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天》寂寞是杯酒

11、柔软的郁金香

　　我端着一颗忐忑的心回到公寓，眼看已经下午六点便开始着手高恩熙期待的那碗面起来。
　　高恩熙突然开口问我，“老师，那时候陈晓霞向你打报告说我在天台闹事，你是什么感受？是不是觉得我没救了？”
　　没救了，这是高恩熙经常从以前学校的老师口中听到的话。
　　我捞面的手仍继续，但是心里惊慌了一下。天台？闹事？拍偶像剧吗？
　　我端起面，来到高恩熙面前，虽然我没有当时的体会，不知为何，此刻我竟想到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有钟丽缇主演的电影《色戒》里的一句话，
　　“怎么样让一滴水不干涸，就让它流入大海。”，
　　我把面递给她，说：“我并不喜欢定义别人的，你觉得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呢？尽管我们彼此有巨大的差距，高矮胖瘦，在不同岗位上，但是最后终是殊途同归的，来就来，去就去，坦然些最好不过。所以我并没有什么觉得你无可救药，你只是处在你的阶段经历。”
　　高恩熙直视我的眼睛好几秒后低头沉思了会，抬头忽地灿烂笑说，“老师突然变哲学家了呢，不过，我觉得老师你说得对，不过你觉得，你的经历里会和我长相厮守吗？”她的眼睛笑眯眯，连带左眼下的小痣都变得十分可爱。
　　这孩子，怎么肚子里总是有满分的情话。
　　我轻敲她的脑袋，“就你会贫，赶紧吃面吧。”
　　我，一个时间所剩无几的灵魂，怎么能和任何人长相厮守，我甚至，连自己都不属于了，我的眼帘慢慢低垂。
　　“面真好吃，真是吃多少次我都不会腻的，老师老师，以后也给我煮吧。”高恩熙满足地夸赞道。
　　我受用地笑了，低头也久违地享用了一下自己的手艺，看着这碗面亮晶晶的面，想着自己获得六十天的时间，本来以为会大吃大喝好好挥霍，但现在完全没有，呵，难道是因为在顾侑学姐体内不敢放肆吗？还是因为一切早已习惯了呢？
　　没想到我对待离开还蛮看得开，以前我很少往这方面想，现在，虽然一开始措手不及，竟承受住了，刚刚对恩熙哲学般的一番话也是给我自己的吧。
　　我洗碗时她靠过来说：“我来帮你。”
　　我注意到她纤长的手拂过我的手腕，我避了避，“不用了，你去看电视吧。”
　　“那有什么好看的，人多力量大，我帮你洗多快。”
　　我哭笑不得，也就几个碗两双筷子一个锅，说实话多掺进来一双手让我觉得进度更慢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到下午的事，便问，“你说你跟高玟，额，你妈妈，额，那个吵架了，因为你父亲，额，你们……”
　　她打断我，“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我忍俊不禁，“你啊。”
　　“老师，你知道吗，除了从小带我的阿姨，你是陪伴我时间最多的人了。”
　　我边放好碗筷，边怜惜地说，“你妈妈小时候都没带过你吗？”
　　高恩熙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她一直很忙，小时候我还挺想接触她的，但逐渐的，我已经不再是牙牙学语的那个我，也不再是少不经事的那个我，也不再是懵懵懂懂的那个我了。”
　　“那你父亲呢？你说你们吵架是因为他来找你，难道她不许你跟你爸爸见面么？”
　　“嘻，”她一笑，“吵架是骗你的啦，她一个总裁，又是天城公司，都没时间跟我说上一句半句，哪里还有时间跟我吵架。”
　　“哈？”我完全中了高恩熙的圈套。
　　不过，天城公司，那不是Y城首屈一指的企业吗，那栋星星大楼是Y城标志性建筑，对各类业务涉及宽广，我就读的高中和大学里都有许多其企业捐助的教学楼。
　　原本觉得高玟是女强人，现在觉得简直是神。
　　有只手在我眼睛前摆了摆，“诶诶，你怎么了？发什么懵？生气我骗了你？”
　　“生气倒没有，我只担心你跟你妈妈之间的关系。那你父亲呢？他常来陪伴你吗？”
　　高恩熙摇摇头，“我从出生就没见过他。”
　　我摸了摸她的头，感觉她平时的乖张都变成了一片脆弱，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你有没有恨过他们？”
　　她点点头，“不过早就没有了。现在我有你啊。”她扬开笑脸
　　“嗯，我会像个姐姐陪伴着你。”
　　“哼，我才不要你当我姐姐。”她一脸不屑。
　　拍了拍她的肩，我说，“我去洗澡咯，你看会电视吧。”

　　洗完澡后发现高恩熙正面向阳台外，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头发披散着，随微风轻轻飘动，修长的身形，心想多么好看的人儿。
　　她没回头说，“我上网查过。”
　　“什么？”
　　“这花，黄色郁金香的花语。”她依然背对着我，我想她此刻的表情应该是有些哀伤的，因为她的语调有些低。
　　“无望之爱，笑里含阳光。”高恩熙转过身，眼里传来脉脉的波光。
　　我的眼皮快速眨了一下，偏过身。
　　记得高玟说这是学姐最喜欢的花，看来，是与学姐深爱的人有关吧。
　　她向我走来接着说，“之前我就很在意，原来，老师你真的忘不了那个人，甚至潜在地用这些东西包裹自己，让自己活在一个忧郁难过的世界里，老师，为什么不看看周围，不看看门外想要进来的人呢？”
　　我沉思着，被忧郁包裹着吗？学姐为什么要这么虐待自己呢？那个人在学姐心中就这么重要吗？我觉得自打苏醒，这个迷就不断出现，学姐就这么遗憾地离去，我是不是应该帮她找寻那个人呢？
　　还在想着，整个人突然被扑在沙发上，我反应过来，看到高恩熙的眼神狂野怒气还有点哀伤，双手被束缚住，很是不自然，于是本能地挣扎，“放开我！”我咬着牙。
　　她忽然眼神变得戏谑， “老师，不觉得跟学生在一起有点禁忌的快感吗？为什么眼里总是没有我呢？”
　　我深思的行为让她认为是我不在意，其实我知道她向学姐吐露过往的情感，说郁金香的花语，提及学姐的心上人，都是为了引起学姐的注意，尝试以此打开学姐的心结。
　　我放松了下来，无奈地笑说“其实呢，你说的没错，但不是想要的就能得到知道吗？有时候，得不到的，强扭的瓜不甜。你看看，你这么漂亮，身边也会有许许多多优秀的人，以后会有你心爱的也真心爱你的人为你付出那颗真心。”
　　“这种话你说过了，能不能换些新鲜的？”高恩熙挑了挑右眉。
　　啊，原来学姐说过，“你不是也知道，我的心里住着一个人，心很小，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了。”
　　“这你也说过了，还有吗？”
　　啊，学姐啊救救我，我扭了扭被压制的手腕，“你先放开我。”
　　她紧紧盯着我，像猎人盯着猎物，不会又要像上次那样强吻我吧？啊，苍天呐，顾侑学姐你的魅力怎么这么大啊。
　　高恩熙倔强地咬唇，下一秒我惊叫了一声，完了，这旧伤未去又添新伤，我瞥见学姐锁骨上的红印，这已经是我在她手下二次受伤，我立马在心下发誓以后都不会带这狼崽子回来了。
　　我恼怒地看着高恩熙，她却还舔了舔红润的唇，看到我一副要杀了她的模样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趁她捂着肚子使命笑的时候推开她，笑吧，欺负人这么有意思吗，有没有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尊重，更何况顾侑学姐是你的老师。

　　要冷静，要冷静，李桃源！我摸着伤口说：“你不是说你不是个孩子吗？你这样，简直比孩子还孩子。”
　　“我发现，老师你也像个孩子一样，停在那里不愿意走出来，一点也不坦然。”她摇摇头。
　　“这是我的事情。”这是学姐的事情。
　　“牵上我的手，”她的右手靠过来与我十指相扣，眼神流露着真诚地说：“我带你走出来。”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电视剧看太多了……
　　我抽过手，经过昨晚的我不值得再被她温柔对待。
　　“面也吃了，你回去吧，”我看到她欲开口的样子，“别说了，我真的很烦。”我皱起眉头。
　　很意外的，高恩熙再没说一句话，很安静地离开了，蓝色的公寓里只有我矗立在中间。
　　唉，我低头，其实我是很怕寂寞，有人陪着我是很快乐的，就像以前我和林克，两个人在一起总是闹哄哄的，我靠在沙发上回忆着以前的画面，可是奇怪的是脑海里却有一些我觉得陌生又熟悉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