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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阻路 ...

  •   “她真这么说?”晏承将琴推开,听廊下婢女对他学华容五公主给他的回话。

      雪色有灯照映更添茫然之感,婢女缩在廊下,颇有些畏惧:“是…….公主确是这么说的,奴婢亲耳所闻。”

      晏承没再继续问,只浅浅笑了声:“还以为她变了呢。”

      “你且回去吧,这雪下得真不巧。”廊前看雪,别有意境。他虽嘴上说着不巧,可面上却是笑意盎然的。

      “公主怎么晓得世子伤在肩膀了?”

      横渠是他的贴身护卫,自小便伴在他身边,于他,总是寸步不离的,除了沐浴时。

      晏承轻扣桌面:“听琴音。”

      凡是精通音律之人不光能从琴音中听出生疏,还能听出弹琴人的状况,他伤在肩膀,操琴时难免触及伤口,初时不觉,可久弹之下必有酸胀感,会不自觉地抬大臂。

      一别数年,她倒是长进了不少,只是……罢了。

      “三皇子来信问您何时启程回京城。”自世子来了建康,三皇子便恨不得一天一封信,变着法地催他们回京。

      然而京城如今,可是个风波之地。储贵妃占尽帝王宠爱,偏偏人心不足,还想将她的儿子,送上皇位去。

      晏承拿过佩剑擦拭起来,寒光映在脸上,熠熠生辉,他对着那剑的寒芒微微挑眉:“他们太急躁了。”

      三皇子殷华仲是个老实人,而他的母妃储贵妃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储贵妃在京城胡作非为,残害忠良,陛下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蒙混过去,不过好在是咱们淮南王府深受陛下信任,储贵妃不敢对世子下手。”

      真的是如此吗?

      晏承收了剑:“父王自称年迈不问政事,朝堂之上俱是文官清流,然而东有东极人跃跃欲试,北有戎狄虎视眈眈,四方皆有敌寇,陛下朝中无人可用,自然不敢轻易对我下手。不然你以为,单凭储贵妃一人,又怎能兴风作浪那么久?”

      这背后必有陛下授意。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历来都是不变的真理,于帝王而言,功臣良将不过为一时之用,而不是酣睡在卧榻之侧的猛虎。

      收剑的动作牵动伤口,晏承皱了皱眉。

      横渠紧张道:“世子可要用药?”他指了指晏承的肩膀。

      “无妨,本就没什么大碍。”晏承拒绝了。

      “真没想到这东极人如此阴险,竟然在战场上放冷箭!”横渠忿忿不平,上个月对战东极人,晏承兵临城下,东极人嘴上喊了投降,背地里却偷摸放了一枝冷箭,不过好在那人射艺不佳,只是射中了晏承肩膀,若是偏到心脉,那才真是出大事了。

      晏承凉凉道:“你怎知这箭必是东极人所射。”

      横渠自是想当然的认为,箭是从东极人的城中射出,那么射箭人便必是东极人了。

      “难道……”横渠脑子被绕了进去,一时间也辩不出究竟世子话中究竟藏了什么意思。

      这箭不是东极人所射,难道是储贵妃授意?可世子又说储贵妃背后是陛下在撑腰,可是如今陛下还用得上他们淮南王府,又怎会如此授意呢?

      晏承见他面上神色纠结,才道:“好了,若是朝堂的勾心斗角都像你想得这么简单,我这世子也不必做了。”

      “替我回一封信,就说我伤在心肺,属实不能挪动,今年便要留在建康过年了,还请三皇子恕罪。”这信虽名义上回给的是三皇子,可实际上看信的又是谁呢?恐怕另有其人吧。

      因着如此,晏承面上意兴阑珊,对回信并不太热衷,如此寥寥数言的吩咐也是被催得烦极了才肯回复。依他的脾性,天子呼来尚且不上船,在前线时也享受尽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待遇,若不是月前东极人派了求和的使者来京,晏承估摸着这一年半载约是没仗打了,也不至于稍放下些从前的桀骜轻狂。

      “再加一句,军医说我伤得很重,不方便劳心,所以耽误了回信。”

      人在屋檐下,总得学着低头。

      还有两日便是除夕了。华容还惦记着陛下的冕服。

      京城离建康算不得远也绝对算不上近,若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天便能到了,只是为了这群怠惰下官的疏忽,不知驿丞要跑死多少匹马儿,华容想想都觉得马儿可怜。

      “织好了织好了,今日就能送往京城了,便是算上风雪耽误,冕服也一定能在元日前送到京城了!”妙仪满脸高兴:“也亏得这场大雪,叫那群织造官们心里起了紧迫感,这两日天天都是昼夜兼做的,一点也不敢懈怠。”

      华容大约也料到了,并不觉得奇怪:“人嘛,总是要逼上一逼的。你去传我的话,就说这差事做得不错,每个人赏五十两银,江宁织造府从今日起便开始放春假了,除了元日那天按照祖宗礼法随我去城郊叩谢天恩,便一直歇到正月十五吧。有事另说。”

      这点权利她还是有的,父皇将她外放到这建康来,其实也存了叫她监视百官的心思,毕竟江南富庶,建康又多外戚,把自己的女儿派到这儿来,两相挟制,正是帝王最乐见的情形。

      妙仪并没有马上去执行华容的吩咐,只是蹙眉问道:“五十两会不会太多了,要奴婢说又何必赏那些人,本就是分内该做的事,他们险些办砸了,不责罚已是公主仁义。公主您自个儿的薪俸也……”

      也不知公中是什么情况。

      陈国皇子皇女的待遇早有规定,华容开府得早,自六岁外放至建康起便一直按照外地藩王的薪俸来发放每月份例,只是自前年储贵妃被授暂理六宫事的职权后,这每月例银是越来越少了。

      “瞧你那小气样子,真像个精明的管家婆。”华容淡淡笑道,似乎是见妙仪仍是气不过,便解释起来:“为官不易,织造官是个九品末流小官,他们这些人大多没指望往上爬,只想安心做个闲散小官,平稳一生罢了,这件事他们亦不是有心犯错,加之很快弥补了,并未造成大错。我如今在这儿便是他们的主子,应当做到赏罚分明。况且,咱们又不是真的缺这点银子。”

      “是奴婢狭隘了。”妙仪想了想,大约也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便也不再计较了。

      只要公主开心就好。

      雪停了,华容掀开门外的厚毡子时,只见屋外白茫茫一片。

      天气很冷,华容冲掌心哈了口热气,厚厚的耳垂珠只这么一会儿便被冻得通红,妙仪赶紧将她搡进屋子里。

      “公主身上寒气重,不该穿得如此单薄就出来的。”妙仪半是谴责半是心疼。

      华容只是笑,将手凑到炭盆前烘了烘:“这次真被你抓个正着了,行宫太小,院子过于直白,叫你过来时一眼便瞧见我,若是在公主府,九曲十八弯的,你那靴子只要一过回廊,我便知道你来了。”

      妙仪嗔怪道:“公主怎么净说些调皮话,成天就想着寻奴婢的开心呢。”

      她却道:“建康没什么认识的人,只有同你在一块说说话,才不觉得太孤单。”华容随口一说,却平白惹了妙仪的眼泪。

      “怎么了怎么了,你哭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妙仪摇摇头,眼眶通红:“不是,只是奴婢忽然想到以前的事了,奴婢刚来伺候您的时候,您只这么一点高,躲在良妃娘娘的柜子里,怎么拽都不肯出来,也不肯来建康,这么些年,真是苦了您了。”这话若是让别人听见,定会说没头没尾叫人摸不着头脑。

      华容淡淡笑道:“每次想起小时候的事你都要哭,还是别想的好。”别想的好。

      只念着现在就够了,逝者已矣,往者不可追,她生来就不是幸运之人,所以也从未奢求上苍对自己有什么怜悯。

      “我瞧着外头的雪大得很,恐怕行路艰难,拱卫司这两天都在做什么?”华容忽然话锋一转开始谈论起政事来。

      拱卫司那帮子人占了个官差的名头,行的却又是不文不武的差事,既可抓人打架,也能听讼断狱,总之什么都干,但就是因为什么闲事都能管,所以比旁地方的官差们要野许多。

      妙仪想了一下:“保不齐在哪个大牢里找牢头喝酒呢。这雪一下,把人的心都给下得静了许多,这阵子也少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拱卫司估计更是闲得无聊。”

      雪一下,出门的人少了,拱卫司总不能到别人家里去寻晦气。

      “殿下是想?”妙仪大抵猜出些华容的意图。

      “那恐怕不得行,这伙子人做大爷做惯了,懒散得很呢,恐怕不肯好好做差事。”

      华容道:“不愿意做就卸了差事回家去,他们领着朝廷的薪俸,总不能成日里净干些让建康城鸡飞狗跳的事,就叫他们扫雪去吧,这市肆不通的,糟心。”她瞄了一眼外头。

      妙仪心想,可不是糟心,若非大雪阻路,她们主仆又何至于被困在汤山行宫里,隔壁的那位世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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