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63颗小心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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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颗小心心
姜灿辉一只手还摸着脸，茫然道：“我惊醒你啥了？”
姜江道：“你说你的风速不能吃不能喝，没有眼睛鼻子，什么都做不了，自然不如人。反过来，也就是人比剑多了眼睛鼻子，能吃能喝。”
姜灿辉道：“……你这不是废话？要是你我没有这些，不就变成怪物了？”
姜江道：“哈，正是因为如此，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是人有的，也正是常人理所当然以为有的，所以我们才往往遗忘它们的存在，比如你一向眼高于顶，若在大街上看到熟人，会纡尊降贵的去打招呼，而若是不熟或者不认识的人，你会留意并记下路人的长相吗？”
姜灿辉：“……”
姜江：“怎么，江说得不对吗？”
姜灿辉道：“……不是，我自然不会去记无相关人的长相。只是觉得你在讽刺我。”
傻孩子，就是在讽刺你啊。
姜江避开直白地道出，接着解释：“如此，双眼也会有看过却记不得的事情，更别说摆设一样的鼻子。垂烟师兄，你们不是捡了一朵花吗？可否借江一用。”
姜垂烟摸出那朵芍药，递过来，道：“尽管拿去。”
他接过，捏着茎梗轻轻转了转，看那芍药最外面的花瓣颤颤巍巍，整团花明艳娇俏，便道：“你们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两位师兄同时皱了皱鼻子，道：“无甚特别。”
姜江诱哄：“芍药香味清淡，而且就这么单薄一朵，隔得远了，是闻不到什么。你们再凑得近一些。”
他把手伸直，芍药花举得高高的，姜垂烟和姜灿辉就一左一右面对面地凑近闻了。
几息后，姜江收回手，问：“记住这味道了吗？”
“记是记住了，闻多了还有股药渣子味。”姜垂烟摸摸鼻头，听师弟的语气，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狗。
“好了，你们稍等。”他说完这句话，就走回师父身边，一个字也不说了。
两位师兄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意，只好等着。
大约过了半柱香，姜垂烟有些受不了得揉揉眉头，道：“江江，这芍药的味道怎么挥之不去？”
姜灿辉则是想打喷嚏，却怎么也打不出来，十分痛苦，眼睛都有泪花了，道：“奇了怪了，这味道怎么越来越浓？”
真是怪哉，刚才鼻尖还没有什么味道，只有浅浅荷香，凉风阵阵。可是自从师弟将那朵芍药花拿给他们闻了之后，莲叶的清香就完全被取而代之，不仅如此，这芍药不知怎的，还霸道起来，只觉得自己身遭被这股腻人的香味环绕，宛如落入一个满身脂粉的女人怀中。
姜江看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看向紫沛上人，道：“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做？”
紫沛上人道：“松手。”
姜江就松开了捏着芍药的手指。在花跌落到地面上时，一张黄色符纸被执出，正好垫在芍药花下，如同花托。只是短短一息，符纸就亮起明晃晃的火焰，将红花裹住，火苗将芍药花瓣舔得枯萎蜷缩，最后变成一团焦黑，风一吹，就裂成轻飘飘的花骨灰，四下散了开。
而眼前的夜下田塘，也随着这芍药被烧而扭曲歪斜，比荷塘还高的荷叶梗可笑得扭动，无声打破，隐隐约约有声音袭来。最后似镜子碎裂般，整个幻境轰然崩塌，展露出云阳镇郊外真正的模样。
无江无塘，举目间家田荒山，田垄纵横，蛙声不绝。他们还站在离灯笼处不远的地方，大约只走了十来步。脚下潺潺，一条两米宽的小河如黑色缎带东西绵延，一座拱月小桥连贯小河南北，河边两岸开满了红艳浓烈的野芍药，数不清有多少朵。
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象让姜垂烟睁大了眼，道：“这……”
他还来不及吃惊，身边更吃惊的事就出现了。
姜灿辉哇哇大叫，整个人一蹦三尺高，似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只见他腰下被黑色的千丝万缕物给紧紧缠住，从脚到大腿，一圈又一圈，若不是紫衣上乘，那东西恐怕会勒进肉中。
不止是他，姜垂烟、姜江的脚都被这黑丝给缠绕，有一撮在紫沛上人脚边徘徊，不停蠕动，却不知为何，似有所忌惮，迟迟不下手。
姜垂烟立即拔出湍流将这黑丝斩断，用剑鞘挑起一缕打量，疑道：“这是……头发？！”
“亲师兄求你别看了！快帮我把这玩意儿给弄下来！”姜灿辉两脚并拢兔子一样跳过来，他原以为自己在幻境中把风速挂在了背后，谁知风速却别在腰间，也被那恶心的东西给缠住了，一时之间竟然拔不开！
姜垂烟不慌不忙，拔开葫芦的木头塞子灌了一口药酒，啧啧道：“你求我啊！”
姜灿辉一愣，恼道：“别闹了！”
姜垂烟不依，“现在你可是有求于我，想清楚了，是让这头发把你从尾缠到头，还是乖乖叫一句好师兄。”
姜灿辉大怒：“你恶不恶心？师妹还没找到，你这样优哉游哉的真的好吗？！”
“是了！”姜垂烟拍额道：“差点忘了师妹！来来来站好了，一会儿不小心砍到你哪个重要的地方，师兄可不负责。”
姜灿辉看湍流锋利的剑尖乱晃几下，不由□□一紧，咬牙闭眼道：“真砍到了要你命！”
那边吵吵闹闹，这边姜江在师父的帮助下，借积素之力摆脱了黑发的纠缠。语托顺着姜江的裤腿滑下来，奔到那座小桥口，伸着小手指道：“江江！找到粉红小心心了！”
因为小桥两边修了扶手，挡住了桥身，加上夜色深沉，他们没有留意到桥上有什么。经语托一提醒，姜江才发现，桥扶手之后，桥面上对着他们这边，是一把被打开的、立着的伞面，而伞花正是一朵剑兰，微弱地散着紫光。
很熟悉，他手中也有一把同样的伞，是几个时辰前青峰掌门送的。
他急忙跑过去，到了桥口，便清楚地看见姜宓双手正捏着伞柄，蜷缩在这把紫伞下，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他道：“师姐！”
姜宓既然已经昏了过去，自然不会他喊一声，就跳起来“欸”一声。只是一颗粉华流转的心心显示她还活着。
姜江松了一口气，跟着师父上了桥。
紫沛上人撩袍半跪在姜宓身边，伸出两指压了脉，过后收了手，道：“无事，只是睡过去了。”
姜江道：“师父看，姜掌门送给师姐的伞在发亮！”
其实发亮的地方只有伞花剑兰，而且光如萤火，明明灭灭，显然是撑不了多久了。
紫沛上人道：“你仔细看。”
姜江便凑近看了，发现那剑兰并不是一笔构成，而是分得断断续续，每一片花瓣上远看娉娉婷婷，近看却很像一个字。他问：“是符文吗？”
紫沛上人道：“是祛尘咒，画在凡物上可除尘免秽，但对邪祟有震慑驱赶之用。”
师父说完便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一气呵成写下这串字符。冰凉的指腹划过幼嫩的手心肉，划过纵横交错的掌纹，沉沉地渗了下去。
“可有记住？”
姜江握起小拳头，道：“记住了！”
教了这么一个驱邪的符咒，姜垂烟总算帮着姜灿辉把缠着的黑发清理干净了，两人匆匆赶来，见姜宓没事，也齐齐舒了一口气。
姜垂烟一把将师妹抱起，道：“总算能给大师兄一个交代了。”
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姜江摇摇头，弯下腰去收伞，只见伞花收拢成一柄时，一道熟悉却诡异的视线又缠了过来！
他扑向桥边扶手，借着缝隙看向河里，只见原本他们清醒时站着的那块河边，盛开的野芍药根部，一张惨白的脸就侧着趴在那里，似一条艳丽的、吐着红信子的毒蛇，潜伏在阴暗的角落觊觎，一双眼白甚少眼黑甚多的招子，正怨恨地盯着他。
和幻境中荷塘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夜色下这张脸显得更加惨白可怖。只不过两边长发更加长，现下正慢慢地收了回来，尾端正是先前缠绕他们脚的那几丛。
不等姜江唤声，这张鬼面就警觉地沉入了水里，一点水花也没有掀起来，只剩下一圈圈波澜。
果真不是他的幻觉！姜江一把拉住紫沛上人的袖子，指着那邪祟沉下去的地方道：“师父，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莫慌。”紫沛上人一跃而起，落在木桥扶手之上，积素信信一挥，比平常更冰冷的白芒成弧月弯刀飞入水面。
姜江本以为河水会被剑锋激得飞溅，谁知白芒落入水中，眨眼之间就冻住了附近水域，如银白的游龙延伸小河东西而去，其中一头堪堪停在他们桥面之下。初夏时节，白霜袭上两岸芍药，在红色花瓣上落下点点白痕。他站在桥上，都不自禁抱住两臂，抵挡这股森森寒意。
姜垂烟抱着师妹转过身，紧张地问：“师尊，抓住了吗？”
紫沛上人否道：“逃了。”
姜垂烟道：“竟然能逃过积素的冰杀！不过也难怪，若是水里的东西，想来比我们更熟悉这河水。可惜了，若是师尊先发现，它定然跑不了的。”
五人下了桥，姜灿辉灵光一闪，忽道：“我从刚才就很纳闷，按照姜江所说，那水里的东西从幻境中就开始监视我们，没道理只有他一人察觉到。我和师兄暂时两说，可连紫沛上人都没有察觉，不觉得很奇怪吗？”
姜垂烟踹他一脚：“你什么意思，你总不会怀疑小师弟吧？？”
姜灿辉避开，道：“我怎会怀疑他，只是忽然觉得，那东西可能是故意对江江表示出敌意的——谁在那里？！”
他此刻警觉异常，耳朵一动，听到了衣料摩挲的声音，猛地抽出长剑，指向灯笼柱子后面鬼鬼祟祟躲着的一个人厉声喝问。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哆嗦着走出来，他穿着深绀色的粗布衣，腰上系着醒目的红带子，两只手分别拿着锣和槌，看样子是云阳镇的更夫。
姜灿辉收了剑，道：“你是更夫？”
“是、是啊大人，现在已经四更了！”那年轻更夫松了一口气，举着的手放下，刚走过来，姜灿辉似想起什么，又抬起手，那更夫看见风速的剑尖与自己的鼻尖相隔不过一寸，吓得都对眼了，抖声问：“大大大人又咋了？”
姜灿辉疑道：“我们没有听到打更声，你难道不是一直站在这里偷听偷看？”
“我我我是看你们，站站在这条河边，担、心你们有事，才才没有离、开的。”这更夫说话很用力，原来不是被吓得结巴，而是本来就说不利落。
“担心我们？”姜灿辉问：“你知道这河有古怪？”
“知、知道啊，镇、里的人都知道的，这、这河里面，有水、水鬼！”
更夫道，这条河是镇里的禁河，淹死了许多外地人，许多人连尸体都捞不到。他在打更的时候见四个外地人站在河边，担心他们被水鬼迷惑了，本想敲锣叫镇里的人来帮忙，结果发现他们行动自由，就没有动作。
他说得吃力，他们听得难受，况且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姜灿辉便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让他继续去干自己的更活。
见更夫屁滚尿流的溜了，紫沛上人还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姜江道：“师父，有什么不对劲吗？”
紫沛上人道：“暂无。”
他们跟着八方神砚盘找到秦玥和小二哥下榻的客栈，另外订下三间客房，送姜宓去了其中一间，姜灿辉在门外守着，姜垂烟则另想他法去给青峰报平安。
姜江则跟着师父去找秦玥，客房中小二哥睡得人事不省，但面色红润，他放下心，走到桌边，挨着师父坐下。
秦玥正往嘴里扔花生米，手边还有倒满的酒杯。听好友简单叙述了方才发生的事，他将花生米咬得脆脆作响，道：“疑点是挺多的。就拿刚才那个更夫来说，这世上哪个地方会请一个结巴做更夫呢？怕是走水了话也吼不利落。我看他不是去报更的，更像是去监视你们的。”
一说监视二字，姜江就立马想起那张惨白的面容，被长长的黑发遮住半边，阴影下又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唯独一双眼睛幽怨狠毒。他道：“无论这个假更夫是去做什么，他毕竟是个人，我们要先抓住那水鬼，避免它再害人，才是最重要的。”
“哼，还要你来教我啊”秦玥用沾了花生上盐巴的手指去点了一下他的头，道：“要是那更夫真的不能留，你以为你师父能放过他？”
被手指点到的额头那一块油腻腻的，姜江扯扯嘴角，抬袖抹了，没有计较。
紫沛上人道：“不止。芍药耐旱，若是种在水边易烂根，可水边芍药长势很好，这一点也很古怪。”
秦玥听完哈哈大笑，道：“你既不关心你那女徒弟，也不管旁人会不会被水鬼所害，就一心想着那些花花草草，还是一如既往沉迷此道！”
可真是这样，紫沛上人喜欢喝花茶，自酿花酒，院子里栽满紫阳花，满心满眼都是花花草草，连衣服上的纹饰也多是各种花卉，若不是一张脸不喜言笑，当真风雅至极。
秦玥道：“明明是个惜花人，却对美人不屑一顾，真是怪！”
姜江对秦玥的印象就是“风流”“多情”“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样的人却和师父是至交，因此颇为疑惑，出于维护道：“师父爱花，不爱美人。同样，云秋叔叔爱美人，也爱花吗？”
秦玥摇头：“一点兴趣也无。哎，我们别扯远了，说点正事！”他将那一叠花生米推开，撑在桌上道：“那小丫头八九不离十是被水鬼捉去了，只是不知为何，水鬼没有得手。”
姜江把师姐的紫伞拿来，道：“我们发现的时候，师姐就躺在这把伞下面。”
“哦，是祛尘咒嘛，小丫头很机灵。”伞没有撑开，秦玥却一眼就看透了那符文，道：“她若是躲在这把伞下面，寻常邪祟一时半会的确近不了身。可既然她察觉不对撑了伞，为何还会昏过去，不逃走？”
姜江不敢把师姐想得太聪明，听到屋内打呼的小二哥，福至心灵，道：“会不会之前那场邪雨是为了师姐而下的，只是她正好手里有伞，就顺手撑开，只是已经沾上了一些，不多，所以走到那桥上才发作了？”
“很有可能！”秦玥道：“那水鬼拿祛尘咒无可奈何，只能守着，结果你们却来了，它便想着向你们下手。”
姜江道：“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师姐是永安镇的人，若是水鬼真的想要找个目标，为何不就近找，非要百里迢迢地将师姐从永安镇带到云阳镇？”
紫沛上人道：“水鬼如何戾猛，却无兴风作雨的能力。”
这又是何意？若不是水鬼，这邪雨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老天会偏帮水鬼做恶事？
姜江思忖半晌，忽然记起，他似乎是将带师姐来这里的神秘女人和水鬼混为一谈了！
他道：“师父的意思是，想要害师姐的，背后不止一鬼，或者说，不止一人？”
紫沛上人嘴角微微勾起，道：“正是如此。并且还是熟人作案。”
秦玥“哟呵”一声，不怀好意道：“看来你们青峰有内奸啊！”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63颗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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