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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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一帮院长们，蒲安华又迅速去了院长办公室：“舅舅！”
颜致远此时正坐在一大排放满医书的书架前，他把手里的书放到办公桌上，然后朝着蒲安华招了招手：“合和是怎么回事儿？”
蒲安华给颜致远递了根烟，然后在颜致远办公桌侧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也给自己点上一根：“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合和的医托被记者钓了鱼，全程被拍摄了下来，现在网上已经有了消息，今天本地电视台的新闻也已经上了。”
颜致远皱了皱眉头：“他们这是得罪谁了？”
蒲安华吸了口烟：“孟长济，老孟这个人有些不厚道，喜欢背后给人捅刀子，合和跟他的恒康济成隔了一条街，平时就有些看不对眼儿，这眼看着审计要开始了，有点动作也符合他的风格。合和本来不在这次审计名单里面，老孟这回恐怕是想要拉对方下水。按照这届政府办事儿的习惯，这一旦曝光，各部门恐怕都要招呼上去，合和恐怕扛不住。”
颜致远对孟长济没什么好感：“市场都还没有做大，就开始内斗，没出息的东西。”
蒲安华赔了个笑：“市场一贯都是这样，一边打架一边长大，成王败寇吧。”
颜致远点了点头：“审计的事儿，你多关注着点儿，想来我们医院也没什么可深挖的问题吧？”
“舅舅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而且根据这几天打探到的消息，对我们医院进行审计的恒成事务所的老板就是陆勇的女儿。”。
“陆勇？那个陆勇？”颜致远有些诧异。
蒲安华笑着点头：“是的，我刚来医院那会儿，您还带我跟他一起吃过饭的。”
“哦……他调走之后这几年没怎么走动了，恒成居然是那孩子开的，长大了啊。”
蒲安华继续说：“是啊，有背景好办事儿，陆勇虽然调走了，但陆家在A市还是盘根错节，所以陆家的孩子不光是好拿业务，也好做业务。去年恒成审的医院被开出了大额罚单，在医保局那边博得了名声，她下面的人也拿了不少黑钱，而且还没人能把她拿下也就不算奇怪了。不过这姑娘做事也算有分寸，去年动的都是些外地刚刚到A市的愣头青，并没有动私立医院的根骨，如果她真要动了，恐怕还是有些人不答应的。这也算是行业里给陆家的面子。”
“黑钱是怎么回事？”颜致远一向对这些事情不太关心，之前在会上听蒲安华说起来似乎有些内情。
蒲安华连忙解释：“舅舅您专心医务，这些小事儿我也就没跟您说，据我所知，去年出来审计的审计员们在医院吃了些黑钱，一般来说就是查的时候往死里查，查到问题之后会跟医院沟通，如果医院拿出足够的报酬，审计员可能会想办法把问题解决，至于发现的问题当然也不会写进报告，这些报酬自然被审计员揣进了自己的包里。也就是为了这些利益，有些审计员拼命给医院下套，有时候没有问题也能弄出问题来，院方觉得自己没问题，不愿意给好处，那审计方就把问题上报，医保局是强势方可不会听医院的辩解，到最后，不少有问题的医院都破财免灾了，真正问题不大的反倒因为一些失误成了他们事务所的业绩，被医保局开了刀。所以审计的事儿确实就像是老孟说的，得看眼色，破点儿财就可以了。”
颜致远微微皱了皱眉头：“做审计的这么黑？”
蒲安华笑了笑：“做哪行不是为了挣钱？那些做审计的捞着这么个肥差，当然要趁机捞一把，据说有审计员在去年那一波审计中就挣了一套房子，要按照他们的正常收入，最少得拼死拼活奋斗好几年。”
颜致远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陆家的孩子不缺钱，也不缺房子。”
“但她下面的人缺。”蒲安华心底里觉得自己这个舅舅是不是有些老糊涂了，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都忘记了，他接着说：“据我所知，这次审计负责带队的是刚刚从外地来的一个女的，比较年轻，二十多岁，在A市好像也没什么根基。”
颜致远抬头看了看蒲安华：“所以孟长济才那么嚣张？做人做事都低调一点儿好。不要看不起年轻人，也不要看不起没有根基的人，既然不了解这个人，就不要随便评价，有些人并不一定在乎钱，也不一定会害怕谁，比如说陆家的孩子，也或者其他任何人。”
“是，舅舅。”
“对了，小昀回来了。”
“小昀？”蒲安华没能控制住自己有些拔高的声音，不过随后他又连忙控制住自己的语调：“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天，说是今天睡个懒觉就来医院，待会儿我还有台手术，她来了如果我还在手术的话，你就带她在医院随便转转。”颜致远说完看了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
“没问题，我会安排的，不过舅舅现在身体不太好，手术还是不要怎么安排了，能交给我的就交给我吧。”蒲安华也跟着站了起来。
颜致远灭了烟：“是老魏，这是第三次手术了，如果顺利的话就是最后一次手术，前两次做下来之后效果还不错，能扶着拐杖走路了，这一次处理好了，恢复一段时间大概走路就不成问题了。他的情况复杂，而且年龄大了，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
“舅舅辛苦了，后期的康复训练就交给我吧。”
颜致远唔了一声，又抬头看着自己这个颇为得力的外甥：“安华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想要办的事儿太多，想得多了，就不容易专精，毕竟人的精力有限，做个好医生，还是做个好的企业家，你得选好，两者要兼得不容易。现在呢，你是两个都做得不错，但终究得选一个来做，大医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成就的啊……”
蒲安华点头：“是的，舅舅。”
颜家的宅子在郊区一个叫南湖村的地方，听名字觉得像是农村，但这里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房地产开发商买过来盖了别墅群，原本的老房子早就拆了个干净，唯一保留下的恐怕就是那一片湖了，开发商可能是为了突出这个特点，整个别墅群并没有另起名字，村口挂着的木牌上就写着“南湖村”几个字，因为环境保护得好，湖水干净，湖边除了当年栽种的绿化带，原生的水草也很是丰美，不少水鸟都在这里安了家，景色很好，。
至于颜家为什么住在这里倒还有一段佳话。
多年前颜国邦老先生给一个叫李子恩的重病患者治过病，当时李子恩家穷，没钱看病，颜老先生不光没有推迟，而且在治好李子恩后还给了李子恩父母些钱，让他去读书。那时候李子恩就一门心思想长大当医生，只可惜最后还是因为家穷，高中没读完就辍学，跟了施工队学着做了泥瓦工，结果后来因为他脑子灵活加上有些机缘，成了A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南湖村就是他开发的。他功成名就的时候颜老先生已近古稀之年，正想找僻静处养老，结果被李子恩碰上，便以一套湖边别墅相赠，颜家也就随着从城里搬了出来。
颜家在城里有两套房，一套是颜致远给颜昀买的，原想着给小妮子做陪嫁，可惜这么多年不要说结婚，就是男朋友也没见影儿，颜昀也很少在家，那房子就空着。另一套自从颜夫人随颜老太爷去了南湖村，也就颜致远忙的时候住一下，这几年颜致远把医院的事务大多交给了蒲安华负责，自己没那么忙了，也喜欢呆在南湖村，城里的房子也就冷清了。
颜昀这次回来自然落脚在南湖村，昨晚陪妈妈说话到了半夜，所以日上三竿的时候她才醒来，陪妈妈和爷爷吃过午饭之后，八十多岁满头银发的爷爷没有出门的意思，而是呆在客厅里喝茶。
颜老太爷不太喜欢宅家里，这个点儿经常是到湖边看人钓鱼跟人聊天儿，有时候还会顺手扯几把野草回来，都能入药。
“唔……你过来坐。”颜老太爷年龄大了，说话慢，但清楚。
看老太爷似乎有话要说，颜昀连忙坐到老太爷旁边。
“你爸说，你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去医院上班？”
“是的，爷爷交代我拜访的那几位前辈我都已经拜访过了，导师推荐的名医我也已经跟随了些日子，现在爸爸身体不如往年，爷爷年龄也大了，所以我决定回来。”颜老太爷的耳朵已经不如年轻时候的好，所以颜昀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些，老太爷刚好能听得清。
颜老太爷微笑着点点头：“我的身子骨还挺好的，你爸呢，早些年太拼了，把养身的事儿放在一边儿，现在才多大点儿岁数就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听说你要去医院，所以爷爷有几句话要给你说。”
“爷爷您讲。”
“这些年去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人，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颜老太爷问。
“有。”颜昀挪了挪身子，坐得端正了些，像是被考教功课的学生，事实上从颜氏中医一脉来说，颜昀确实是师从爷爷颜国邦：“两个月前我在草原走访了一周，最后终于得以拜见多吉前辈，那是日落时分，晚霞落满草原，前辈穿着藏袍坐在马背上，缓缓而来，身后有百姓长跪拜送，多吉前辈虽然身材瘦削，却显得如此高大。他是草原上的神医，救人无数，而且不论患者尊卑贵贱。”
颜老太爷点点头，目光有些欣慰：“他曾经来我颜家求过学，刻苦而且仁义，他也是藏医的传承人，所以我才让你去见他。我让你走那么多地方，不只是想让你在医术上博采众家之长，更希望你在医德上见贤思齐。”
“不虚此行，老先生德高望重，仁怀天下，医术高明，而且知道我是您的孙女，他很高兴，还让我代他问候您。”
老太爷显得很开心，又问：“还有呢？”
“在云南拜见了草药王黄老先生，先装做病人去求医，排了长队看他诊病，给别人开的方子我看了几张，跟抓的草药没有关系，等轮到我的时候，遇了老先生的冷脸，说我没什么病别那么娇气，连药也没给我开，我晚上睡觉刻意没盖被子，第二天感冒再去，又赖着看了一天，还是看不明白，老先生虽然嫌我一个感冒也去排队有些浪费她时间，倒还是给我抓了药，但药方上的药我都认得，拿到手的草药却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有些草药我也不认识。所以黄老先生的那套，我还真的没能偷师。后来虽然正式拜见了，但老先生并没有给我谈案例，只跟我谈医道。”
老太爷呵呵笑起来：“这个老家伙……”
“不过也一样有所收获，世界之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医书读透，能读成哲学。”颜昀说得很认真。
老太爷收了笑，点点头：“你现在要去医院上班了，所以我还想让你知道的是世事无常，生离死别都是常事，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过自己想过的一生很重要，名利都是浮云，别人的恭维并不能使你真的强大，别人的贬低也不会真的使你一无是处，学会做一个忠诚于自己，忠诚于道德的人就可以了。”
颜昀点点头：“谢谢爷爷，我记住了。”
老太爷抓了身旁的拐杖缓缓起身：“你爸就是太在意了些，所以身体不好，你表哥就更不要说了……我们颜氏的传承得靠你。我出去转转，给你妈说我晚点儿回来……”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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