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杀死中原中也》彼岸有马

5、你好

　　神木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仿佛那段并不漫长的路程是由本能牵引着前进，意识根本无法插手。她的胸腔已经疼了很久，从见到中原中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撕裂般疼痛。

　　啊，是了，是了。仇恨感在拉扯着她的身体。

　　她颤抖的手抓起杯子。仰头喝下一整杯冰凉的水，胸口的疼痛似乎缓解了一些，但却还是挥之不去，许是会永永远远地折磨她呢。

　　她放下杯子，用手按著胸膛，这样总是能让她舒服一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掌中的狂跳，对于中也的恐惧还没有消失，恨意也还在，但冷静下来后，她好像能够从这些痛苦中，感受到一丝丝的兴奋。

　　终于……终于离他更近了一步。他的性命在触手可及之处，不再是遥远的高空楼阁。

　　神木梓此刻无比地想要抡起一把大砍刀，最好能够将中也当场斩杀。

　　脱胎于痛苦中的狂喜，总是免不了透出悲哀的气息。神木梓知道这一点，只是不常点醒自己罢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拉上窗帘，将日光隔绝在外。室内变得昏暗了，像是傍晚已至，可现在恰是一日中最明亮的时刻。她坐在地上，日光从窗帘下的空隙间悄悄透入。

　　回忆伴着日光不期而至。

　　她想起了那年的初雪，涌动在空气里的寒冷和现在有些相似。她走在回家的路上，与中原中也——彼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名字——擦肩而过。再而后，她走进家中，看到了父亲的尸体，倒在玄关的血泊中，还带着温热。

　　那是她生命中最糟糕的一日。她那时就应该杀死中也，但现在也不迟，她想。

　　回忆总是痛苦的，就像是她适才感受到的病态的欢欣。她慢慢地躺下，浑身上下都被木地板硌得生疼。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她对时间的流逝一直很迟钝，但手机的振动唤醒了她。

　　连续震动两次，论谁都会在意。

　　她又仰面躺了会儿，才拿出手机。打开屏幕时的亮光刺得她眼睛疼。眯起眼，过滤掉明亮的光线，她费劲地看着屏幕上的小字。

　　两条短信，其一没有署名和号码，另一来自太宰治。两条是同时发来的。

　　无名氏先生传来的短信，让她明天去港口的废弃工厂。显然是来自黑手党的差事。

　　太宰先生传来的短信，让她千万不要逞一时的性子杀了中也，因为还不到时候。显然是某种警告。

　　一字不落全部看完了，神木梓把手机丢到沙发上，丢得远远的。

　　真麻烦啊，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明天，神木梓有点紧张。她是怎么也不能和中也共处一室的——她实在是太想杀死这个男人了。可既然同太宰许下了约定，还是应当遵守一下的，尽管她对于太宰也没有太多好感。

　　太宰治啊，这人实在是太聪明了，一眼就能把什么都看穿，偏又狡猾到了极点，一言半字都不愿透露 。与他相处，神木梓总不免觉得自惭形秽，如果再同他多深交，她想自己一定会因为自卑而觉得无地自容吧。

　　毕竟她一直都是个很蠢的人呢……

　　她闭上了眼。

　　然后就这么在地上睡了十几个小时。

　　对于这个结果，当事人给出的推断，是觉得自己大概有点抖m体质，所以才会在柔软的席梦思上失眠，却能在坚硬的木地板酣睡。

　　实在是没有成为豌豆公主的潜质呢，她想。

　　从醒来以后，神木梓的心情就很轻松。这太难得了，虽然她想不明白原因是什么，但她决定好好珍惜这份轻松。

　　因为，等见到中也，怕不是就不会再觉得轻松了。

　　她很快地收拾好了自己，准点到达了港口的废弃工厂。中也比她早了一步。

　　他站在岸边，黑风衣与圆礼帽，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但没有刮走他的帽子。他没有看着自己，这姑且让神木梓有了继续向他靠近的勇气。

　　啊……四肢好僵硬，好像变成人偶一样了呢。

　　恐惧感不自觉地浮起了，但转瞬间就被恨意压下。隐在袖中的手颤抖得麻木了，冰凉得几乎没有知觉。神木梓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嘴角抽搐。

　　真想现在杀了他啊。

　　她想起出门前在袖中藏了一把匕首，大约是她手掌的长度，寒凉的刀刃贴在同样冰冷的皮肤上，一时间竟不知是何者更冰冷了。

　　如果将这把匕首刺入中也的胸膛，刃尖可以完美地穿透他的心脏。

　　她还在腰间挂了一把枪，虽然是很袖珍的款式，但杀伤力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这也可以用来杀死中也。

　　然而不可以。她现在还不可以杀死他。

　　慢慢来，慢慢来——尽管她心里的杀戮念头已经叫嚣了一路，叫嚣得她神经发痛。

　　她停下脚步，海风仍在吹拂。

　　“中原中也……先生……”

　　神木梓收起所有的恨意，换上一副笑颜，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虚伪模样。

　　而后，向着她此生最大的敌人，低下头颅。

　　“很高兴见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