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之欲上重楼》再见东流水

32、第三十二章 祝福

　　颜昀和肖闲逸刚到楼下就看到刚停好车的陆远从车上下来。

　　“小远……”颜昀微微顿了顿，然后紧了紧握着肖闲逸的手，牵着她朝着陆远的方向走过去。

　　陆远转过头来，看到颜昀，脸上不由得挂起笑容，只是那双牵在一起的手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不了解颜昀，不知道颜昀想要的是什么，但在很多方面她又比别人更加了解颜昀，比如说，她知道颜昀绝对不会轻易去牵一个女孩子的手。

　　颜昀是医生，她曾经在满是油污的小巷里单膝跪地为受伤的肖闲逸检查，后来在为肖闲逸的诊治过程中想来也少不得身体的接触，但那与这牵手不同。陆远分得出。

　　因为分得出，所以难以视而不见。

　　“上楼吧，我正想找你”颜昀说。她的声音平淡温和，并没有特别的情绪泄露，尽管这时候她能想到陆远的心里可能不好受。毕竟这些年陆远对她的那点意思虽然没有捅破，却并非不知。

　　陆远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脸上的一贯的和气没能维持下去，显得有些严肃，她看着颜昀，终于憋住了心里的疑问没有问出口，脚下的步子还是迈了出去。

　　从步行梯走上三楼是很短的时间，尤其是对于三个年轻人来说。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陆远没说，她等着颜昀开口，颜昀也没说，她想等进了屋，泡壶茶，然后轻描淡写的说，因为她确实没有向谁解释的义务，毕竟两个人之间不要说并没有过任何承诺，就连表白都不曾有过，所以不管在陆远的内心是如何的浓墨重彩，既然到了唇边如风一般轻描淡写，那到现在要解决的时候自然要云淡风轻才不会抹了陆远的颜面。而肖闲逸也没有说话，因为氛围似乎有些奇怪，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进了屋，肖闲逸招呼陆远坐下，颜昀说想吃水果，肖闲逸便拿了些水果去厨房。

　　“我有女朋友了。”颜昀对自己和肖闲逸的关系不知道怎么描述才能避免对陆远产生伤害，但这伤害大约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所以颜昀开门见山说了出来。

　　陆远的身子微微朝后挪了挪，紧紧靠在沙发背上，眼眉微垂，像是点头，又像是逃避。

　　“你以前给我说她人不错，我也觉得，而且到了我这个年龄，也确实应该找个合适的人一起过日子了。”颜昀这句话是在解释。

　　陆远微微垂着头，嘴唇紧抿，依然没有开口，她觉得愤怒而且委屈，但却不能爆发。

　　“她和我一样简单，想的少，相互之间生活起来比较轻松。”颜昀继续说。

　　陆远微微张嘴，但还是没说什么。其实这个时候自己能说什么吗？或者说能改变什么吗？都不能。既然不能，那说什么岂不都是笑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陆远只问了这句。声音有些低哑，里面夹杂着她努力克制的情绪。

　　“好感是一直都有，但说到谈恋爱，也就是三个小时之前才开始的。”颜昀说。

　　“她表白的？”陆远继续问。她喜欢了颜昀那么多年，却从未表白，她觉得爱情就像是树上的果实，需要等待才能成熟，她坚定的认为两个人之间需要更多的了解才能有更多的契合，需要更多的在物质与精神上的门当户对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她与颜昀之间青梅竹马，她比别人更了解颜昀，她一直认为颜昀如今已经回来，等待便能水到渠成……

　　她以为了很多，但结局却千差万别。

　　颜昀是个不爱撒谎的人，但这一次她却摇了摇头：“不，我表白的。”她想了想说：“我想带她去南湖村采草药。”这句是实话，所以说起来更轻松。

　　陆远苦笑，双手环胸抱着自己：“真是个好主意”

　　颜昀没再说话，这种时候不管是解释还是安慰都有点儿多余，何况对方是陆远，骄傲的陆远、高中开始就对自己念念不忘的陆远。

　　陆远窝在沙发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是喜欢你的，喜欢了很多年。”

　　颜昀并没有太过意外，却诧异于这种时候陆远竟然把这么多年都没能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她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握在一起，然后点了点头。

　　陆远知道颜昀这一次点头意味着什么——不管自己多么喜欢颜昀，在颜昀心里自己根本就与她想要的爱情无关！她觉得有些心痛，有点儿难以呼吸，却又觉得有些可笑，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执着而发笑。

　　肖闲逸推开了厨房的门，手上端着果盘往客厅里来，她脸上挂着笑，温和而甜蜜，是刚刚陷入爱河的小姑娘的表情。陆远担心了她一天，害怕她因为老龙跳楼的事情而压力过大，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她好好的活着，活得比自己好得多。

　　陆远忽然觉得满心疲惫，这一日的操劳并没有什么用，一如这么多年的等待并没有什么卵用。

　　肖闲逸走过来，将果盘放在茶几上，然后看向陆远：“你吃过饭没？”

　　陆远摇了摇头：“没空”

　　肖闲逸叹息了一声：“你这样是不行的，不管多忙，还是要吃饭，我去给你下碗面吧。”

　　陆远再摇头：“面就不吃了，待会儿在外面随便买点儿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没什么事儿我就放心了。”说完她站起来准备出门。这么和谐有爱的家里，她有点儿多余，也有些别扭。

　　肖闲逸叹息了一声：“老龙跳楼的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陆远看着肖闲逸，忽然笑起来：“你和颜昀谈恋爱也出乎我的意料。”

　　肖闲逸有些诧异的看向颜昀，没想到就是切个水果的时间，颜昀竟然已经把两个人的关系告诉陆远了。

　　陆远没去管肖闲逸的表情，她脸上的笑容很大，所以略微有些不真实，但她说话的口吻带着调侃和玩笑的味道：“我也喜欢颜院长，喜欢了好多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抢走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想揍你。”

　　肖闲逸有些羞涩的笑，以为陆远这句话只是玩笑，倒是颜昀微微皱了皱眉，她知道陆远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有点儿意外，但是恐怕安泰的审计我要回避一下了。”肖闲逸微笑着说。

　　陆远点了点头：“可以。另一组去就行了。”

　　“你先吃点水果，我去煮面。”肖闲逸说完又扭头对颜昀说：“别让她跑了，这么晚还不吃饭不太好。”

　　颜昀笑着点了点头。

　　陆远没跑，也没说话，只是靠在沙发上发呆。今晚她是来看肖闲逸的，然后准备跟她聊聊审计的事情，聊聊A市的环境，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疲惫，从未有过的疲惫，汹涌彭拜，几乎淹没了她的每一个毛孔。

　　颜昀泡了壶淡茶，给陆远倒上一杯，然后说：“对不起。”

　　陆远微微张开眼眸，唇角上扬，笑得有些嘲讽：“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确实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颜昀说：“感情的事情本来就难以控制，但毕竟让你难过了，所以觉得对不起你。”

　　陆远坐直了身子：“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尤其是关于爱情，更是不应该随意妥协，你选择你喜欢的有什么不对，不要说我从来没有对你表白，就算表白被拒绝，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她说话忽然变得有些快，情绪有些激动：“尽管这是伤害，但确实不用说对不起，毕竟如果答应自己不喜欢的人的表白那才可能是长久的伤害，我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就像这些年我心里只有你，所以拒绝了很多对我表白的人，如果你觉得让我难过是对不起我，那我对不起的人岂非更多，我得对多少人说对不起，我得多愧疚的活着……”

　　陆远说的话都是道理，但人的情绪却并不见得是道理可以控制的，她说得很快，说到最后的时候有些哽咽，然后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抱住颜昀的胳膊，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开始任由泪水肆虐。

　　颜昀的身子有些僵硬，然后她伸手慢慢拍着陆远的肩膀，轻声说：“对不起。”

　　陆远没再说什么，只是泪湿了颜昀的衣服。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趴在颜昀的肩头毫无顾忌的痛哭。这是她人生最失败的时刻，最痛苦的时刻，也是最真实的时刻，这是一段漫长的暗恋的终结，是所有美好奢望破灭的时刻，她不在意自己是陆家的孩子，不在意自己是那个可以长袖善舞的陆远，不在意自己抱着的这个人的女朋友还在厨房给自己煮面……

　　她不在意颜昀怎么看自己，因为颜昀已经是别人的颜昀，她也不在意肖闲逸怎么看自己，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嚣张到不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她是陆远，本来就活得肆无忌惮……

　　肖闲逸在厨房里紧紧盯着锅里的面，像是要把锅给看穿，但当她把面捞起来的时候终究还是过了些火候……

　　面放到陆远面前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哭泣，似乎是哭累了，她拿起筷子迅速吃起来，有点儿风卷残云的意思，只是吃到最后，都没有吃出味道了。

　　“祝福你们。”最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