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之欲上重楼》再见东流水

20、第二十章 感动

　　恒成会计师事务所负责医保审计的注册会计师肖闲逸大白天在巷子里被抢劫的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全城，并迅速霸占了本地新闻头条。

　　只不过肖闲逸完全不知情。

　　一大早，肖闲逸吃完那碗热粥又躺在床上想了一个多小时关于爱情和颜昀的问题之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到醒来又想起昨晚在安泰看病的钱也是颜昀垫付的，才发现在床上想了半天爱情，想了半天的颜昀，最后却以债务人的身份定格在自己当下的生命里，真是现实得不要不要的。

　　颇觉乏味的肖闲逸终于缓缓爬起来，开始思考自己应该出门给自己买个手机并且补办电话卡的事情。

　　肖闲逸这一抢不光是丢了文件资料还有电脑包，也丢了手机，所以想要打开手机刷新闻的想法难以实现。庆幸的是她最近都在市区做医保的业务，不用出差，也不用什么钱，所以最近都没有带钱包，身份证和银行卡算是幸免于难。

　　稍微洗漱之后晃到客厅开了电视，肖闲逸准备休息片刻出门，没想到陆远竟然来了。

　　陆远昨天刚刚谈完B市的业务，那边一家企业要做收购，将清产核资的业务委托给了恒成会计师事务所，陆远原来准备周末的时候再顺道去拜访两位B市政界的前辈，但在接到肖闲逸被抢劫的消息之后，她立刻决定改变行程，今天天未亮便开车往A市赶。

　　她匆匆赶回A市之后就直奔肖闲逸的住处，看到肖闲逸一身的伤，她的脸色很是不好，肖闲逸是她请回来的，这趟医保业务也是她接下来的，搞到如今的程度，她对自己这个朋友确实是有些抱歉。

　　肖闲逸觉得没什么。越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越是说明A市私立医疗机构存在问题。见风尘仆仆的陆远一脸发黑，肖闲逸笑着给陆远说：“我也害怕，但不会退缩。”

　　看着肖闲逸淡然却坚决的表情，听着她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陆远回忆起多年前大家还在学校的时候来，那时候一个寝室的人曾经在一起击掌为盟，豪气满天的说：“为审计事业而奋斗终身”。

　　几年过去，那群曾经豪气满天的孩子如今大半都已经结婚生子，要么在家附近找个企业的财务工作以便天天回家相夫教子，要么干脆做了全职太太，日日除了丈夫孩子公公婆婆的琐事之外，生活中的重点大约已经只是衣服鞋子和化妆品。

　　“为审计事业而奋斗终身。”陆远站在客厅里看着肖闲逸说，她声音虽轻，却满富感情，她的表情冷静，但眼里却闪着光，今日的肖闲逸让她忽然想起当年的情景来，竟觉得自己还有一腔的豪气。

　　肖闲逸朝着陆远笑笑：“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陆远有些感动。为这个昔年的同窗好友，感动，而且骄傲。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理想有时候被描绘得如此矫情，这是一个曾经被深重约束的社会开始放飞自由的岁月，这是最好的岁月，因为人们可以去思考自己想要什么，可以叛逆可以推翻曾经的金科玉律，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表言论，讥诮伪善，抨击官僚。但这也是最糟糕的岁月，很多人都已经在自由的氛围中失去了理想，也或者说失去了坚定的为着一个目标而努力的能力。

　　人们羞于用这样的坚定的词来描述理想。因为太多的讥诮讽刺将这些词汇摧毁。这个社会在变，在成长，我们只是在潮流中顺流而下，遇到断崖便飞奔而下，遇到礁石便迂回绕开，我们学会了埋怨，学会了指责，也学会了用自嘲的姿势解自己无头苍蝇般活着的迷局，阿Q精神似乎成为了一种流行。我们渐渐忘记为什么要这样，或者该不该这样，我们只是在力求适应和融入，力求在融入之后能以八面玲珑的姿势舒服的躺到老死。

　　我们早忘记了当年指点江山书生意气的豪气，忘记了自己到底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肖闲逸没忘，她拥有的东西不多，在意的事情也少，所以想要做的事情并不那么容易改变。

　　所以陆远觉得感动。

　　她所坚持的事业，有人以更加坚定的态度在走，这何等庆幸的事情。

　　接近中午的时候，陆远出去帮肖闲逸买了个手机，补办了电话卡，还叫了外卖，然后又陪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陆远问肖闲逸：“在哪个医院看的？”

　　“安泰，颜院长亲自动手的，所以放心吧。”肖闲逸笑笑。

　　陆远点点头：“对，她亲自动手，确实让人放心。我看有网友放出事发时候的照片，上面有个人像颜院长？是她吗？”

　　“是的。”肖闲逸说：“我本来要去所里放底稿，没想到路上碰到她，就一起去吃面了，颜院长推荐了陈记，面和薄饼都不错。”

　　“面和薄饼……”陆远的目光暗淡了一下，随后对着肖闲逸笑了笑：“还好她在。医药费结算了没有？”

　　肖闲逸摇摇头：“没有，医保卡也没带。准备好点儿送过去。”

　　“我去结账，你这个算是工伤。”路远说：“这两天不方便的话，我安排朱瑾过来陪你”。

　　走出单元门，陆远抬头朝着三楼望去，多年前，自己总是缀在颜昀的身后，拉着她的胳膊缠着她满城去找好吃的，那固然是因为自己贪吃，但更源于自己喜欢跟她一起，这满城的酒店，几乎没有两个人没去过的。

　　那家陈记，陆远记得清楚，颜昀高中即将毕业离开A市之前曾经带自己去过，巷子里的油烟依稀还浮现在脑海中，脏乱差的感觉至今还能描绘，那时候自己拖着她离开，想要请她吃一顿大餐。
　　因为即将分别，所以想给她最好的……

　　而拿到新手机的肖闲逸在陆远离开之后开始玩儿手机刷新闻，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今日热门话题。

　　“审计界与黑医院的斗争”

　　“我们要的朗朗青天呢？”

　　“被抢走的包里到底装着私立医院的什么黑暗勾当”

　　“A市可还有公正？”

　　“我们不能让一个女孩孤单的战斗”

　　“坐等审计揭开医疗界脓疮”

　　“姑娘，你挑开了马粪上那层光滑的皮”

　　“陈记老板娘对抢劫案的全程回忆”

　　“加油吧，姑娘，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爆炸式扩张的网络消息让肖闲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些文章里说的居然是自己的事儿，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新闻几乎无一例外的提到了当天自己刚刚完成爱博医院的审计工作，手上提着爱博医院的审计底稿。

　　而且就在一夜之间，一条声称挺自己严查医院的消息有了几万个点赞，甚至有愤青表示愿意全天二十四小时保护自己，还有好多评论激烈谴责爱博医院如何坑蒙拐骗，这当然也引发了一拨人对公安方面的关注，希望能够尽快破案。总之，一夜之间，肖闲逸成了A市的名人，被冠以审计之花的美誉。

　　肖闲逸揉了揉眼睛，这敢情是把自己当警察了还是把自己当做证人了？自己只是独立审计的一个审计人员而已啊。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肖闲逸暗自窃喜。自己虽然丢了爱博医院的审计底稿，但看网上这些人的架势，只怕有不少人都跃跃欲试要揭发爱博医院的坑蒙史。能让枉法者得到惩罚，肖闲逸就很开心，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失去了惩罚的证据。

　　也就在当天，一条名为“爱博医院受害者”的博文下，有不少人陈述在爱博医院就医被坑的事情。肖闲逸如今对医院的事务略懂，稍一分析，便发现这些人里面有些是真的被坑有些是则是对医院的不理解，毕竟现在医患关系还是蛮紧张的，有些病人不懂医，总觉得只要自己一生病，到了医院就应该能治好，而且医生就应该怎么怎么怎么样……结果自己被抢劫这件事情在网上一发酵，便成了不少人对爱博医院以及私立医院甚至是所有医院以及医生口诛笔伐的导火索。

　　舆论有时候是挺好的事情，但舆论有时候又是不负责任的强势扩张，肖闲逸把手机扔到一边，对一些愤青的言论没有兴趣。

　　下午的时候陆远打电话过来对人员安排做了一些调整，并且告诉肖闲逸医保局对她被抢劫一事非常重视，特意打电话给陆远问候过她。

　　由于肖闲逸事件一夜之间沸沸扬扬，所以医保局也希望能趁热打铁，速度将审计进度推进下去，指导思想是严查、狠查、有问题的往死里查。

　　由于医保局那边催进度，而肖闲逸还得病休，所以陆远也不得不再成的立一个医保专项审计小组对医保审计进行分担。但基于陆远对肖闲逸各方面的信任，稍大的私立医院全部划给了肖闲逸，另一个小组主要负责公立医院和一些小型的私立医院。而这个新成立的小组则由程瑞带队。

　　虽然陆远没说，但肖闲逸明白陆远的意思，她挺看好陈瑞这个小伙儿，做审计也有三年多了，虽然经验没有肖闲逸丰富，但脑子转得挺快，而且人品也很不错。

　　关于去年审计过程中那些黑幕陆远的耳朵里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一些，心里也不是没底，否则也不可能一心要把肖闲逸弄回来，只是那些事情因为没有摆到台面上来，而且也没有确凿证据，所以她也不好对相关人员做什么。但作为一个想要把审计当做毕生事业的人来说，诚信与勤勉尽责是最重要的，为了钱而不择手段人，尽管陆远暂时还要用，但确实也看不上，所以去年的带队人员虽然了解医院的流程，但陆远还是没有用。

　　审计小组人员调动的消息一出来程瑞就傻眼了。他跟肖闲逸跟得好好的，而且心里还惦记着朱瑾，但现在调了另一个小组，那不光是没了肖闲逸这个好老师，也怕朱瑾被吴宇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是所长的意思很明确也很坚定，小伙儿给肖闲逸打过电话问过肖闲逸的意思之后程瑞也就咬咬牙做好去做另一组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