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离开的人只是完成了一次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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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篱饭庄，不起眼的名字，却坐落在知名的潇湘公园里，还没严打的那些年，这里是整个A市官商聚集的好地方，这两年生意清淡了些，却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吃得起。也许唯一的区别只是将原本气势恢宏的一楼接待大厅改建成了散座，原本穿着华贵旗袍的美女们都换了简单干练的红色套装，比之以前感觉更平民化了不少，但这里依然是风水宝地，坐在临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潇湘湖清澈的湖水波纹偶生，还有湖边恣意生长的树木或高或低的随风而动。
“好久不见！”陆远一进们就看见坐在窗户边的颜昀。几年不见，以前那个白白的颜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黑了一些，不过她那走到哪儿都很强势的气场还是依然没变，而且似乎还多了些难以描述的气质，让人想起经历了风霜雨雪之后的内敛、坚韧以及和缓。她的短发似乎略微有些遮眼了，让一张脸显得更清瘦些，上身着了小立领的蓝色麻质对襟中式衬衫，领口开了两颗布包圆纽扣，露出修长的脖子和一点儿漂亮的锁骨，简单至极，随性至极，却让人很难忽略，很难不喜欢。
颜昀抬头看到陆远，唇角挂了一抹笑：“好久不见。样子没怎么变。”
“你倒是变了不少，白马王子快变成黑马王子了。但是，更有魅力了！”陆远爽朗的笑着落座：“回来多久了？”
“前天回来的。”颜昀朝着服务生打了记响指，菜便跟着上来。
鲍汁土豆泥，蒜蓉龙虾粉丝蒸，番茄滑嫩牛肉汤，清炒菜心。服务员报菜名的声音很好听，温婉柔软，像糯米糕。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穿着中式斜襟半袖衫的红篱饭庄的老板娘杨梅便晃了过来：“小远，好久没见过来吃饭了。”
陆远点头笑了笑：“今天朋友请客。安泰医院的颜小姐。”
杨梅微微颔首：“颜院长的独女？好多年没见了。小时候倒是时不时的来。院长最近还好吗？也是很久没有来照顾我的饭庄了。”
颜昀微笑回道：“身体不太好，所以也少有出来走动，您知道，出门吃饭总少不得抽烟喝酒，他现在肠胃不好，肺也不行，所以天天作息规律呢。”
“那倒是养成了好习惯，但我这里还是可以常来坐坐的嘛，弄点儿清淡养生的滋补菜，不喝酒喝茶也是好的。”
“我会回去转告爸爸的。”
杨梅正跟两人客套，眼睛朝着窗外一瞥，看见两个年轻女孩朝着门口走来，便对陆远和颜昀笑着打了哈哈告了罪便迎了出去。
颜昀目光随意朝着门口扫过，见到两个身材颇好的女孩子直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略施粉黛，一脸笑容，眉目间带了点儿青涩俏皮，身上穿了带花边的T恤，俨然是个美女，另一个则脸庞清瘦白皙，满头秀发扎了马尾，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棉衬衫，咖色休闲裤，让人想起高中生来，然而她举手投足间却有种淡然稳重的气质，让颜昀忽然想到了返璞归真几个字。
虽然只是一眼的时间，陆远却捕捉到了她眼里的赞许，转头顺着颜昀的目光看去，却看到杨梅一脸笑意的迎上去招呼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肖闲逸和朱瑾。
杨梅眉眼带笑，虽然没见过肖闲逸，但经常听女儿朱瑾谈起，知道她是个工作一丝不苟，能力很强而且很愿意教人的人，当然，最让杨梅感激的当然是她带了女儿朱瑾两年，深得女儿称道。
说起来朱家在A市也是小有名头的，朱玉和是酒店界响当当的人物，从父辈就开始干起了这门子生意，算是家底不薄，前些年房地产疯狂敛财的时候朱玉和也跟着投资了房地产，这些年在房产方面也小有成就，杨梅开的这家红篱饭庄，档次不低，是官商聚集之所，也是朱玉和谈生意的场所。
朱家一儿一女，儿子已经跟着朱玉和操作房产生意好几年，对女儿朱瑾，朱家是希望她在财务上能有所作为，以便帮助哥哥管理家族生意。去事务所是朱瑾自己的选择，不在乎累不累，也不在乎钱多钱少，只在乎能学到东西。可是到了万宝之后跟了两任领导都是闷罐子，什么也不教，干了一年也是稀里糊涂，一直到调到肖闲逸手下才算是有了老师，学东西突飞猛进，这两年家里财务方面有什么问题也都经常打电话咨询她，原本朱家也准备召她回来，没想到这娃干审计干得很起劲，非要跟着肖闲逸再混两年。现在因为肖闲逸来了A市，女儿也就跟着回到身边，杨梅别提有多高兴了。
“小逸啊……阿姨就不见外了，这么称呼不介意吧。”杨梅脸上的皱纹都笑出来了。
肖闲逸原本以为是去朱瑾家里吃个便饭，本也不想去，但她妈妈过世得早，这些年虽然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但心底里埋藏的对家的渴望，对妈妈的思念却并未消减，听朱瑾说起妈妈两个字心里就是一软，所以同意了，没想到居然是饭店：“没关系，叫我小逸就好。”
朱瑾在旁边扯了扯肖闲逸的衣袖，朝着肖闲逸眨巴了一下眼睛：“这饭庄是我妈妈开的，所以到我家吃饭就是这里了。家里反倒是常年不开火的。”
杨梅招呼着肖闲逸准备上楼上包间，陆远却已经站起来朝着这边招招手：“小逸，这边。”
肖闲逸顺着声音转头便看到陆远，还有那个坐在陆远对面，安静却认真看着自己的女子。
她的眼睛像一潭幽泉，清澈却不能见底，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安静的看着肖闲逸，既不匆忙，也无仓促，既没有热切，也没有漠然，只是温和安静里带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欣赏，她的随意自然，一如那开了两颗扣子的中式小立领麻质衬衫，简单却让人无法不被吸引。
肖闲逸也没能例外的被吸引了。
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做这么些年的审计肖闲逸早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女孩，那些有头有脸叱咤风云的所谓大人物她见过不少，同桌探讨甚至讨价还价的时候也多，到如今早已经能淡定应对各种场合，即使未必能取得什么先机，却也定然不至于轻易失了方寸。
然而，那一刻，肖闲逸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失了方寸，虽然她的脚步未乱，表情未变，但心里刹那的异样感受却来的并不浅淡。
颜昀的唇角微扬，眼里挂了微笑，肖闲逸眼睑微垂略微点头算是见礼，也顺便避开了两人平淡如水，却默然评价的对视。
朱瑾跟着肖闲逸朝着陆远这边走来，一边还给妈妈介绍：“那位是我们事务所的所长，陆总。”
杨梅连忙跟上来，到了跟前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原来小远就是我们家小瑾的老板，我居然不知道，真是该罚……”
都是熟人自然不用再另开一桌，肖闲逸和朱瑾都跟着坐了下来，杨梅招了服务生过来加菜，然后说要亲自下厨给大家露一手，便去了后堂。
陆远给肖闲逸和朱瑾介绍道：“这位是颜氏中医传承人颜昀颜小姐，现任安泰医院院长的独生女， W中医大博士，师从王锦新教授以及爷爷国医大师颜国邦老先生，读书期间以及毕业之后花了大量时间走访福建、湖北以及云贵川等地拜访民间中医大家，一直到这两天才回来。嗯，当然，昀姐也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很正式的介绍，落脚倒是轻和，连声音也有些发小妹子的傲娇。
颜昀微微一笑，一潭深泉便有了难言的活力，目光落在肖闲逸身上，说话也是温和的：“小远说得太过了，就是个迂腐的小中医而已。”
刚刚震撼于颜昀不一般的来头，还来不及对国医大师传人生出更多崇拜，肖闲逸便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又几乎被这清澈深邃的目光和温和清朗的声音给迷住了，她连忙收了心笑笑：“我叫肖闲逸，是陆总的员工，也就是行业内所谓的小审。”
陆远哈哈笑起来：“小审而已？好吧，你们都太谦虚了，即使这并不重要但我还是想补充一下，小逸是我的大学舍友，大学一毕业就拿到全科合格证的注册会计师，现在是我的合伙人。”
颜昀和肖闲逸目光相撞，颜昀眼里有赞许，肖闲逸竟然略觉羞愧，她也算是自视甚高的人，能学、会学而且勤学，年纪轻轻已经在专业方面小有所成，并且坚定的认为人的学识贵在专精，所以对专业人才，她总是喜欢一些，这即便只是基于对自己成长方式的认可，但仍可以推广开来，以至于影响对外人的态度。何况因为妈妈过早病逝的原因，肖闲逸曾经非常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学医，所以对中医传承人，她自然有了更多的钦慕。
何况颜昀刚好在坚定的专精路线上走得更远，这实在是符合肖闲逸对优秀人才的设想。所以相较之下，肖闲逸的谦逊并不是做作，而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值一提。
大家介绍完，陆远笑着说：“今天还真是巧，让你们碰上了，昀姐，小逸就是这次医院审计的项目负责人，朱瑾也是项目部的主要成员，正好要审你们医院。现在认识了，以后审计过程中沟通也方便。”
颜昀眉眼微扬，笑得云淡风轻却也恰如其分：“今天下午还听爸爸说起要接受审计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认识了，还希望肖老师在审计的时候多给我们医院提意见，虽然我们医院已经做了很多年，各方面都尽力按照规则来办，但有时候闭门造车，怕是难免有些做得不好的地方，正需要专业人士来给我们做一下指导。”
肖闲逸微笑：“指导不敢，互相学习，对医院我也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到时候还要请教颜医生。”
颜昀的笑容更大了些：“明天开始我会正式去医院上班，挂职副院长，有什么要了解的随时可以找我，方便的话，我留个肖老师的电话，也好请教。”今天约陆远原本想问一下是不是有审计员吃拿卡要的事情，但见到肖闲逸颜昀却改变了主意，她觉得肖闲逸不会，即使这只是一种主观臆断。
互相留了电话，四人也再不谈公事，颜昀并不太爱说话，但架不住陆远热情的抱着她的胳膊晃着求她讲这些年在外的趣事，也就捡了一些山野间的奇闻异事娓娓道来，一餐饭也是吃得是有滋有味，肖闲逸在初见颜昀时的那份尴尬也消散殆尽。
即便是个能用眼睛把人解剖了的女子，她的微笑和温和的声音都如云朵让人觉得温软，还有那些故事，让人想到那单薄的身子里藏了如海般广博的东西，令人向往，也让人难以琢磨。
听到一位善于用毒，有过多例治好癌症的老先生的故事时候，肖闲逸望着颜昀悠悠的问：“真有这样的医家？能从死神手里抢回生命？”
颜昀看着她，微微点头，声音依然轻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不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生离死别是常事，医家也只是尽力而为，而活着的人舍不得离开的人，离开的人也许不过是完成了一次重生。”
肖闲逸点头，却有点儿哽咽，这么多年独自活在世上，离开的人真的只是完成了一次重生吗？
肖闲逸选择相信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离开的人只是完成了一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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