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你的小心心吗》陈笔酒骨

91、91颗小心心

　　91颗小心心

　　他还未顺着轻绸往上看，一对雪白小巧的双足就落在了面前褐色的木桌上，如同两朵小小的白莲，脚背微弓，脚趾粉红，只瞬间展露一点春色，随即就被红色长裙遮住，一个蒙着红纱的丽人就软绵绵地坐在姜江面前，面纱之上的浅色眸子淼淼袅袅，美不胜收。

　　她悄无声息地从高处顺绸而落，像一只猫儿一样。坐在桌上后，细眉微微蹙起，似有心事，惹人怜爱，周围都是倒抽凉气的感叹，看向他们这桌充满艳羡。可姜江正对着她，恰好看见对方从身下摸出一个青瓷小杯，并且轻哼：“什么玩意儿，咯着我了。”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茶杯！”

　　姜江刚解释完，仙怜花就把杯子往他胸前一扔，道：“来长娉楼的谁不知我今天要落在桌上？你们堆这么多杯碟，弄脏了我新做的衣裳怎么办！”

　　她声音放得小，这么一扔，好似在和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调情，除了他们这桌，周围人更沸腾了，还有人嚷道：“仙怜花从没在哪家桌子上停留过这么长时间，别不是看上这小毛孩子了吧？”

　　“我才看不上你呢。”仙怜花听了，又横了姜江一眼，一甩袖子，从桌上一跃而起，身形如蝶，踏着沿路盆栽上的鲜花，中间没有落地一步，直接飞去了铜镜中。她随着丝竹曼舞笙歌，曼妙的身影在铜镜中若隐若现，场下的人，只能窥得红衣一角，或是在铜镜中看到仙怜花的舞姿，当真是站坐的地方不同，看到的仙怜花也不同。
　　有的人被勾了魂，直直从桌前站了起来，如一只呆鹅，左右扑腾着试图在铜镜中找到仙怜花的全貌，仙怜花往右，这些呆鹅也往右，仙怜花往左，这些呆鹅也跟着往左。

　　这花魁好像脾气有点不大好？姜江挠了挠下巴，感觉这个仙怜花和自己想象的出入太大，他还以为是一位气质冷清或千娇百媚的女子，谁知初见就给他翻了白眼。

　　他大腿上还静静地躺着那只青瓷小杯，将其捡起，紫沛上人就凉凉道：“她坐过的东西，你还准备捡起来喝？”

　　姜江手一顿，又默默地把被子放回到腿上。紫沛上人又道：“你放回怀里，是要带回去珍藏不成？”

　　姜江一脸绝望，求助般看向简家主。
　　从今早开始，师父好像就不太对劲了，他无论说何话做何事都不对，果然还是做了什么让紫沛上人讨厌的事情才会被刁难吧？？

　　简兰衣朝他使了个眼神，偷偷比着口型对他道：丢掉。

　　姜江立马照做，如避虫蝎般挥手将青瓷杯打落在地上。杯子命大，落在地上没碎，骨碌碌地转了几个圈，滚到紫沛上人脚下，随即靠着杯子的黑靴子忽然一抬，伴着“咔”地清脆裂声，一脚将其踩成了几片残渣。

　　踩碎了杯子，紫沛上人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简兰衣唤来丫鬟，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撤走，又换上新的杯盏酒壶，还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旁人都如痴如醉地看着仙怜花翾风回雪，就他们一桌在大吃大喝，引人瞩目。

　　仙怜花如那丫鬟所言，才艺双绝，一举一动勾人心魂。舞罢后整个大堂掌声震天，众人恨不得将手都给拍烂了，只是再怎么卖力，也吸引不到佳人注意，过了良久才慢慢安静下来。

　　秦玥正捡着一盘花生吃，那花生过了油，红衣上沾了些盐，是绝好的下酒菜。他道：“年年都是这出戏，看也看厌了吧。”

　　姜江是头一次看，觉得仙怜花身形轻盈，踏在花枝上飞过，应是有些功夫底子，还蛮新鲜。只是他今日多说多错，决定接下来都不开口了。

　　秦道长就是想挑个话头，而且这话头是丢给姜江的，等了半天没等来姜江问一句“这出戏是哪出戏啊”之类的问话，秦玥就有些抹不开面子。简兰衣笑笑，圆了场，道：“接下来无非就是一堆男人施展才学，博得花魁青睐，是更无趣的一出戏。你今年运气好，押对了桌子，要实在觉得无趣，我们就领了钱，换个地方继续吃吃喝喝好了。”

　　秦玥一想也是，刚欲起身，长娉楼门口就传来吵闹声——

　　“我说怎么又是你这个疯婆子？今日可是我们主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你要是再来疯疯癫癫的，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去！”

　　靠近门口的一些客人顺着这训斥望去，就见人高马大的青楼护卫将一个头发凌乱还抱着小孩的女人推到在地，口中骂骂咧咧不断：“上次你来又哭又闹，我们主人可怜你，送了你一些银子，怎么，你是见着好处了，要来讹我们长娉楼了不成？！”

　　那被推到的女人，明明已经初夏，还穿着初春的薄棉衣。摔在地上也不觉得疼，只是将襁褓中的孩子抱得死死的，口中喃喃，旁人也听不到她说什么，但那样的确像一个神志不清的女疯子。

　　有一个圆脸丫鬟担心她太用力，把婴孩给勒死了，上前一步想要查看，还没碰到襁褓，那女人就跳了起来，凶狠地向丫鬟撞去，未果，被护卫重重一脚再次踹倒，这次起不来了，抱着孩子侧躺在地上流眼泪。

　　那圆脸丫鬟吓了一跳，慌忙间躲到其他同伴身后，与她一模一样打扮的姐妹们就道：“要你多管闲事，当心她伤到你，毁容了这辈子也就完了！就算没毁容，被这疯子咬上一口，小心变成小疯子！”

　　“真吓死我了，谁想到她会忽然发疯呀！”圆脸心有余悸，壮着胆子又看了一眼，不免担心道：“护卫大哥太用力了吧，可别把她踹死了……”

　　那护卫也有些害怕，蹲下身准备查看女人还有没有气，一个没注意，外面又冲进来一个人，扑到他身上二话不说就开始揍！

　　这怎么又来一个？！

　　众人再一看，这次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本来很老实的一张脸此刻狰狞着，一拳一拳朝护卫脸上招呼，并恨恨道：“不准伤她！不准伤她！”

　　这打架的动静太大了，仙怜花跳完舞后，那屏风后的才子们纷纷托小厮献上自己的礼物，画的画，写的诗词，或是书，有的寻来名贵乐器，被小厮一件一件捧出来展给花魁与众人看，多是些附庸风雅的玩意儿。
　　仙怜花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始终淡淡的，柔弱无骨地倚在美人靠上，有丫鬟为她穿上绣鞋。她将看过的东西放在右手边，门口动静闹大之前，正好看到一副字画之类的，猛地坐直了，从小厮手里接过卷轴，美目盛满惊艳。只是不待她询问是何人所作时，那小伙子就和护卫打起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青年凭着一股蛮劲撞到了踢人的护卫，可这里是长娉楼，护卫何其多，很快一拥而上将他抓住，双手缚在身后。他挣扎不开，大声叫道：“你们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

　　仙怜花收了画，走到门口，身后跟着众多护花使者。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蜷缩着抱着婴儿的妇人，又看了忿忿不平的青年一眼，问：“发生了何事？”
　　这句话问得心平气和，娓娓动听，一点也不像在姜江面前盛气凌人的口气。

　　那被偷袭的护卫捂着肚子站起来，抢道：“主人，又是这个女疯子来捣乱了！”

　　他指着地面，原先还虚弱地躺在冰凉地面上的女人竟踉跄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仙怜花，口中还喃道：“还给我……还给我……”

　　仙怜花一身华服，红裙逶地，双手指甲上涂满丹蔻，见妇人朝她走来，下意识后退几步，道：“你想作甚？”

　　那妇人受了伤，走得并不快，只是样子吓人，妇人髻半扎半散，像鬼魅一般，道：“还给我……把我的丈夫还给我！”

　　她这句话一说，原来还提着心的旁观者立马笑了，还有人调侃道：“我以为她想要什么呢，弄半天是仙怜花的情债啊！”

　　仙怜花松了一口气，侧开身子道：“你找吧，凡是这大堂中有你要找的人，你都能带走，前提是——他得愿意跟你走。”

　　周围又是一片哄堂大笑，纷纷问起同伴“这是不是你婆娘？”“谁家有个疯婆子跑出来了？”“就算真是自己家的也不会站出来吧，太丢脸了！”。
　　大堂之中人何其多，那妇人抱着孩子，散发下的双眼十分迷茫。但正是这一抬眼，让姜江心中一跳，他本来还半信半疑，此时确定了，忍不住站起来。

　　紫沛上人问他：“何事？”

　　姜江道：“我原来只是觉得门口那个青年长得面熟，不过他没带渔翁帽子，我没认出来。不过算上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我才想起来，那青年不正是我和师父从朱衣镇回来时，划船送我们一程的船夫吗？还有那女人，是当时坐在我们旁边那只船上女船客。”

　　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