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之欲上重楼》再见东流水

16、第十六章 抢劫

　　薄饼很好吃，面条也很香，最重要的是，肖闲逸觉得自己跟颜昀似乎亲密了不少。

　　这种感觉也许就像小时候的伙伴，一起去过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地方之后，对方似乎就会变得不一样，最少来说，身处秘密之中的伙伴往往比公众的伙伴来得更亲密。肖闲逸和颜昀之间，似乎就有那么点儿意思。

　　两个在社会上都算有些头脸的人，在满是油烟味的小巷子里等薄饼和面条，并且轻声交谈关于老板的坏脾气以及人生哲学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其本身就是让人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微笑的事情。

　　就像是在这个匆忙而繁华的都市中抛开华丽之后偷得的简单，不用佯装无所不能，不用着急于追赶时代的步伐，不用担心工作是不是做得不够好，一切就像回到多年前，什么都还很慢的时候，那个时候习惯等待，习惯漫不经心，习惯用自行车穿行在街头，习惯偷偷在书桌下藏一本从学校外的书店里租来的小说，习惯跟朋友写信，习惯毕业的时候买一个笔记本让同学们留言……

　　肖闲逸觉得有些淡淡的甜甜的幸福。

　　两个人吃得很慢，原本挤满食客的小店走了大半人的时候，两人才心满意足的擦擦嘴，给陈老板付了现钱。

　　也许是因为没那么忙了，原本黑着脸的陈老板和老板娘脸色好了不少，一脸黝黑的陈老板对颜昀说，好久不见啊。

　　颜昀微笑，好久不见，味道还是那么好。

　　得到夸奖的老板脸上笑的很灿烂，已经付完钱的肖闲逸一脚踏在巷子路面上，一脚踏在台阶上侧头看着两人说话。

　　此时的外卖生意似乎不错，戴头盔骑电动车送外卖的出去了不少，巷子里的电动车比刚来的时候少了些，一直在这里的陈老板没有开启这些新的销售方式，店里自然没有穿梭外卖小哥，所以闲的时候他会端个凳子坐在门前台阶上，抽着烟看那些从门前风驰电掣而过送餐小哥，目光中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此时他手上还拿着铲子在烤着薄饼，却被巷子口摩托车的轰鸣声吸引得侧过了头。

　　一辆踏板电动车从巷子口驶进来，车上两个人都带了头盔，穿着送外卖的衣服，速度很快，带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呼啸而来。

　　陈老板皱着眉头朝着骑车的人骂：“吵死人了。”

　　肖闲逸也只听到巨大的轰鸣声从巷子口朝着自己这边而来，她刚刚侧头还来不及看清什么，便忽然被快速驶来的摩托车后座上的人一把抓住了自己手上的电脑和文件袋，肖闲逸原本正准备退让到台阶上去，所以也下意思的抓紧了手上的东西，此时却被忽然而来的剧大的拉力带得得猛的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她扑空的刹那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夺走，而那摩托车只是晃了晃，便轰鸣着朝着巷子外逃去。

　　陈老板反应极快，嘴里一边大声叫着：“抢劫”，手上一边把做薄饼的铲子朝着摩托车上的人扔了过去，只可惜摩托车跑得很快，铲子没有命中，最后落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把地碰出了一个小坑，而骑摩托车的人却已经飙出了巷子，轰鸣声渐渐远去。

　　肖闲逸从台阶上扑下来，摔得很重，她侧趴在有些油渍的路上，疼得难以呼吸，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能动弹，天旋地转了好一会儿后，这个世界才渐渐回到意识中，一直张着试图发出声音的嘴终于哼了一声出来，颜昀跪蹲在身旁问她可还好？

　　“文件……”肖闲逸终于说出话来。

　　颜昀皱着眉，不希望这个时候肖闲逸还在关心被抢走的那点儿东西，有什么东西是比身体更珍贵的呢：“你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动？”

　　肖闲逸按照颜昀的指示，稍微动了动，除了疼，感觉还行。颜昀小心的将她扶着坐了起来，然后握着肖闲逸的胳膊朝着几个方向活动了一下，而后又小心活动了一下她的脚：“没伤到筋骨，但擦伤还是比较严重，腿上有处伤口比较深需要缝合一下，我先帮你简单止血，然后去医院我帮你处理一下。”

　　稍微处理了一下之后，颜昀小心扶着肖闲逸站起来，旁边的陈家老板两口子早已经已经上来准备帮忙，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手，想要伸手来扶，但见颜昀一副很专业的样子，也就搓着手在旁边候着，直到肖闲逸被扶着站起来，陈家老板娘才想起来报警的事儿：“我帮你们报警吧。”

　　老板娘得到肖闲逸点头许可之后拨了110的电话，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不停描述小巷子里飞驰的摩托车抢了人，却又描述得不清楚，到最后还是陈老板抢过电话，给警察说了地点和大概事件。

　　那些吃面吃饼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圈，七嘴八舌的讨论，说现在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会有大白天飞车抢包的事情，A市的治安原来还这么差，这种巷子以后还有人敢来吃饭吗？

　　陈老板很激动，如果巷子不再安全，那自己的生意怎么办？他跑到巷道上捡回做饼的铲子挥舞着，说下次再让自己碰到，一定把那贼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颜昀之前已经给医院打了电话叫车来接，因为近，所以110的人来的时候，医院的车也已经开到了巷子口。因为有人受伤，所以警察分了两拨，一拨在陈记了解情况，一拨跟着去了医院。

　　车子按照颜昀的安排直接将肖闲逸拉倒急诊室，急诊的医生看到副院长亲自带着人进来，连忙跑上来帮忙将肖闲逸扶到治疗床上，只是没等医生动手，颜昀已经从旁边取了白大褂穿上，亲自来给颜昀处理伤口。

　　肖闲逸被拉扯的右侧受伤比较重，因为夏天衣服穿得薄，从台阶上摔下去的时候整个人的右侧面重重蹭到水泥地，身体右侧衣服和裤子都被磨破，右胳膊和右腿擦伤严重，其中右腿有一处伤口比较深，鲜血浸染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锋利的剪刀划过肖闲逸的休闲裤，几乎没有声音，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染了大片血迹，被颜昀剪开的裤子垂落到一边，上面有大片的血迹。一条深深的伤口在右小腿处拉开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
　　颜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安静得甚至略带冷漠，旁边的医生帮她准备清创的用具和缝合的耗材，并不敢问话。

　　尽管这位新来的副院长还很年轻，但在整个医院，没有人敢于小瞧她，这并不因为她是少东家，而是因为她是颜老先生最得意的关门弟子，是博采众家之长的中医界新秀，在她还没有来医院的时候，医院就已经有了关于这位大小姐的传说，而她来了之后，那轻易便能让人折服的云淡风轻的气质正深得中医平和的精髓。

　　但今天颜院长有些生气。

　　肖闲逸不知道，但急诊室的医生却已经看了出来。

　　颜昀来医院半个多月，虽然表情总是恬淡，却并不冷漠，她的身上似乎有种除了用贵族这个词之外无法形容的感觉，尽管这个词似乎有些俗气，却深得一干同仁的认可。她谦逊，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卑微，她温和却从不怯懦，她包容却绝不是盲从，她总给人从遥远的地方来，温和微笑着靠近的感觉，让人舒适而敬仰，以至于人人都喜欢她，却又不敢靠近她。

　　但很少有人看到她这般严肃甚至略带冷漠的脸。

　　肖闲逸却并没有在意到这一点，伤口的缝合很快就结束，麻药让这一切没有什么痛感，但处理其他那些没有用麻药的擦伤的时候，颜昀手下虽然轻柔，但肖闲逸依然疼得龇牙咧嘴恨不得抱着颜昀的胳膊狠狠咬两口，她是个很怕疼的人，所以此刻的疼几乎将她原本的惊恐和担忧都从心底里驱逐了个干净。

　　颜昀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好，有些生气，甚至还有些懊恼，但这是不应该的。医者，不应该以太严肃的表情给病患带来压力，这无益于病患的放松，肖闲逸因为疼痛和紧张而导致肌肉绷得很紧。

　　她暗暗叹了口气，缓缓的说：“我知道你有点疼，但这样龇牙咧嘴的，真的会让我觉得我手上拿着的不是棉签而是一把刀。”

　　肖闲逸皱着眉头，脸上有些扭曲，还有些委屈：“可是真疼。”

　　颜昀被她那认真劲弄得有点儿想发笑：“小姑娘就是受不得一点儿皮肉之苦。疼就叫出来吧……”

　　“啊……啊……”肖闲逸真的张嘴就叫，声音并不太小。

　　旁边的医生有点儿忍不住，想笑。颜昀却还是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只不过没那么冷了而已：“叫了是不是就不疼了？”

　　肖闲逸苦着脸：“还是疼。”

　　“那为什么要叫？”颜昀一本正经的问：“不觉得浪费力气吗？”

　　肖闲逸瞪着眼睛看颜昀，嘴不时咧开疼得倒吸着凉气：“不是医生您叫我疼就叫出来的吗？”

　　颜昀低着头继续清创，修长的手指动作十分娴熟稳定：“我以为一本正经的肖老师不会因为痛而大呼小叫的……看来我错了。”

　　“那我憋着。”肖闲逸说，然后紧咬牙关，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副等着被宰的模样。

　　颜昀终于忍不住裂开嘴微笑：“好吧，还是不要这样的好，你爱叫就叫，我可不管。不过你这伤不严重，就是点儿皮肉伤，吃点儿苦痛几天就好了，不过看你这么怕疼的，估计这几天都有点儿行走不便了。”

　　肖闲逸叹息一声，微微垂下头来，竟不再叫了，只是不时抽着凉气。

　　“怎么不开心了？小伤而已，不用太担心，待会儿你给陆远打个电话请个假，最好在家休息一周。”颜昀的清创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只需简单包扎就好。

　　“你看我全身上下现在还能搜出手机来？”肖闲逸看着颜昀说。

　　夏天穿得薄，衣服裤子都不适合揣手机，平时肖闲逸上班也不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带些化妆品之类的在包里，所以往往只提个电脑包，除了电脑，便是一袋纸巾，手机也放在里面的。今天遇了抢劫，手机自然也没有了。

　　最糟糕的是，爱博医院的资料都在手提袋里，而电话访问的录音在手机和电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