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你的小心心吗》陈笔酒骨

85、85颗小心心

　　85颗小心心

　　姜宓说得不错，紫沛上人回来后，果然带回一张花柬。此柬不曾夹花抹蜜，偏偏有一股幽远的清香，放在石桌上，不过一会，便吸引两只凤蝶落下，可见雅致。

　　姜江想伸手去翻来瞧瞧，终究不忍打扰两只彩蝶，而是见紫沛上人从屋子中翻出一只小锄头，好奇地问：“师父，你要挖甚，江来吧。”

　　紫沛上人进屋便脱了外罩，此刻挽起袖子，露出白皙得反光却偏偏结实的小臂，说了句“不用”，便摸了一丛靠近栅栏的紫阳花，半蹲在那儿开始挖土。
　　姜江凑过去看，那锄掉的紫阳花没有伤到根部，可见一会儿是要种回去的，他就帮着搬搬石头。一炷香后，新土盖了旧土，坑中出现一个红布头，紫沛上人在红布头周围松松土，略一使力，就将这东西提了出来。

　　咦，居然是个酒坛子！

　　把红布头上的泥土拍掉，一扯，带出几层密封的油纸，随后一股清冽的酒香传来，在小院中弥漫。

　　姜江陶醉地吸了一口，惊喜道：“这就是师父的紫阳酿？好香啊！”

　　紫沛上人并不理他，走到石桌边，捡了上面一个茶杯，倒了半杯酒坛中的酒。

　　姜江手快到残影，将那丛紫阳重新栽回去，再跑到石桌旁，正好见到白瓷的茶杯中，蓝得发紫的酒液在阳光下晃荡，如同一团女人遮颜的深色面纱。

　　这酒酿的颜色实在太别致太好看了，他有心想尝尝看，伸手讨酒杯，却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捧着手可怜兮兮地紫沛上人哀求道：“就一口！”

　　“一口也不可。”紫沛上人不留情面，将那杯紫阳酿送进自己口中，随后又封了酒坛，头也不回道：“去收拾东西，此去长安，需滞留半月有余。”

　　姜江在他背后撇嘴道：“江已不是小孩子了，师父不让江尝，下回让秦道长带江去。”

　　紫沛上人已经走到门口，抱着酒坛忽然回头，积素背在背后露出剑柄，黑光耀耀。他道：“你若是想喝酒，随便什么酒，尽管喝个够。紫阳酿不行。”

　　姜江偏偏对其他酒不感兴趣，一心想尝尝这名誉青峰的紫阳酿。他道：“师父偏心。秦道长可以喝，青峰的长老可以喝，为什么江想尝一口都不行？”

　　紫沛上人冷峻的面容闪过一丝犹豫，转而坚定，道：“不行！”

　　“哼。”他不说话了，只想着，没关系，师父不让他喝，他总有办法能弄到。且不说秦玥常常来檀居做客，到了喝紫阳酿的时节，师父免不了要招待一些。秦玥好说话，向他讨，总能讨到一杯喝。
　　而且据师姐所说，师父的紫阳酿会交给青峰一些，到时候秦玥的路走不通，他就去找大师兄，姜平之那样有本事，为他向库房讨一口紫阳酿又有何难？

　　刚心里偷偷摸摸地拨完算盘，紫沛上人又冷冷对他道：“若我得知，你背着我偷喝此酒，必定打断你的腿！”

　　姜江心思被揭穿，腿一软，跌坐在在石凳上，闷闷道：“知道了。”

　　紫沛上人这才进了屋。

　　没过多久，一只红狐狸就从林子中“嗖”地一下，箭一般窜出来，四足轻轻落地，一条蓬松黑尾在空中云朵似地飘着。它鼻尖抽了抽，找了一圈没找到酒，就扑到姜江怀中，两只前爪按在他的大腿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好像再问——“酒呢？酒呢？”

　　姜江摸它的大耳朵，叹道：“你来晚了，酒被师父收起来了。”

　　狐狸顿时发出失望的鼻息。它委屈地拱了拱姜江的肚子，姜江也摸了摸它的肚子，发现鼓鼓的，便猜到这狐狸定是吃饱了，但是闻着酒香跑来，又馋了。他道：“你等等，紫阳酿是喝不着了，但我前不久存了些樱桃汁，拿给你解解馋好了。”

　　狐狸听懂了，歪在地上乖乖等着。姜江顺手收拾石桌，准备将桌上的茶杯拿去清清，却猛地看到师父倒过紫阳酿的那个小白瓷杯。

　　杯底有很浅很浅的一层蓝色酒酿。

　　估计是紫沛上人喝过后，杯边留了些残液，放置了一会儿，又流回杯底，沉淀了几滴。

　　他咽了咽唾沫，见四周无人，偷偷摸摸地举起杯子，试图将那几滴倒入嘴中。等了几息，果然有几滴花酿落在舌上，伴随着一阵清苦，猛地袭来的是沉淀了一年的花香，带着一股清冽的酒劲卷进喉中，直直钻入心肺！

　　姜江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得扑鼻扑面的是盛放的紫阳，唯有惊艳。

　　只是不够，就这么几滴，还没有尝透究竟是个什么后劲，酒味就消散了。他不死心地仰面倒了倒，还是一滴也倒不出来，干脆伸出舌头去舔了一遍杯底，自欺欺人地回味了一番。

　　杯子被他舔干净了，正当他自顾自陶醉时，身后忽然有人道：“昨日交代的文章，你可背下了？”

　　姜江吓得一哆嗦，即刻将酒杯放下，用的力有些猛，手惯在坚硬的石桌上，疼地他咧牙。他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对换了一身常服的紫沛上人道：“背、背下了。”

　　“好。”紫沛上人未系腰带，宽袍敞袖地走来，坐在石凳上道：“那你从经解二则背来吧。”

　　姜江稳定了心神，流利道：“礼之于正国也：犹衡之于轻重也，绳墨之于曲直也，规矩之于方圜也。故衡诚县，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诈……”

　　这段话出自于《礼记》，蕴含为君之道，为民之道，讲述“礼”的重要性。青峰是第一大派，门下弟子出入多种场合，一言一行无不讲究，即使不要求做到面面俱到，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姜江本来也不需要通篇背诵，只是他的记性好，紫沛上人为了让他熟记字形，干脆让他背下来了。

　　他正要背完，只差最后一句“《易》曰：君子慎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可大功告成，谁知紫沛上人忽然提起茶壶，往他舔了一遍的白瓷杯中倒了一杯茶！

　　姜江睁大了眼，前面的滚瓜烂熟变成了吞吞吐吐，最顺口的一句话硬是磨在唇边，变得吞吞吐吐，道：“君子慎、慎、慎……”这个“慎”字吐了三遍，见着紫沛上人把茶杯一饮而尽，舌头没收回来，上下牙齿狠狠咬上了！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也不知道是被咬痛的，还是被师父喝了他的口水这一幕给吓的！

　　眼中冒着泪花蹲在地上，脑中一团乱麻。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指尖冰凉，迫使他抬头，紫沛上人命令道：“张嘴。”

　　姜江乖乖地张了嘴，那嫩的像是豆腐一样的舌尖尖上，果然出了血。紫沛上人执着茶壶往他嘴里倒了凉茶，让他含着，略微不解道：“并非慌慌张张的性子，今日是怎么了？背个书也能咬着舌头。”

　　姜江的舌头被凉了一下，不是很痛了。却偷偷瞄瞄了一眼石桌上被一饮而尽的茶杯，恨不得掩面，他总不能说，对不住，师父，我刚才舔了你的杯子，本来想洗干净的，没想到你又倒了茶，喝了一杯我的口水。

　　能说吗？

　　不能吧！！！

　　怪不得《礼记》要教他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道理，要是君子一开始就足够慎重，不做些毫厘之差的失礼举动，就不会造成相去千里的大错了！

　　只是大错已成，他只能狠憋了往肚子里塞。不敢去看紫沛上人的脸，只飞快地将最后一句背完，便对着两个指尖低头望脚尖。

　　紫沛上人听他背完书了，点点头，那被茶水浸湿的唇一张一合，道：“文中的道理，你昨日理解得便很不错。只是言行上还欠一些，无妨，心中无邪，所行自然无邪。”

　　姜江的脸越发火辣辣的，只觉得在师父面前抬不起头来，他道：我邪透了，不是个好徒弟，用了师父的酒杯，偷喝了师父的酒，还害得……
　　面上却做出一副虚心姿态，听完课和训诫，见紫沛上人又要倒茶喝，连忙一把抢过，用很蹩脚的借口道：“这这这……师父，这花茶不新鲜了，我重新给你换新的来！”

　　紫沛上人道：“还好。”他想了想，又道：“不知为何，是比往日的要甜一些。”

　　人常说，口水是甜的，所以才会越咽越渴。

　　那张冷淡如霜的俊美面容不带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真是格外真诚，不带一点旖旎。姜江却羞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是、是吗？大概就是放得太久了，我去换一壶、换一壶！”

　　“换茶便换茶，为何连被子也一同带走？”

　　不知为何，今日师父的询问格外多！姜江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只喊道：“杯子也放、放久了，我拿去洗洗！”

　　留下一脸不解的紫袍道长，和一只还在巴巴等果汁喝的狐狸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