨香忘情的将天灏的手贴在脸上，眼睛微闭，有泪珠儿从脸庞滑过。喃喃的说道：“骏敏，我的骏敏，我真的抓到你了。”又睁开眼睛，急迫的道：“骏敏，答应我，别再离开我，好吗？”墨香的手在天灏脸上摸索。天灏抓住墨香的手，柔声道：“墨香，你认错人了，我是天灏。”墨香的身子颤了一下，连忙松手，别过脸，小声的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天灏到是大方，朗声说道：“不碍事，你还在昏睡中，李医倌说了，这时的你神智有些模糊。”墨香淡淡的“哦”了声，不再说话。“我到是希望你能一直把我当成父亲呢。”天灏低低的叹了声。“你说什么？”墨香抬起眼睛，看着天灏，却正碰上天灏那乌黑的眸子里的热火，那火就像秋天草原上的熊熊大火，掠过整个草原，烧光了所有的东西，烧到墨香的心底，　　墨香有点慌，连忙别过脸，不敢看天灏。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味道，天灏未在多语，静静的坐在床边，墨香眼睛微闭，佯装睡觉。“君上，莫右相有事要见您。”阿奴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屋内的气氛。天灏觉得非常不自在，顺势说道：“好，知道了，这就过去，叫他侯着。”他给了墨香一个笑脸：“墨香，你在此多多休息，医倌说了，你需卧床，不能走动。”墨香正欲辩解：“可…可…我…”“嘘”天灏的手放在唇上，冲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你先歇着。”说完，跨出了卧房。
　　来到正殿，莫然正在等候，见了天灏，连忙弯腰，双手一抱施礼：“君上安好，老臣有礼。”天灏微微一笑，扶起莫然：“老丞相无虚多礼。”莫然谢过天灏起身，道：“君上，这登基的日子老臣已经选好了，就在下月初五，即是汉人所说的端午节，日子是咱们楚沂国的大祭师选的，他说这日阳气最重，所有妖魔鬼怪均怕这日，如果君上此日登基，可佑我楚沂邦兴人旺。只是天气颇热，怕是要委屈君上些了。不知君上意下如何？”天灏轻笑：“老丞相，请勿将天灏当做未经风雨的孩童，我有分寸的，放心吧。”莫然点头含笑，负手而去。
　　墨香躺在床上，捂着发烫的脸：我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将天灏当成了骏敏？!真是天大的笑话 !纵使这世上有再想象的人，我也不应该叫儿子当做父亲啊？况且天灏是卷发，骏敏是直发，这么大的差异，我怎么可能没感觉呢？
　　有人过来，细琐的脚步声，让墨香判断出来人是个女子。未待墨香转身去看，一个如百灵鸟般的声音响起：“姑娘，该用早饭了，这是君上吩咐下来的早饭。”一个穿水蓝色上衣，白色裙摆，约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她将东西放在床边，笑着对墨香道：“君上吩咐过了，要好好侍侯您。让我来喂您吧。”墨香这才看到她的模样，褐色的眼睛充满善意，白静的脸上，有着可爱的红晕，齐整的刘海遮住了她额头过大的瑕疵，墨香不禁暗叹：好聪明可爱的女子!
　　那丫头到不认生，端起碗来，用调羹试了试饭的温度，也不管墨香愿不愿意，就朝她嘴边送去。墨香连忙摇手：“这位姑娘，不要这样，真的，请你不要这样。”墨香说的干脆，不容那丫头说话，便推开了送到嘴边的调羹。那姑娘有些慌，脸上的红晕已经不见，她焦急的问道：“姑娘，怎么了？是我侍候的不好么？”墨香摇头，忙安慰她：“姑娘，你错了，我喜欢自己吃。”那丫头听了，笑笑：“原来是这样，那，你自己吃吧，我在一旁看着你吃。”说着，将调羹和碗递给了墨香。
　　墨香挣扎着起身，连日来，她滴米未进，刚才在闻到饭香的时候，肚子就在“咕咕”叫了，现在饭到了嘴边，饿意更浓了，墨香正欲进食，猛然间，又想起了与骏敏在一起的时光，又随手将饭放在了桌上。她将自己缩进被子，背对着那姑娘，道：“你下去吧，我没心情吃。”说完，闭上眼睛，任那丫头怎么呼唤，她全当做没听见。
　　忽地，有人掀开了被子，将她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是天灏，他一脸怒气的看着墨香，质问：“你为什么不吃东西？”墨香不看他，半闭着眼睛道：“不想吃。”天灏怒了，一把抓过墨香，将她拖到饭桌旁，怒道：“没有什么不想吃的，你必须要吃。”望着一脸怒容，满身霸气的天灏，墨香有些怕，这样的天灏让她害怕，她觉得无所适从。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拿起汤匙，白粥很香，旁边还放了些精美的小菜，墨香忽然间很后悔刚才的行为，这么好的东西，刚才为什么没吃呢？
　　看着墨香吃完最后一口粥，天灏满意的笑了，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吃饱了么？”墨香点点头，心里却在嘀咕：这男人脸变的好快啊!不待墨香说话，天灏又发出了命令：“那你上床躺着吧。”墨香也不知怎么了，居然乖乖的躺回床上。看墨香躺好，天灏冲门外喊道：“吉祥，你进来。”门声响起，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有人答话：“君上，请吩咐。”墨香听的出来，就是刚才那个丫鬟的声音，暗道：原来她叫吉祥。“嗯，你好好照顾墨香，有事就到正殿来找我。”说完，来到墨香床前，低声道：“墨香，有什么事尽管叫吉祥去做。”也不待墨香答话，转身离开。
　　回到朝阳宫的正殿，阿奴将茶奉上，看着一脸疲惫的天灏，轻声问道：“君上，今天很累么？要不要阿奴带你去泡个温泉？”天灏眼睛微闭，摇摇手，手揉着两边的太阳穴，道：“不用，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是。”阿奴应着，退了出去。
　　屋里很安静，静的只听到天灏的呼吸声。风吹起白色的纱曼，仿佛是翩翩起舞的精灵，月光透过窗子，铺满整个房间，一袭紫色金袍的天灏躺在摇椅上。他双目微闭，十指紧扣，眉头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下个月的初五就要登基了，弟弟宫灏若是知道此事，会以何种姿态对我？反目？心有不甘的放弃？还是会远走他乡，不理会我这个哥哥？长唉一口气：“身在帝王家，骨肉反目，何苦来哉？”，弟弟宫灏是个不服输的人，我坐了位，他会怎样？父亲啊父亲，你为何将如此重的重担交到我身上？天灏本是个无心世事的人，父亲，你如此做法，会将儿子推向万劫不复之地的!“父亲…父亲…”天灏喃喃语着。仿佛要将已死的骏敏叫出来。念及此处，他有些恼，起身走到窗边，将手搭在窗上，遥望远处。
　　月如圆盘，月色如水，整个楚沂国就笼罩在这样温柔的月光下。这样动人的月色，这样安静的夜，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墨香，天灏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个可爱的小女人，她对父亲的痴情，让他震撼，这样的宫廷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真情？！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听到父亲去世时的刚烈，见到我时，认错人的尴尬，还有那个醉人的吻，天灏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又摸了摸它，好象还带着她的香味儿。她在做什幺呢？睡了吗？睡的可好？他忽然间很想看到她，未加思索，信步朝她住的地方走去。
　　住在朝阳宫偏殿的墨香，已是二更时分，她却毫无睡意，从床上下来，来到窗口，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发呆。斜倚窗栏，两行清泪滑过，骏敏，你就这样舍我而去了吗？你舍得吗？为什幺你不听我的劝告？母亲曾说过，我是个不祥之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不祥？如果不祥就是失去你的原因，我宁愿死的是我！心仿佛在被什幺东西拉扯，好痛，好痛，我的心好痛，墨香紧紧捂着胸口，已然哭出声来。身子在沿着墙往下滑，她却丝毫不予理会，顺势坐在了地上。
　　天灏轻轻的推开门，屏住呼吸，朝她睡的方向走去。忽听到窗边传来哭泣声，一愣，是她吗？是她在哭吗？寻着哭声走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子正坐在地上，颤抖着，蜷缩着。天灏的心一阵抽动，他连忙走上前，一把拉起地上的墨香，拖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宛若一堵墙，要将那些能伤害她的因素，通通挡住。
　　墨香知道是他，未曾开口，乖乖的趴在他怀里，将满腹伤感发泄了个淋漓尽致。
　　天灏抬起墨香的脸，为她拭去未落的泪珠，轻叹口气，问道：“为什幺哭泣？还在思念父亲吗？”墨香不敢抬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天灏听了墨香的回答后，暴燥起来，紧紧抓住墨香的肩膀，大声说道：“墨香，你，你看着我的眼睛，好好的看着，仔细的看着。”这样的他是墨香从未见过的，温驯的抬起红肿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天灏，心里有些乱。天灏的态度相当激动，冲墨香斥道：“墨香，你醒醒吧，父亲已经去世两个多月了，请你面对这个现实吧，他走了，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任凭你哭瞎了眼睛，喊破了喉咙，他也不会再来看你一眼，他死了。”墨香没有说话，脸上的泪珠儿和她颤抖的身躯，让天灏觉得心疼。他放开了抓着墨香的手，背过身，长长的唉了一口气。他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刚才怎幺会对她那样？平常的我不是这样子的。他有些恼怒，恶狠狠的抓了抓头发。
　　墨香不再哭泣，她走到天灏面前，看着他，伸出手，抚上他的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长这幺大，也只有你，才这样吼过我，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可我真的忘不了你父亲，他是我心上的痛，短时间内，我摆脱不了这种痛。”天灏抓住墨香的手，贴在脸上，摩娑着：“墨香，是我不好，我太急了，发生这种事，有感情的人，都会痛苦好一阵子，我不该吼你。”墨香笑了，带着未落的泪珠笑了，她摇摇头，任由天灏握着她的手，眼中布满了柔情：“不，不，不，天灏，你没有错，谢谢你这一吼，是你这一吼，把我唤醒了，谢谢你把我吼醒。”
　　天灏的心乱了，这样的女子，叫人怎能不爱？乌黑的眸子泛起光芒，揽她入怀，在她耳边低语：“墨香，不要再为难自己，想开些，不要再为父亲而活，答应我，从今往后，为你自己而活！为我而活！”
　　墨香静静的偎在天灏怀里，这样温暖的怀，像极骏敏，不，他比骏敏还让人沉醉，让人觉得踏实，安稳。听着天灏的话语，墨香心底涌上一股暖流，这一刻，她确定自己是幸福的，是受人关爱的，天灏给了她这种感觉。她甚至希望，天灏能永远这样陪着她。
　　抚着她的发，那如丝般光滑的黑瀑，柔顺的让他感动，母亲曾告诉过他：有着柔顺头发的人，一定有一颗非常柔软的心。那她的心，会柔软到什么地步，才会有如此软的发？拥着她，才感觉到她的存在。她无声无息的存在着，就这样静静的渗入他的脑海，天灏刹那间明白：我喜欢上她了。
　　下意识的抱紧墨香，这个让我又爱又怜的可爱女人，我该拿你怎么办？天灏苦笑，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深深吸引了他，只是她的心结，要如何才能打开？
　　天灏看着墨香睡下后，带好门，回了自己的住所。他的脚步是轻快的，看得出来，墨香并不排斥他，对于这点，天灏甚至有些得意。他轻笑着躺到床上，甜甜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